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头懂得了，那个穿着金灿灿的女人，就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女人。但是与自己希冀的又相去甚远。当他看到，笼中笼中封锁着一个饱经风霜衣衫褴褛的男人时，他想到了这个女人的惨无人道。梦中的感觉是对的。他在女人身上伸出怀抱要那个笼中男人，受到的却是女人的忿詈。
“我保证，我们三个都有明天。”女人最后说。
自从这次自己尝试着到达女人的脚步所能到达的天牢后，极乐岛的整个洞穴部署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他对生活的体验也开始了，举步维艰。
铜锁门，银锁门，金锁门，三道门上的锁真正被锁上了，只有外面的虎皮猫有打开三道门，进入洞穴的钥匙。洞穴中，每一道门前都有耗子把守，里面的机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反而令洞穴变得更加严实。三种不同金属封锁的洞穴在地下真正彻底的贯通着，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菜头的生活更加“丰富”、自由“恰到好处”。
当年阴魂者送给菜头的布匹，菜头一寸也没有穿戴上。自从他错误地投入“大统领的怀抱”，身上的棉布衣就被换了下来，一件土色的古董牛皮粗略地缝制一番就成了他防潮御寒遮蔽下体的着装。远远看去，即像筒裙，又像袍子，小脚丫上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为了他的脚丫子，让我将整个洞穴铺上地毯。”大统领这样对耗子大王咆哮着。
“当然不可如此奢侈。光着脚丫子，或许可以让菜头的乌发变白。首先就可以让他消瘦下来。”耗子大王说。
“但是不能让他病倒，甚至死亡。”大统领强调道。
“说来奇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从来没有生过病。”
“他能够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了。”大统领唏嘘着。
“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感觉不到菜头非同一般吗？”大统领说。
“不知道。大统领，耗子怎么了解人类的发育呀。”
“总之，就这么让他在你们这里劳作吧。妖魔的巫完成闭关后，我或许会将他接出去。之间，我是不会接见他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只要他的乌发没有变白，就要将他视为奴隶。”
大统领不仅仅让菜头脖子上挂着那块黄金猫牌，还特意为菜头定制了一对黄金手镯与脚镯。手镯与手镯之间用黄金链连接，脚镯与脚镯之间也用黄金链连接。看来在劳作的同时，菜头四肢的举动收到了“恰当”的束缚。
每一只懂事的小耗子看过菜头后，都会问大耗子这样的问题：“这奇怪呀。为什么这个人是奴隶，同时又带着象征高贵的黄金呢？”
“因为他来自灵魂者的**，所以在我们这里是奴隶；又因为他是阴魂者与我们的试验品，所以戴着黄金。”大耗子说。
“嗨，只要你的乌发变成白色，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小耗子这样对菜头说。
“像你们一样自由吗？”菜头问。
“天呀。菜头居然能够说话了。他居然能够说话了。”小耗子们，赶紧跑着去报告。霎时间，所有的耗子都充斥进骷髅巷。——是的，骷髅巷是菜头的居住地。
它们已经不记得菜头在这里生活了多久，菜头也不记得。只有大统领记数得分秒不差。
所有发生在菜头身上的他都不觉得奇怪，依然埋头整理着一副副人的骷髅。将骷髅巷数以万计的骷髅打乱，菜头能够从中找出那一组曾经是一个人的。
凡是不站岗的耗子都涌进了骷髅巷，露着门牙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比它们高一头的小小孩。坐壁上观的耗子甚至吹着口哨。所有的耗子都在等待大王的到来。
“菜头。”大王从众多耗子中走出，在菜头背后说。
“不就是我能够说话了吗？”菜头头也不回地说。
“唔！”所有的耗子都震惊了，它们见菜头不转过身，它们从嶙峋怪石的壁上攀爬到菜头面前。
“不要动乱我的骨头。”菜头说。
所有的耗子先是一愣，有得甚至害怕的退却了两步，好像面对着传说中的可怕怪物。紧接着是耗子们的哄然大笑与起哄声。
“哈哈，奴隶居然说是他的骨头。”耗子嘲笑着在骷髅上跳来跳去，踩乱了每一副安然躺着的骷髅。
愤怒的菜头，肌肉紧绷，骨骼作响，怒目相向。
“怎么，能够说人话了，就了不起了。奴隶。”耗子们好是嚣张。
耗子大王拍拍手，噪杂的耗子安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从我嘴里叫出的菜头就是你呢？”耗子大王问。
“如果我听不懂，又是怎么被你们颐指气使。”菜头说。
菜头开口说话了，有不少耗子对接近他反而产生一种莫名的胆怯。
