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曰”的话无意打中了莫伟的要害，莫伟当初便是因为贪爱“孔方兄”所以才误入岐途，于是他回想起小楼那位面相英俊的楼医。
莫伟：“老先生以为医生这个职业好不好？”
“医生也是家伙，确诊救人误诊害人。你是医生？小心啊！人心要善，心不善则难。”说到这里，“夫子曰”取下老花镜，一边擦拭着，一边意味深长道：“摘掉眼镜看世界，越看越清楚。唉，我老啰，不行啰。”
……
这天夜里，当莫伟捧读了手中这本《老子》一书的前言后才知道，原来它竟然是过去常听养爷爷说过那本从远古流传至今，被历朝历代广誉为哲理宏文的《道德经》，作者李耳不仅是道教开创人，而且还是融思想、道德、哲学为一体的千古先贤。
莫伟在该书下篇“德经篇”第四十二章中，读到了邵小龙曾经言及过的“生一生二生三生万物”整篇经文，该经文全文曰——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惟孤、寡、不谷，而侯以自称也。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亦议而教人。“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学父。
丝毫读不出要领的莫伟，不得不参看经文译文——
道产生作为统一体的原始混纯之气，这统一体又分裂为阴阳这两个对立面，这两个对立面又产生新的第三者（阴阳和合），新生的第三者产生千差万别的东西（万物）。万物各自包涵阴、阳两个对立面，这阴阳两气，互相激荡，而得到统一。人们所厌恶的就是“孤”、“寡”、“不谷”，而王侯们却拿来自我称呼。所以，一切事物，有时减损它，却反而得到增加；有时增加它，反而受到减损。别人怎样教导我们的，我们也发为议论去教导别人。强狠霸道的人决没有好下场！我要把这个事例作为教人的总纲。
纵观《老子》一书的‘道经篇”与“德经篇”，莫伟并没读到当初邵小龙曾说过的所谓“吾亦道，道即吾，王道乎，神道也”的句子，惟有“德经篇”第四十二章中那句译文“强狠霸道的人决没有好下场”剧烈震憾着他的灵魂，原来古人早就对邪恶者下了终结定义，而莫伟此时却感到，千古先贤的精神穿越，是在对一个罪人回归时，作恩赐般的施舍。
第二天，莫伟原想与“夫子曰”讨教一番，另还想与“夫子曰”摆摆那句“摘掉眼镜看世界”的话，然而，“夫子曰”却一大早奔丧去了。
第五天，“夫子曰”回来了，当晚，在“夫子曰”房里，莫伟与其有了这样一番谈话——
“夫子曰”：“以前我也认为‘忠孝难两全’的话是对的，但现在不同意了，要是子女做的事情既不违公、序、良、俗，又是父母高兴的，那就是有忠有孝，反之就是愚忠愚孝。说来早先我家兄长也是作恶人，当年他只懂得‘为官之道’，总用权势为难下属甚至作恶别人，全然不知‘为官之道’仅是为人之道中的一个小章节。《三国志》作者是西晋时期的陈寿，陈寿是四川南充人，陈寿在他的《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中，记录了刘备遗诏对其子刘禅说过的一句话‘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老百姓行小圈子的小为人之道，做官人替政府行大为仁之道，善为官者要懂得‘上尊下善’四个字，大忠大爱为仁，大孝大勇为义，大恩大恕为智，哪想家兄偏偏不读整章夫子书，成天只会别有用心学些没头没尾的腹中空东西，最终，载舟之水成了覆舟之洪，落了个灵魂生锈害大病的结果。”
莫伟没想到“夫子曰”将“为官之道”做如此解释，到底是太特别还是太透彻他不知道。
“夫子曰”自顾着又道：“‘公仆’一词源出唐代柳宗元‘送薛存义之任序’诗。柳夫子曰‘凡吏于士者，若知其职乎？盖民之役，非以民而役矣！’。戏文里唱‘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但能说者多，等到真上阵头却又不干了，过去为官多称自己是‘公仆’，是‘勤务员’，现在为官尽称老板，唉，坏人莫当官，当官更害人。要说家兄过去在家不孝老，长期对家嫂恶劣相待，竟说胡搞别的女人是爱护家嫂，恨得家嫂骂他是没长灵魂的东西，情何以堪啊！终于有一天，家嫂携女他奔，一去不回。”
莫伟望着默默洒泪的“夫子曰”，不知应该表以何情。
停住唏嘘的“夫子曰”，接过莫伟递来的烟，点上后再道：“一个连最起码小为人都做不到的人，又如何说得上替政府行大为仁之事，岂不是太荒唐了，直到后来老父母双双怄气疯傻，家兄也命犯牢狱，五年之后才携悟而归。病老人不好侍候啊，家兄回来后，从此不准我们再管父母，说是他一人犯过罪该受领，整十年啊！数天前，老父母一并去世，家兄留下一纸‘父存吾在，母死吾亡’的灵魂之言，随我苦难的高尊高堂而去。做坏人时坏得可恨，做好人时好得伤心，丧事上，十多年不曾露面的家嫂母女终于释怀而回。唉，好一个去得好又来得好啊！”
莫伟望着老泪横流的“夫子曰”，仍旧无言以对，但他却记住了那句“父存吾在，母死吾亡”的“灵魂之言”。
终于收住老泪的“夫子曰”，继续道：“啥叫邪恶？贪婪也属邪恶，我家兄做到了；啥叫归善？灵魂改过就叫归善，我家兄也是榜样。孔夫子曰‘其心贪，无恻隐之心，无羞恶之心，无辞让之心，无是非之心，非人者也’；又曰‘敬一善则众贿赂脱，诛一恶则众恶性惧’；再曰‘知罪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一个恶人懂得痛恶思善后，他就可以重新得回良心了。人啦，凡是都要三思三思再三思才行啊！小伙子懂得啥叫‘九思’吗？”
莫伟笑了笑道：“大概就是再三思考的意思吧。”
“孔夫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德思义。’；荀夫子曰‘君子有三思而不可思也，少而不学，长无能也；老而不教，死无思也；有而不施，穷无与他’。我有一位儿时友人姓项名九思，据说‘九思’之名就源于项九思那酷爱思考的外公一句‘三思三思再三思’口头语。果然，后来项九思成了一位很不错的作家。所以，我以为，‘九思’就是灵魂之思。”
莫伟不解，“都说灵魂是看不见的，至少也是说不清楚的，老先生为啥总说灵魂？”
哪想“夫子曰”却不赞成，他以自己对“灵魂”的理解这样解释着：人的灵魂无处不在，且其表现清晰可辩，本是人的肉身，质是人的魂灵，大愚者盲动，小智者冲动，高谋者智动，智动就是灵魂之动，倘若一个人只有本而没有质，那就是常说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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