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巧美丽的大眼闪现出一丝光芒,如同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你怎么知道?他找过你了?”
“没有,他到我家里去过,我义父刚打电话过来说的。”任米雪一脸镇定,仿佛他的出现跟她没有叶何关系。
“这小子还有脸回来?当初一声不响的离开,现在又一声不响的回来,把我们当成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了吗,要是让我看到他,绝对给他好看。”
任米雪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微笑。
这座江南小城,到处都是满树的枯黄,放眼望去,尽显落寞与寂寥。这是张茂学两年来第一次回到这装满无限愁绪的故乡。这里是他年少轻狂的见证者。他重复走着学生时代时就和任米雪走过无数遍的街道,一遍又一遍地环顾记忆里曾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就连家中、房间里都无法停止寻找那过往的曾经。可惜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泊油路面被修得更加的宽敞,学校在几年前扩大整修,房间里也只有粱久未开启过的尘封气味。
回到家的第一天,张茂学将行李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开启了正对面房间的那扇门。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保持着哥哥在世时的样子,虽然已经空置了好多年,但却丝毫没有陈旧感,看来母亲一直都有细心地打扫。
张茂学的手仔细划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不论是柜子里摆着的各种奖状和书籍,还是房间里为数不多的陈设物,他似乎都能闻到属于这个房间的主人的味道。他仔细打量房间上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床头柜上立着的黑白相框上。照片里那张熟悉的脸庞是张茂学曾经无比依赖过的人,他最引以为傲的哥哥——唐以泽。他宠溺的眼神,他责备时的严肃表情,每次闯祸时,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的人,如今已淡漠出了他的世界。不论唐以泽,还是任米雪,过去回不去,曾经熟悉的感觉也永远无法再找回。
张茂学抚摸着照片里笑得温文尔雅的容颜,似呢喃般低语:“哥,为了这样愚蠢的我,值得吗?”
年前唐以泽去世的那段时间,唐母陈兰曾不停向小儿子张茂学灌输“是因为任米雪才葬送了你哥哥的人生”的负面情绪。张茂学一直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另人猝不及防的意外,但内心却始终无法坦然地面对任米雪。那年在医院天台,原本是想要告诉她他不怨她。可是那一刻,莫名的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疯一般地对她恶言相向。曾经的过往如何刻骨,回首刹那间却已是满地斑驳。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打上了死结,沉寂了整整两年。
高中毕业以后,张茂学放弃了自己的飞行梦,选择了当律师,并且远赴英国留学。这是他哥哥未走完的路,也是为了完成父母一直以来的心愿,哥哥想要启程却无法迈进的路只能由他来走完。
当时出国临行的前一晚,张茂学独自在任米雪的家楼下的枫树旁站了粱久,夏季的枫叶褪去了秋冬的火红,生长出了郁郁葱葱的绿。他仰头望着任米雪房里通明的灯光,直到剩下一片死寂的暗。他没有向她道别,只因自己已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的守候与等待,依然及不上他已死去的哥哥,三人之间的追逐到头来竟只是在原地踏步,他累了,太累了,只想得到解脱。
张茂学在熟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察觉小腿开始有些酸痛,站定之后发现自己已莫名站在了任米雪的家楼下。从前,他每次都会骑着脚踏车将任米雪送到这里。如今这里也已时过境迁,原本应该伫立在他身旁的枫树已被砍去,以前大面积的绿化地也都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供人们停车用的大理石地板。他抬头看向那个窗户紧闭的房间,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但他心里还是有着一缕期盼,期盼那扇紧闭的窗户能够突然打开,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他刻画在心里两年之久的容颜。然而,站了粱久之后张茂学终于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徒增幻想罢了。他如此开朗刚烈的人都会舍弃一切逃往英国,更何况是一直以来既胆小又懦弱的任米雪。
张茂学的心里虽这么想着,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踏进了楼道。犹豫了粱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久违的木门。
应声开门的人是任米雪的父亲粱承颜,看到多年未曾露面的来访者,粱承颜竟不自觉地呆滞在门口。张茂学倒也不急,等眼前的老人平复下心情之后才微笑着说道:“粱叔叔,好久不见了。”
“茂学?真的是茂学啊,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粱承颜的语气里满是吃惊。
张茂学毕恭毕敬地说:“呵呵,叔叔,您没怎么变呢,还是这么神清气爽。”
粱承颜摇头摆手,“哪里的话,你们这群孩子一个一个都长这么大了,我们这些老人还能不服老吗。”
“是谁来了?怎么一直在门口站着,也不请人进来坐。”说话的人是任米雪的继母,名叫江莉,她一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粱承颜在门口不知跟谁说着话。
张茂学望向里屋,笑容可掬地与江莉点头打招呼:“江阿姨,您好,我是张茂学,还记得我吗?”
“茂学?”江莉低头沉思了一会,随后惊讶地不自觉叫嚷:“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小时候经常跟我们米雪玩在一起的男孩嘛,两人关系还特别要好呢。你瞧我这记性,现在才想起来。快快,快进屋里坐。”江莉热情地领着张茂学进门,乐呵呵地走进厨房倒茶。
粱承颜也坐定,与张茂学寒暄了起来:“你不是在英国么?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我是请了长假回来的,妈说义父的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就回来看看,今天刚好路过您这,就想上来拜访拜访您,太过突然,也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还希望您多见谅。”
粱承颜手指托腮仔细打量着张茂学,他已经没了从前的顽劣不恭,变得礼貌谦和,英气的脸上有着帅气的笑容,文质彬彬的模样,带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这让粱承颜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唐以泽。粱承颜看得出来,唐以泽的死带给张茂学的不仅仅只是心灵上的冲击。
“那,你父亲身体怎么样?母亲还好吗?”粱承颜小心翼翼地问话是有缘由的,因为孩子的关系,让原本亲密来往的两家变成了如今这般的隔阂。
“父亲的身体已无大碍了,母亲也都好。那个,叔叔……”张茂学顿了顿,表情凝重地问:“任米雪在吗?”
一说到女儿,粱承颜的脸上立刻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出去了,直到现在都只回来过一次,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老一辈的人不好插手,可是茂学,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过去的事情既然都过去了,何必再揪着不放呢,你说是不是?”粱承颜心疼爱女是情理中事,因为张茂学的突然到访而产生疑虑也实属正常。
“叔叔,您误会了,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没有别的想法。”张茂学知道,尽管凶手已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但伤心过度的父母仍是偏执的把哥哥的死归咎到任米雪的身上。在哥哥临死前都没能见上一眼说上一句话的张茂学,心里虽然也有恨,但更多的则是心疼,他心疼那个时候既不抗辩也不解释,只是默默承受的任米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