“既然，这里就没有什么是你的。”一只公耗子说话间就跃过菜头身边，用锋利的指甲在菜头手上留下几道伤口。
耗子们哈哈大笑。
菜头舔舔手上的鲜血。
“唉，奴隶，你知道战争吗？”耗子问。
“还是先让他知道什么是奴隶吧。”另一只耗子说。
“我都知道。”菜头毫不犹豫地说。
“唔？！”
“你都知道？”
“那么就当好一个奴隶。除非你能够战争过耗子国。那时，你才有自己的东西，才能够摆脱奴隶的身份，否则，除了没有怨言的感觉外，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
“来吧，从地上捡一根骨头，同我较量较量。”
“我不是你的对手。”菜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
“哈哈。”耗子们笑起来。
“所以，既然我们能够沟通了，你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耗子对菜头说。
“日复一日。”菜头说。
“那你还站在干什么。每一道洞穴都需要你打扫。”耗子大王说。
扫帚是用鸟儿的羽毛做成的。
菜头发现，自己手背上被耗子划破的几道口，很快就愈合了，却留下了几条黑色的像是印记的东西。
菜头干着活儿，几只悠闲的小耗子围拢着，问道：“菜头，据说，乌发代表你是有梦的。那么给我们讲一讲当你入睡后，都接到了怎样的梦。”
“梦是什么？”菜头问。
“据说是人睡着后，进入的世界呀，并且能够感觉到。”耗子说。
“我能够在那种世界停很久吗？”菜头问。
“不会的，一觉醒来，就脱离了梦。”
“你们怎么知道？”菜头问。
“传说。”
“那就是虚假的传说了。”菜头说。
“难道你睡着后，就没有看见什么听到什么。或者有人与你说话，也或者你在干什么。”耗子焦急地问，样子看上去不相信菜头说的。
“你再仔细想想，自己一觉醒后，之前的睡觉是否赐予了你另一种感知。”
“没有。”菜头说。
“菜头，你可得坦白呀。不然，你的睡眠就会被缩短的，劳动相应就加长了。”
“你们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奴隶在睡眠中还有那么美妙的生活。”菜头说。
“就是只有你们这些乌发的奴隶有梦呀。”
“所以，菜头，你要以自己的梦来收买我们，这样我们就会在大王面前替你美言。”
“有耗子欺辱你时，我们可以护着你。”
“我努力吧。”菜头说。“这样可不可以，我将一顿觉分割开来睡，这样或许能够沟通上梦，与梦的沟通也会频繁。”
“值得一试。”
“据说梦是强求不来的。”
“真扫兴。”
大统领得知菜头能够说话后，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怀疑：想必是妹妹的灵魂进入了婴儿的身体，不然，他也不会表现出超人的特质。
她不想见到菜头——自己最为嫉妒的一对爱情的结晶。她又想见到菜头——期望着落魄的菜头能够乞求她，让他呼吸到自然的空气，进入上面人类的世界。同时，她又害怕菜头进入人的世界，因为她害怕自己最为嫉妒的一对爱情结晶会过得好起来。
“我是他唯一的光环，我却不会给他光明。就像对待他的父亲。”这一想法在宋青心中一产生就根深蒂固。
所以当她每一次打开铜锁门时，单单只接见耗子大王。
“菜头很听话吗？”大统领问耗子大王。
“任劳任怨。”
“这么说他乐在其中。”大统领紧张起来。
“乐在其中，就是说他很快乐吗？怎么可能，大统领，你是没有看见他每一次将食物送给我们时的那种痛苦样。我看，就是剥削他的肉，他也没有那么难受的。”
“那么，他乞求你们饶恕活生生的奴隶了？”大统领快乐起来。
“没有。只是有一次他提前结束了奴隶的生命。当食物送来时，已经冰凉了。”耗子大王看见大统领瞪大了眼睛。“不过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你是怎么解决的？”
“两个大耗子跟随着他，监督他拉着装载食物的平板车。”
“尽量不要发生意外。”大统领叮嘱着。
“不会的。大统领，你是没有看到，菜头长得多实在。”
“怎么会呢。他吃得不就是些人的下水吗？”
“是呀，他喝凉水都上膘呢。”
“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消瘦下来。”大统领说。
“整个耗子国一直在想办法。但是，他就是长得虎头虎脑的。”
“你见过老虎？”
“没有。我想老虎就应该是他那个样子吧。”耗子大王口无遮拦地说。
大统领放在腰上的剪刀上的右手气得直战栗。
“我没说错什么吧，大统领？”
“没有。你永远都得对我说实话。”
“用人类的话说，没有一个字受到替换。”
“菜头没有问你们什么吗？”
“没有。”
“你怎么确定？”大统领问。
“凡是菜头与耗子攀谈的内容，每一只耗子都会报告给我的。这可是我们唯一的试验品呀。谁不期望随着他的成长，能够为我所用。”
“这就好。是不是我们的人，主要在于他的乌发是否能够变白。”
“没有一根白发。道是，他手上的伤口愈合后，留下了黑色的印记。”
“是不是很像人类的胎记？”大统领问。
“我没有见过人类的胎记。”耗子大王回答。
“这都不重要。关键是他有没有打听上面的事？”
“上面的事？什么事？”
