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虞渊不过才到许嫁的年龄,夜月明的年纪更是小得令人发指,在那场宫廷选秀之中,虞渊被选入宫,成了夜晖后宫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美人。
虞渊傻眼了,夜月明也傻眼了。
当入宫的诏书传到虞渊家里的时候,虞渊连鞋都顾不得穿,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疯狂跑着,她甚至都没有问路,就跑到了夜月明的府邸前,她高声呼喊夜月明的名字,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然而,在虞渊第一次找上门来,想要求助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能反抗他的父亲,他也不能违背圣旨,普天之下他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同时,他能做的也很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一人之下就足够压死人了。
夜月明看着虞渊,最终选择了背过身子,他不敢看虞渊,那一双曾经让他心动已极的双眸,现在成了他最为害怕的深渊。
“阿月,你不肯看我,是不是?你救不了我,对不对?”虞渊看着夜月明小小的身躯背对着她,只觉得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垮塌了。
夜月明双手握拳,不敢吭声,不敢回话。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话。
“好,阿月,我入宫,我不让你为难。”虞渊的声线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夜月明听着,心中一阵绞痛,可是他不敢回头,他怕他这一回头,会害了虞渊。
见到虞渊前,他入了一趟宫,跟父皇说了虞渊是他心中所喜之人,哪儿想到父皇非但不以为意,甚至还说他一个幼齿小儿,知道什么是喜欢?
夜晖驳了夜月明的话头,让人将夜月明送了出来,夜月明心中无限委屈,却知道父皇这是铁了心了要将虞渊留在宫里了。
能怎么办?
他什么也做不了。即便现在虞渊就在他的面前,他也仍然什么也做不了。
何其难过?
虞渊颤声说完,见夜月明仍然背对着她,不肯转过身子来看她,终于奔逃而去,那属于虞渊的淡淡花香还在夜月明的身边缠绕,可虞渊却的的确确已经走了。
夜月明死死咬着下唇,咬到鲜血淋漓,仍然不肯放过自己。
初十日,大吉,上谕天下,召十五适龄女子入宫,位分已定,天下皆安。
虞渊入宫了。
夜晖是不是真心喜欢虞渊,没人知道,只是虞渊的升迁速度极快,不到一年半已经从区区美人变成了贵妃,而且,夜月明被认到了虞渊的膝下,自此以后,她便成了他的庶母。
帝玺静静听着夜月照说着关于夜月明的故事,突然间,夜月明曾经的话纷涌而至,将丝丝缕缕全都串了起来。
贵妃薨逝,夜月明难受已极,不是因为贵妃是他的母亲,而是因为贵妃是他此生挚爱。
因了礼法,他与她之间自此隔了万水千山,隔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只能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她也只能做他的庶母。
夜晖此举何其残忍?活生生让夜月明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却也在夜月明的心里埋下了恨意的种子。
或许就是因为虞渊,所以夜晖才绝了传位夜月明的想法。
只是事情向来都有先来后到,这件事夜月明有什么错?虞渊又有什么错?横插一脚在他们中间的人不是别人,明明是夜晖,可所有的苦果全都被夜月明和虞渊俩人吞下了。
“朕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后来听说老九跟贵妃仍然不清不白的,甚至有一次还被父皇抓到了实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因为如此,就否认了殿下的才华,夜晖何其糊涂?”帝玺虽然觉得夜月明和虞渊多多少少有些过分了,然而毕竟他们认识在前,真要说有错也谈不上,若夜月照所说是真的,他们曾经的确在确认了互相的身份之后还过从甚密,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郡主这话朕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是朕也不想再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如果父皇对老九没有隔阂,朕又如何能够成为帝王?”夜月照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别的,他之所以会跟帝玺说这些,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想挑拨离间帝玺与夜月明的关系,顺带着抹黑一把夜月明,可是现在看来,帝玺似乎对此混不在意,甚至连带着对夜月明居然产生了一些惋惜之情。
这是夜月照始料未及的。
“好好好,不说也罢,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帝玺听着夜月照的话只觉得极为腻歪,但是不得不说夜月照好歹也跟她说了些许实情,于情于理她也应该报答一下夜月照。
如何报答?其实很简单。
“陛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真的觉得殿下会篡位?”
夜月照闻言,摇了摇头:“不会。”
“既然不会,你何必提防他?”
“朕提防的一直不是老九,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群人。的确朕登基了,但是朕却并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还有很大一部分朝臣,表面上忠心于朕,内地里仍然希望推举老九上位。这些人一日还抱着这个念想,朕就一日不会放弃提防老九。郡主,实话跟你说了话,如果不是父皇有言在先决不许朕弑杀兄弟,老九早就该死了。”夜月照说着,竟然摇头苦笑了一声。
帝玺听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多多少少在心里起了共鸣。
何尝不是呢?连城的情况不也如此么?朝臣各自拥趸大臣,派系明显,南阳王帝江与丞相势均力敌。本该掌握最高权利的连城却跟被架空了的傀儡一样,苦心经营至今才有些许喘息之地。
帝玺感同身受,对夜月照的态度稍稍好了一些:“既然如此,我跟你保证,殿下绝对不会生事,你能否信我?”
“朕……不敢不信。郡主身边随便谁,恐怕都能轻而易举要了朕的性命。”夜月照见帝玺居然这么问他,笑意更深了,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某种程度上说,夜月照这个皇帝当地也是够憋屈的了。
想要动手杀的人,不敢杀。不但不敢杀,甚至还把自己的脑袋悬挂在腰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性命之忧。好好一个皇帝做得这么窝囊,别说是帝玺了,帝玺估摸着夜月明也不想要这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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