“是。”徐大夫继续开口说道:‘当时,父亲被罢官贬职回到了家中,要求我们兄弟三个再也不要行医集市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成了乡村之中小有名气的大夫,不得已之下,只好关掉了店铺,不再对外营生。’
徐大夫说到这里,有些担心地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连城的脸色,见连城神色如常,他这才继续往下说道:‘然而后来,一场瘟疫突然席卷了附近十余个乡村,每天都有新的病人来我们家关张的店门,敲打着我们的店面求我们救命。医者父母心,又都是乡里乡亲的,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死去?’
“两天后,父亲决定不再理会陛下的旨意,先救人再说,于是我们三兄弟陪着父亲一起,在瘟疫之中四处游走,熬药看诊。从瘟疫到来到瘟疫最终离开,我们徐家没有收大家一分钱,而父亲也因为这一场瘟疫积劳成疾,在瘟疫被治愈之后不久,就驾鹤西去了。”
听到徐大夫说起这些事,连城的眸子略略紧缩,显得有点儿难受。
他看了一眼宁意,又看了看其他太医,说道:“这件事是真的么?”
“之前的事情的的确确是真的,但是徐太医被放逐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等就不知道了。”那群太医倒也没有胡乱攀咬人,这一点还是让连城比较欣慰的。
待在一边的宁意眸光却突然亮了起来:“当时那些感染瘟疫的村庄,是不是有一处村庄是宁家村?”
徐大夫愣了愣,然后锁眉想了想,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说道:“是,宁家村的疫病非常严重,全村人几乎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得了瘟疫。”
宁意听到这话,一撩衣袍,直接跪了下来:“恩公,请受宁意一拜。”
这话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连城看着宁意,问道:“看来那个时候,的的确确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对,宁家村那个时候受灾很严重,我的爷爷当时也身染重疾,如果不是恩公一家,我们家也早就死光了。”宁意说着,眼里满是对徐大夫的感谢:‘想不到竟然是徐大夫您和您的父亲救了我们整个宁家村、’
“医者济世为怀,这本就是我们行医之人分内之事,又何须你们感谢呢?”徐大夫摆摆手,说道:‘再说了,往事罢了,现在不用再提。’
徐大夫的高风亮节和豁达本性,从这几句话之中,便可展露无疑了。
连城咬了咬下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问道:“那么,你父亲当初害死了先皇后这件事,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没有好辩解的,的的确确是我父亲的错。”徐大夫摇了摇头,竟然完全没有辩解,而是直接把事情给拦下来了。
连城听罢此句话,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你的意思是,你们当初的确确害了先皇后?”
连城说起这番话的时候,语调已经低沉地下人了。
徐大夫点了点头,说道:“是,当初天花就是我父亲带进宫中而且还没有发现的,如果父亲自己注意一点儿,一定能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也沾染了天花。”
徐大夫这番话,连城不知内情,自然也就信了,可如果现在帝玺醒着,事情可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帝玺记得清楚,当初天花的病毒是帝江派人给弄进来的,而且这个人并不是徐太医。
可惜的是,现在唯一一个知情人还发着高烧,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指望她来对峙,可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朕若是还要追究你们徐家的责任,你是不是也一并认了?”连城敲着桌子面,慢条斯理地问道。
徐大夫点了点头:“是。”
连城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发落徐大夫,宁意已经跪了下来:“陛下,就算徐大夫的家里人有错,现在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徐大夫他们一家久了不知道多少百姓,陛下,请你放过徐大夫吧。”
宁意说着,竟然非常真诚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个头磕下去的时候都能听到炖炖的声音,连城见状,眉头便蹙了起来:“你起来、”
“请陛下从轻发落!”宁意摇摇头,死都不肯站起来。三个头磕完,宁意的额头上都沁出了血。
连城叹了一口气,比了个手势让边上的太医把宁意给扶起来之后,才不紧不慢说道:‘朕何时说过要处置徐大夫了?’
“那你刚才……”宁意当场就愣住了。
“这件事我总是要知道一个始末的对不对?徐大夫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该问的事情我总是要问清楚。不过问归问,我也没说要处置徐大夫啊。那么多条人命,靠着徐大夫一家给报下来了,这是大功一件啊。”
连城说到这里,笑了笑,伸手说到:“徐大夫,先请起来吧、”
“陛下,我父亲残害先皇后,乃是罪不可恕的大罪。”徐大夫仍然跪在地上,一点儿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连城摆摆手,自己站起身子,伸手一把把徐大夫给搀扶了起来:‘朕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先皇后的死的确跟天花有关系,但是你父亲也不是蓄意伤害先皇后的,父皇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冀教你们的。再说了,如果父皇当初真的想处置你爹,也不会放他回家了,不是么?’
连城到底是连横的儿子,对连横的想法了解地相当透彻。
作为父亲的连横既然都已经把人给放了,他又怎么可能会秋后算账,再去找人家徐家的麻烦?
听到连城这么说,宁意和徐大夫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笑意,尤其是宁意,甚至哈哈大笑了起来:“陛下是明君,难怪郡主姐姐喜欢你,愿意陪着你!”
连城见宁意口无遮拦,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好了宁意,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什么样的话都能随便说的么?”
宁意嘿嘿一笑,说道:‘我这是高兴,壁国有陛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句话,宁意说者无心,可是连城听在耳朵里,却是听者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