大统领说，“比方说，你们吃的奴隶来自哪里。”
“天牢呀。这菜头一清二楚。”耗子大王看见大统领眼睛一下子愤怒了，赶紧说道，”嗷，我明白了。菜头从来没有问天牢中的奴隶来自哪里。”
“他应该知道他与那些奴隶是同类吧。”
“当然知道，一有闲暇，他就与笼中笼的那个活宝攀谈。”耗子大王说。“这样允许吗？”
“可以，不过他两说得你们要传达给我。”
“全部吗？”
“全部。”
“这怎么可能！”耗子大王吃惊了。
“确实不现实。总之你们得尽心尽力。”
大统领思考着，耗子大王巴望着大统领。
“大统领，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
“说吧。”
“大统领，为什么你不亲自见见菜头呢。我能够看出，菜头还是向往同类的。”
“你怎么确定？”
“他只睡在骷髅巷呀。要不一有闲暇，就去天牢找个人说话，当然，他只能与笼中笼里的活宝说话。每一次从他的进入天牢的神情能够看出，他内心总想将石槽中塞着人嘴巴的臭袜子拔下。”
“那你怎么说，菜头没有说出对外面的向往？”
“他确实没有说。”
“会的。他已经成长了两年了，用不了几年他就会的。”大统领说。“这是孩子的天性。”
“万一梦告诉了他一切呢？”耗子大王说。
“梦。”大统领浑身抽动起来，看来她在压抑心脏的骤跳。
“梦可以这么神奇吧？”耗子大王问。
“梦。你们还没有从他嘴里套出他的梦吗？”大统领妒火烧心，将耗子大王举到自己面前问。
害怕的耗子大王摇摇头。感觉自己被大统领放在了地上。
看到大统领怒火未消，耗子大王安慰着，“大统领，说谎的动物多了。那些鸟儿就满嘴谎言。菜头不会对我们的小耗子说谎吧？”
大统领考虑着，随后肯定地说，“不会。一个出生不到三年的小小孩，怎么会撒谎呢。如果撒谎，就不会对世界产生那么多的为什么了。”
大统领转眼一想，问耗子大王，“你们的那些耗子总不会说谎吧？”
“不会，它们除了记忆力太差，不会对我撒谎的。”
“你怎么那么确定？”
“为了让国家进化得更加壮大，耗子们一切行动听指挥。”
“也是，撒谎对你们没有利益。”
“大统领，我觉得你应该见见菜头了。”
“何以见得？”
“你不是说过，每一个奴隶都期望有个挚友吗。”
“让我成为他的挚友？”大统领毫不犹豫地说，“那不是赐予黑暗中的他光明吗。还是等到他头上有了一个白发。”
“白发倒是没有，肌肤变得很白。”
“你们可以与他交朋友。”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们。”
“是你们用自己的乳汁将他养大的。难道你们没告诉他吗？”
“他的意思是说，一码归一码。总之，菜头很仇恨我们用奴隶做食物。”
“他不也是吗。”
“他说自己是奴隶，身处最底层。”
“嗷，他也懂得，为了活命，不得而为之。”
“不是有梦的人懂得都很多吗？”
“这正是我在他身上的心病。”
“大统领，可不可以对他屈打成招？”耗子大王问。
“我说了，小小孩是不会撒谎的。不过，你们闲来无事，可以用拳脚在他身上操练操练，只准用拳脚。懂吗？”
“懂你，不准用锋利的指甲。”耗子大王伸出手。
“万一试验失败了呢？”耗子大王问。
大统领冷冷一笑，轻蔑地说，“你能活几年呀。”
“没记数过。我们担心的，随着菜头的成长，会不会有一天耗子国控制不了他的行动？”
“真有那一天，也是菜头成为了阴魂。所以，你们要凭借自己的暴力，让菜头从小就对你们俯首贴耳甘拜下风。”
“大统领，听上去是这么回事。不过，就好比我们手中的利刃吧。水火的锻炼反而让它成了个器物。并且是杀人的器物。”耗子大王说。
“真痛心呀。菜头会有这样的命吗。他的命运是由我规划的。”
“何不用--------感情收买。”
“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来。你们耗子世界不是不存在感情吗？”
“我们身上是不存在，但是我们从菜头对那些奴隶的行为中总结出了，人类是存在感情的。再说，还有那些能歌善舞的鸟儿。”
“你是说让我用感情收买菜头。”大统领说。“我对他还真没有感情。他只会让我心痛。”
“那就杀了他。”
“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谁？”
“不关你的事。反正，只有将菜头培养成我们的人，让他成为阴魂者。他们带给我的心痛才能够消失。”
“让他醉酒吧。妖魔的巫------”
“不，他还没有受苦受难呢。这就是他活着并且吃你们的乳汁的代价。”
“嘿嘿，这个我们愿意听。”耗子大王说。
“你们也愿意做吧？”
“做什么？”
“想着法儿让菜头受苦受难。”
“当然。不过，每一只耗子都希望大统领能够召见召见我们，同时看看我们在菜头身上的杰作。”耗子大王说。
“告诉你的国民，我在上面等它们。同时身为耗子国的大王，你要时刻铭记：人这种动物，给他火光他就燃烧。”
“燃烧？”耗子大王看着洞壁上的灯火与火光。
“燃烧。燃烧会让人忘我地火了。”
“火了，这我知道。我们形容那些存活下来的能歌善舞的鸟儿就说它火了。”
“你们总不希望，满头乌发的小小孩在你们与我们的世界中火了吧？”
“当然不能。”
“那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