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中端阳节到了,北方的风俗也和苏州差不多.三胞胎他们不在家,所以,家里也没搞什么活动.只是,两个年轻人带着粽子和糕点出去聚会去了.
而李果带了酒菜上沈德潜那里话旧去了.
沈德潜得到乾隆几次单独召见,在翰林院得意起来,上了年龄,架子也大了,轻易不往华家来了.
李果带回了沈德潜的话来,要给叶惟世说起户人家.
要说来,这家人华家人还是很熟悉的.就是他们的老师(中举的人都拜那考官为师)李绂的孙女.
李果说,"要说起家境,李绂是有名的穷官,他这个儿子跟在他身边照顾他们,也没为他谋个什么差,所以这一大家子的人就靠他那点俸禄.京城这地,动辄要钱,他家在京城也没什么交往.这次是他向沈老打听了你家.想为他的孙女找个好女婿.他家也不讲什么家资,看中的是人品."
给叶惟世说媳妇,梅兰妮哪有不好的,"他家那个姐儿多大了?怎样的品格?"
"听说比惟世要大两岁.他家那个家教,正统的很.如果你看好,我再去打听."
梅兰妮想了想,"我看好没有用,要惟世见过才算,是不是能让两个人见一面,双方都能中意,再谈婚事不迟."
李果对梅兰妮的提议并不觉的失礼,他也是过来人,婚姻好不好,自己最知道了.只是李家会不会同意,就难说了.
没想到,李家很快就回音了,同意相亲.
梅兰妮和李果商量,这相亲总要找个公共场所,装做不经意的样子才好.
于是就在李家附近的茶楼定下了雅坐的几张桌子.
所谓雅坐,并不是象后世的那一间间的,而是靠柱子边侧的僻静的位置.
北京的茶馆也和苏州一样,带着文艺表演,他们经常的表演就是说书.也有鼓词.大家买了茶,看了坐,就在哪里听故事.京城里的闲人就这样打发时间.
时间就定在了下一个休沐日.地点也通过沈德潜去告诉了李家.
这边华家就热闹开了.
梅兰妮把这事早就告诉了叶惟世,他也没说什么,听说先去相亲,又有点害羞,还有点期待.
相亲的前一天,边峰他们回来了.三胞胎一听,这等好玩的事,就也吵着要去.连边峰也有兴趣挤一脚.李芸是早就说好要去的.
到了相亲那一天,华家浩浩荡荡地驾出了两辆车,奔崇文门那块去了.
来到西花市的喜迎客.梅兰妮看了看那是一幢有点年头的房子,门窗上雕着花样.来不及细看,茶馆的伙计把他们一行人迎了进去,边上两张桌子已经有人了,李家的人已经先到了.想来也是,他家就住在羊市口.梅兰妮还没有看清楚那些人,叶,屈及三胞胎就已经恭敬的站在一个老者面前请安了.
原来,李绂还亲自出马了,看来对这个孙女还是很上心的.
三胞胎他们行了礼后,把梅兰妮和李果介绍给了李绂.
李绂见到梅兰妮明显感到很意外.他当然知道梅兰妮是会过来相亲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梅兰妮如此年轻,看上去不比他孙女大多少.
梅兰妮对外宣称已经三十多岁了,其实她的生理年龄不过只有二十七,八.加上这几年她保养的好,看上去更是后生.
梅兰妮大大方方的福了礼,她现在做这一套很拿手了.
李绂和他儿子坐在一张桌子上.
他儿子是个中年人,站起身来,把梅兰妮等妇人引见给了母亲.
李家婆媳加上孙女正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妇女们一一忙着见礼.那边,李绂和李果交谈,李果虽是布衣,但是,学问好,谈吐不凡,和李绂虽然是初见,两人也相谈甚欢.
这边女眷们就相互打量了.
梅兰妮见李家几个女眷穿的是西北地区织的夏绸.这个地方的绸质量不甚好,容易掉色.但是价钱比江南一带的绸要便宜很多.而她们的衣服明显是不大穿的,衣上还保留着压箱的折印.这几个人头上的首饰也很简单,看上去也得体,她们总还有一种官家出来的气派在那里,身旁还立着两个佣人.
她们看梅兰妮上身一件蓝白花的斜襟短襦,下身一条深蓝布裙.梅兰妮的衣物参照了五四时期的女学生服,只是,裙子改成了六片喇叭长裙,这样更显得她身材苗条高挑.头上也没有什么首饰,头发被紧紧的折叠在脑后,用一根和上衣同花色的带子扎住.只是耳垂上镶有着米粒大小珍珠.她那身打扮很简单,但带着江南水乡的别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韵味.李家婆媳见了她的衣着明显松了口气.原本她们还以为要见一个满身珠翠的女人.
