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娘走在前,她的丫鬟紧追在后,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被何姑娘姶瞪了回去,回到了房里,丫鬟总算有机会开口了,忙道:“姑娘,您可千万别犯傻啊!太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这个机会让您过来,您……奴婢看三少爷……”姜衡是姑太太亲子,嫁他,绝对比嫁姜唯好过,但姜唯的娘嫁资丰厚啊!
只是姜衡这表哥会讨好表妹,来住了这么些天,姜衡打外头带了不少新奇玩意儿回来讨何姑娘欢心,连带着侍候的丫鬟也受惠,于情于理都该替人说几句好话。
但她家太太好不容易才抢到机会,把她家姑娘送来姜家,相准的是姜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姜大少爷斯文俊秀,比之姜三少爷,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待谁都是淡淡的,不像三少爷那样,阳光般的笑容叫人目眩,又会费尽心思讨姑娘欢心!
人都是得陇望蜀的,何姑娘不过一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又何能例外?何家和何氏已经将她视为姜家媳妇了,只是名份未定,小姑娘更在左右摇摆中,是嫁那看来样样好,却待人冷淡的大表哥,还是嫁那能言善道会讨她欢心的三表哥好?
姜夫人这儿也在头疼,安抚女儿一番后,招来人问:“可有消息了?”
“没有。”回话的管事媳妇小心翼翼的建议,“夫人,您看是不是请个教养嬷嬷先教着姑娘?”管事媳妇在外头走动,比自家夫人要了解姜家在江离镇的地位。
真的不高啊!
姜宇虽是个官,但他才得官不久,又不是什么惊世艳才之辈,江离镇虽小,人也是有其社交圈的,而姜家不过是个外来户,当家男人远在西北为官,县官不如现管哪!姜宇官再大,管得到江离镇吗?
姜夫人很拿自个儿当一回事。可惜,在外人眼里,那真算不得什么!比江离镇所在的江知县夫人还不如啊!毕竟江知县夫人的丈夫管着江离镇,姜夫人的丈夫管不着。
“这江离镇还真是个乡下破地方,连个懂宫规的教养嬷嬷也找不着。”
姜夫人何氏抱怨着,一屋子下人相视苦笑。江离镇要真是个破地方,那何家住的何家村又算什么?姜夫人叹了口气,大丫鬟踩着小碎步,悄声的与姜夫人说了桃红的回报。
“老太婆光会拿我出气,哼!”听闻婆母为了姜唯没消息大怒。姜夫人虽幸灾乐祸。但回心一想。她又愁上眉梢,姜家绣庄出了差池,她急需姜唯替儿子背这个黑锅,还有姜唯的婚事……
姜夫人何氏自然是想侄女嫁给继子。好助她掌控姜唯,至于她的宝贝儿子,自然是要聘个对他能有帮助的妻子啦!她想到了对丈夫姜宇不错的富阳侯世子……他家的嫡女,她是不敢想,但庶女呢?若能挑个母亲得宠的庶女当媳妇,自家和富阳侯就算是亲家了,说不定姜琳也能有大造化……
姜夫人的心事自以为藏得深,可惜她的行为完全出卖了她,在湖州想找个教规矩的嬷嬷不难。但要熟知宫规的嬷嬷,咳咳,那不是难,那是难如登天啦!她在江离镇上与人往来时,便不经意的放出这么个消息。一等经年没有消息,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东陵城的丁府有位宫里出来的范嬷嬷。
这消息让姜夫人委顿许久的心情为之一振,不想打击也尾随而至,咳咳,那是宫里的娘娘特别派来教导范太傅嫡孙女的,是姜家请得动的?别傻了!姜夫人知道后,忍不住暗地诅咒范安阳几句,还是她身边的丫鬟劝道:“就算那范姑娘没了,那个范嬷嬷也不可能来咱们家教姑娘吧!她是奉宫里娘娘之命而来,范姑娘没了,她自是要回宫复命去的。”
又不是宫里放出来的,那是奉命出宫有任务的,任务没了,自然是要回宫,再说,姜家拿什么和人丁家比?就是范嬷嬷要给人当诡,待在曾是首辅的丁家可比姜家强太多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的事情,偏生姜夫人看不透。
总以为丈夫得富阳侯世子青眼,攀上了杨家,就等于攀上了宫里的太后和杨妃,范嬷嬷既是宫里来的,怎么敢得罪她姜家呢?
何氏不懂,宫里可不是只有太后、杨妃,关系错综复杂得很,范嬷嬷既是来教范太傅孙女的,她是谁的人不言自明,又怎在乎会不会得罪姜家人?姜夫人这里咒诅范安阳,姜老夫人隔了一天也就知道了!
