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昨夜我夜观天象,发现魔族有相星向我方星空移动,于是,我就试试来这灞城等您,于是,便遇见了。”唐陵微笑着道,手中青钢剑剑光流转,剑风微起。
闻得此言,黑白子神情终于微微变色,他浸淫于占星之道已有数百年,即使星象有变,便是圣人也极难看出,更何况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欣赏和惊奇,然后转变为一抹冷厉的杀意。
此子不除,将来必是我族心腹大患!
黑白子面色肃然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有什么底气说能杀我?”
慧心中境与半步神圣,这本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唐陵既然是天资卓绝,心思缜密,就绝无可能跑来送死,若非有足够的底气,自然不会轻易做这在旁人看来无异于自取灭亡的事,而黑白子也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底牌,能使一个慧心中境的年轻人灭杀一个近乎无敌的半步神圣强者?
唐陵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带任何援手,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应付得了。”
“世人都说我是一个谦谦君子,可是世人不知,我这个君子有时也会发疯。”
“而且……我发起疯来,真的很可怕。”
唐陵平静地阐述着,然后说道:“我会认真地杀大人您的。”
明亮的剑光再度闪现,恐怖的剑锋开始在天地间纵横,一道悠远如龙啸九天的清脆剑吟穿破呼啸的风声,刹那间斩碎无数飞雪,劈断无数柳絮。
……
……
清晨的雪纷纷洒洒,簌簌落下,如鹅毛的薄薄雪片自天飘落而下,渐渐的,灞桥两岸的柳上堆满了一层厚厚的霜华和积雪。
灞桥的栏杆上,却没有一片雪。
因为飘雪已被尽数斩碎。
灞桥上的那场半个时辰前战斗,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唐陵手中的剑依然剑意凛然,锋利至极,如龙啸雷鸣的剑声响彻天地,有如凤凰于飞,又似龙起沧海,剑意凌烈,似要刺破天空。
虽是声势沛然,但此时的唐陵样子却极是狼狈,握剑的右手腕上,可以看见一道鲜艳的血痕,衣角已碎,左眉断了一小截。
黑白子端坐驴上,居高临下地隔空发力,此时他左手袍角已被切碎,神色略微凝重,但毫发无损,稳居上风。
即便如此,一个慧心中境的少年能斩碎一个数百岁的半步神圣强者的袍角,也堪称奇迹。
但唐陵不这么认为。
他要做的,是杀了黑白子。
所以,他决定用最暴烈,最强硬,也最能一剑封喉的剑。
焚剑。
……
……
据传六百年前,天降陨星,星火燎原,大地为之撼动,有位剑道强者,观此情此景,心有所念,乃创一剑,是为日后闻名天下的焚剑。
何谓焚剑?以烧尽一切,焚山煮海之势,燃自身真元,斩出燎原一剑!
这一剑,势必狂暴无双,威力也必然恐怖无比,自然,以燃烧真元为代价,则自身真元定会飞速燃尽。
燃尽真元,就相当断了自己的退路,是以极少人使用。破釜沉舟固然有气魄,但若非万不得已,谁会自绝后路?
唐陵如今便要斩出这样的一剑。
于是,天地间的温度骤然上升,霜雪被蒸融成了烟雨,一时间灞桥上溟濛迷离,宛如梦境。
只有灞桥上立于雨雾中的两人,才能感受到那种沸腾的热烈和炽热,以及这一剑中蕴含着的恐怖的热意和力量。
霜雪化成的雨珠氤氲着空气,有如一场霡霂小雨,润如酥地打湿了栏杆,然后迅速被蒸发开来。
唐陵手中那把渐渐滚烫如岩浆的剑开始积蓄着热量,青钢做成的剑身已经被烧红,看上去像一把燃烧的火剑。
无数道耀眼的金色光束透过白茫茫的风雪,照亮了天地,强有力地撒播着光辉,肆意释放着热力。一时间,灞桥被庄严的圣光笼罩着,有如光明中的神国。
下一刻,桥下缓缓流淌的灞水开始沸腾起来,波涛滚滚,热浪熏天。
这只是一剑所带来的。
那么,如果这一剑尽情地释放开来,将是怎样的强大?
这个问题,即使是以天下苍生为棋的魔族丞相,也沉默着。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无数道神圣的光明。
古老沧桑的光明中,蕴含着炽热如火的剑意。
燃烧吧,焚剑!
暴烈至极的剑意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势在灞桥之上纵横,“轰”的一声,灞桥泥沙俱下,烟尘大作,竟被这些剑意硬生生劈成两截!
空间中出现无数道细密繁杂的金红剑痕,恐怖的空间撕裂声不绝于耳,然后,是黑白子衣袍的碎裂声。
黑白子双目凝然,右手探出衣袍,修长而白净的中指就此向着气势一往无前,立于光明之中的唐陵横空一指!
伴随着那道指风向唐陵侵凌而去,唐陵身前眩目的光芒逐渐黯淡,无数道热烈神圣的剑意开始和这道指风交锋,竟然引起了一阵阵爆炸和空间的震荡!
随着指风渐渐消散,那些火热的剑意也逐渐消退,黑白子袍袖一挥,一道森然而阴厉的气息席卷了整片光明,然后如雪片被寒风吹散,行舟被洪流淹没,所有的神圣光明的剑意都被那袍袖挥去。
挥去的同时,桥上烟雾骤散,桥下流水又缓,灞桥如旧,只是被截成了两段,想来又要修补了。
然后,黑白子唇边泌出了一缕精血,那是方才强行挥去焚剑炽热剑意时所受的内伤,这一剑,威能竟可比慧心上境强者一击之力!
“我终究还是杀不了大人您,可是您也杀不了我。”唐陵看着眼前拭去唇边鲜血的黑白子,认真地说道。
黑白子笑容可掬,眉峰挑起,如利剑刺破天穹,微笑着道:“我只是受了些伤,虽说不及全盛时期,但还有慧心上境巅峰实力,你已真元耗尽,灯枯油尽,如何杀不了你?”
唐陵微笑着道:“我杀不了你,总有人能杀你啊?想来灞桥崩塌早已惊动守将余霜将军,如今他与受伤的你实力相仿,又势头正盛,未必杀不了你,你看,不是正迅疾而来么?”
黑白子拊掌,哈哈大笑道:“好!好!真谋者也!这次我算是彻底败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问,你便是算准了我今日要来着灞城,又何必亲自单独来杀我?你尽可以与诸圣前来围剿我,那样,杀我的几率岂不大大提升?”
唐陵眼神湛然明澈,认真地说道:“因为大人在不久前曾派刺客刺杀我的表妹唐棣,险些置她于死地,我自然要亲自为她报仇。”
黑白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陵,微笑道:“没想到天下第一奇才原来是个情痴,哈哈哈!不错,够意思!”
闻得此言,唐陵云淡风轻的面上终于有了些羞赧,脸涨得通红滚烫,垂下头缓缓将剑收回剑鞘。
黑白子大笑着,和他座下那只黑驴,渐渐消散在了茫茫风雪之中,放眼四望,灞桥上下,惟余莽莽,一个身穿青衿的年轻人佩剑凝立桥上,却也是一幅极美丽的画卷。
只是唐陵如今已经没有这般诗情画意和闲情逸致了,他低头看着断作两截的灞桥,叹道:“又得修桥造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