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哥和大哥南下后，书信是越来越少了，每次，他都报喜不报忧，说他们在那边很好，不要我担心他们。
转眼马上就要毕业了，在80年代中期，大学生毕业分配上开始变得灵活，可以双向选择了，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分配回原籍，回了东阳市。
很多同学都为我不值，说以我的成绩，留在省会城市进入省级大机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甚至一直暗恋我的那个男孩，在毕业前也表白过好几次，说只要我和他好，他爸爸可以想办法把我安排进省委办公室。
可是我不想，我只想回到东阳市，等大哥和成哥回来。
我进了东阳市政府机关，在市委宣传部的外宣办工作，刚到新岗位，一切都是新鲜而好奇的，每天都充满了希望。
办公室看起来很高大上，挂着东阳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的牌子，主要负责全市对海外外交等方面的宣传事宜，树立城市形象。
如今改革开放进行得如火如荼，这股春风早就吹到了东阳市，下海经商的人也开始萌动，做好这方面的宣传工作，是吸引外商投资的关键所在。
因为在我们办公室，我是少有的几个名牌大学科班出生的职工之一，所以领导对我挺重视的，这让我诚惶诚恐，却也对未来满是期待。
重视的结果就是常常加班，和我一起上班的，还有一个叫汪明凤的女孩子，她比我早一年来单位，好像家境挺好的，具体不太清楚，虽然只比我早上一年班，但却懂得比我多很多。
在工作中，明凤时常帮助我，没多久，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素琴，听说你有个男朋友在广州？”
有一天工作之余，明凤问起了成哥的事。
在外人面前说起他，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大方的承认了，害羞地点头。
“嗯呢，他和我大哥一起去的。”
明凤的眼里带着光。
“我刚来的时候，做文教宣传工作，和东阳市各大学校都有联系，听他们说起过，说罗天成很有魄力，你男朋友是叫罗天成吧。”
我一听连明凤也知道成哥的名字，满脸的幸福，感觉特别骄傲。
“哪有，其实他就是喜欢折腾，不想一辈子当老师，也不知道现在混得怎么样了。”
“我听朋友说，他在辞职之前，学校已经打算提拔他做教导主任了，也被他给毅然拒绝了，你这男朋友，可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器，你说普通人，哪有他那样的勇气，舍得这么好的工作啊。”
被明凤夸奖成哥，我愈发不好意思了，而且她说起学校提拔他的事，我还真没听他说起过。
想来，是成哥怕我反对他辞职，故意不说的吧。
“素琴，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呀？到时候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呀，让我膜拜下大家眼里的英雄是长成什么样的。”
我开心极了，满口答应。
可是我也不知道成哥多久能回来，又有快半个月没有收到他的信件了，我跑邮局去打过好几个电话过去，成哥楼下传达室的大爷已经认识了我，听出了我的声音。
“丫头，你男朋友一大早就出去啦，还没回来。”
成哥说他们租住的是楼房，环境很好，可是每次打电话，我都能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和女人叫骂声，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安慰我，怕我担心。
日子就在这忙碌却充满幸福与期待中一点点地过去。
成哥回来那天，没有任何的征兆，我和明凤加班出来，他正好就站在办公楼外的广场上，大声地叫我的名字。
“素琴，素琴。”
我四处张望，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幻听了，呆在原地不敢相信，明凤用胳膊肘使劲捅我，“素琴，这就是你的白马，哦不，黑马王子吗？”
确实，成哥比出去的时候晒得更黑了，人也健壮了不少，他眼角的笑纹牵扯成一排发散的网状线，感觉苍老、成熟了很多。
我不管不顾地和成哥抱在了一起，眼里闪起激动和幸福的泪花，明凤在一旁看着我们，后来她告诉我，看到我们，她第一次感觉到爱情的伟大，它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平时的我看上去多么腼腆害羞和内向，在感情上却表现得如此炽热和勇敢。
“素琴，你真幸福！”
明凤满脸的羡慕。
晚上，我带成哥去见母亲，没想到一见面，母亲就黑着一张脸，质问大哥怎么没有回来，我到现在才发现，成哥是一个人回来的。
“是啊，我大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不想面对母亲的咄咄逼人，我拉着成哥去护城河边散步，忍不住问他。
成哥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大刚大刚他有点事，应该晚两天就回来了，我想你得紧，所以就没等他，想给你个惊喜。”
我们手挽着手一起走，偶尔能遇到晚饭过后出来散步的邻居和同事，看到我们如此亲密的样子，都在旁边指指点点。
我才不管这些呢，这辈子，不管怎样，我就认定成哥了。
“成哥，你们这次出去，事业做得怎么样？”我终究没忍住，问了他一个最为世俗的问题，虽然，他在平时写信的时候，也会提一提所做的事，可我总觉了解得还是不够。
我知道他们最开始的艰难，在天桥摆过地摊，卖过磁带，也进过工厂干过体力活，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在制药厂当销售员，还干得不错。
后来，他们还一起开了工厂。
“挺好的，素琴，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过去了，我想和你呆一起，这次出去，也赚了不少启动资金，够我在东阳市做点事了。”
“上次听大哥给母亲的信里说，你们在那边合伙开过一个皮鞋厂？怎么样了呢，你现在回来，那边怎么办啊？”
成哥好像不愿提起这些事，但我问起来，又不得不说，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敷衍。
“厂子留给大刚了，我就抽了笔现金回来，素琴，以后我就在东阳市努力，和你一起好好生活，好吗？”
我憧憬着成哥规划的美好未来，满满地期待，可谁知道，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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