官眷再怎样都是有些历练的.李夫人就说起梅兰妮的缂丝观音和双面绣.因为李绂也是三胞胎他们的老师,所以,来到京城拜师的时候也给他送了一份.
这样大家就有话题了,从女红谈到参拜寺庙.又谈到京畿的物价.
谈话中,梅兰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今天的正主李小姐李和娘.
李小姐看上去二十来岁,人长的清秀,态度大方,也读了一些书,李芸和她交谈了几句,看她对诗词等也很有自己的一些见解.人家祖父也算是一个诗人了.总有些家学的.
在场的边角料们都活动着,两个主角却没什么多话,那边李绂问学生几个问题.三胞胎几个人精都推着叶惟世作答.他们最多在一旁帮着提点.看上去李绂对叶惟世相当满意.
几遍茶后,双方觉的差不多了.就告辞分手了.李家叫了几顶轿子.上轿自去了.华家这边也登车回府.
回到家里,大家自然是对叶惟世问及对李和娘的看法.
叶惟世红了脸,"还不知道别人能否中意我呐."
这就是相中了.
李果分析给梅兰妮听,"李家虽说是个官宦人家,但那毕竟是隔了一代了.李越还没有官职.虽然他也有举人身份,到底还是没有进士.举人派官,靠的是恩典,李绂几次被贬,这朝里能帮的的人也没几个.所以,惟世虽然出身平民,但他已经进了翰林,后生可畏.如果夫人你看的中的话,一般就没有什么问题."
梅兰妮私下对三胞胎说,"没想到李绂会亲自来,我还以为他是一板一眼的老学究,要非礼勿视的."
齐逸说,"如果真是老古板,他能一次次倒下来,又一次次爬起来么?这种人最会权衡利弊的.就拿李绂来说,虽然后世把他传成大清官.但是,九阿哥的死,就是他所为.真能干这样的事的人实在是把皇帝的心事摸透的."
梅兰妮大吃一惊,"你又不早说,我们家还要和他家结亲呐."
"娘,你也太天真了,他做了九阿哥与我们何干,我们又不是阿哥党."楚濂道.
"我是怕他家是个阿哥党,今后连累了我们."
齐逸笑道,"阿哥党的事早已经结束了.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他马上要退出政治舞台了,在野彻底当清流,对外名声还不错的那种."
梅兰妮松了口气,"你真还误导了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当他是个清官."
边峰说,"娘,你还是太天真了.这年头真的清官是活不下去的.我这次走口外,那一路的见闻让我对这个世道大大改观.曾在一个村子里歇脚,那村里有过一个当清官的,说是在榆次当过县令,在职时亏空了近百两的银子,后来雍正十年下令要追回欠银,底下的人对真正贪墨的不敢怎样,对这样的人那叫个穷凶极恶.追到他家,他那时已经去世了,抄了他家,把他妻儿身上的衣服都扒下了,所有财产也只得十六件衣服.那些地方穷的,真是没法和你们说.地贫瘠,一斗粮种下只能收三斗回来,如果碰到小灾,就难于维持生活,所以一路上真是盗匪横行,几乎村村有匪,连妇女都组织起来了.叫什么‘胭脂盗‘,‘十八枝花‘."
"你遇见过这样的盗?"梅兰妮问.
"是的,遇到过那几枝花,说是她们真的还只是收一点买路钱,所以我给了她们一些粮食.遇到这种盗,我都付粮食.所以,我提议我们家的粮食不要随便的卖了,这年头粮食卖不了多少钱,把粮运到北方来,发到沿途华记客栈,灾年救灾,平常就做卖路钱."
三胞胎马上同意.
梅兰妮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对听到的事真还需要消化,"不是说现在是康乾盛世吗?还这样民不聊生."
"娘,你不是被谁洗过脑了吧?还真相信有‘盛世‘?所谓的盛世,就是用一块盛世的布蒙住下面的千疮百孔.叫嚷盛世的人都是在这个时代得到好处的那些人,底下的人哪里有盛世的概念,他们只是在生活线上挣扎而已."楚源说道.
"所以,我们家千万不要学那些地主对农民的盘剥.我们的企业要尽量造福周边的人民.娘,你就做的好,有了钱并不乱买奢侈品."边峰道.
梅兰妮莞儿,这算给的一颗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