姜老夫人身边的人猜不透姜夫人在想什么,老夫人却想通了,冷笑一声,便让丫鬟磨墨,她得给儿子写信,万不能任由何氏胡来。
※
被惦记的范嬷嬷正忙着给被诅咒的范安阳上课。
之前就说过了,范安阳人小个头矮,这是硬伤,许多动作就是做不来,任她再聪慧也无济于事,范嬷嬷现在只需盯着她一个学生,自然是全神贯注,其实她来的本意就是只教范安阳一个,若是在范家,她自是专心教她一个,但那会儿在丁家,范安阳是寄住,范嬷嬷只得来者不拒,现在是在范府,总算只有正主儿在,范嬷嬷当然是要好好的教。
范家虽在广陵时间不长,但是有丁文中这个当知府的舅舅在,又有广陵书院的同窗、师长们,当然,还有想跟范家攀关系的商家、士人,因此范家门房日日都有人投帖拜访。
家里没大人,范安柏这半大不小的少年顶得半边天,这个当家小主子很称职,再有个俊美可爱如观音座前金童的范安岳,招呼起各家访客,端得是可圈可点。
年前来投帖拜访的大多是男人,就要过年了,女人们忙着打点过年的年货、杂务多如牛毛,就算要走动,也不好年前贸然来访,谁不知范家的小姑娘是傻子,过年杂事多,就是经年的当家主母,也得忙乱好一阵子,更何况一个小傻子?她们可不想结交不成反结仇。
这个年头,信息往来不便,范安阳的情况,大家都说不准,在厩时,虽有御医诊断,但谁也真的见过高烧后的范安阳,到底是傻成什么程度呢?谁也不知道。
但大伙儿看范夫人的态度,便有志一同的认为,范安阳的情况应是很严重,否则她娘怎么会受不住打击,干脆忘记有这个女儿了呢?是吧?
范家兄妹来到广陵城,众人也只见过兄弟两,压根就无人见过范安阳,范夫人不记得亲女一事,怎及得上西北、东北边患不断的军情,以及皇子们的婚事来得吸引人。
广陵一地对范家这位随兄南下的姑娘很好奇,却对她情况不甚了解,当然也就对这位小姑娘,能不能见客招呼客人存疑,众家主母们对此颇感为难,要真连招呼客人都不行,她们送拜帖去,岂不让人家半大少年为难?要是能招呼客人,她们没去拜访,也是得罪人!
左右为难啊!
范嬷嬷对自个儿学生的情况最清楚,傻?她见过真正蠢笨如牛的,范安阳绝对称不上,老实说,她对太医的诊断存疑,别以为太医院里的太医、御医就一定是好的,多的是滥竽充数之辈,说不定看人小姑娘在野外淋了雨几日,找回来时高烧不退,就说人烧过头成傻子了!
不管范安柏肯不肯让妹妹招呼客人,她都必须把该教的教给范安阳。
范安阳学得很辛苦,不过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待客的礼仪习练得总算让范嬷嬷点头。
而外头的夫人、奶奶们总算想起来了,湖州知府丁文中的夫人方氏,娘家不就在广陵吗?前不久才听说,方夫人带着儿女去喝外甥女的喜酒不是?那肯定是见过寄养在丁家的范姑娘了!
方夫人发现自个儿的人缘骤然高涨,待发现众人探问的重点后,方夫人不禁失笑。
年,就这么到了,范安柏带着弟妹吃年夜饭,范安柏颇有感触,前些年家里虽只他与祖父二人,但还有不少在京里读书的族人,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前两年算是最热闹的,毕竟父母、弟妹全回京了,只是庶妹范安兰太会折腾,父亲又偏袒,让人颇为不快。
今年,只有他们兄弟三个,与去年相比,实在是冷清!
范安岳想爹娘,向来活泼的他难得的愁着脸,范安阳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她是因兄弟们情绪不佳,才觉得吃什么都无味,年夜饭草草结束,主子们不开心,下人们就算高兴过年,也不太敢在面上露出来,范安柏倒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大方赏了银钱,让他们乐呵去,自己带着弟妹在昭然院的书房守岁。
广陵富庶,过年欢庆不手软,夜里烟火、欢声处处。
隔天一早,第一个上门拜年的就是杜家兄弟,他们兄弟两看来倒是心情很好,见范安柏有些委靡不振,杜云启大感惊讶。
“还以为你那脸皮不会变咧!没想到能看到你变脸啊!”
范安柏没好气的瞪他,范安岳规矩上前拜年,杜云寻笑嘻嘻的给他一个红包,范安岳见只有自己的,不忘替阿昭讨要,杜云寻掏出早备好的红包,却不是递给范安岳,“走吧!阿昭自己一个待在屋里,肯定无聊得紧,你陪我去把红包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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