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道君今日扮演了个啰嗦嘴,事到临头,眼看大业完成,不枉他同祖虎谋划了如此之久,偏偏到了眼前,他心头一紧,话忒多了。
“灵女可是想清楚了,此咒无人可解,亦无人可破。”
突然之间,瑶思似乎对往日时光不可追矣而感,几乎在一刹那,她所有的怨愤都烟消云散了,连普普通通长达五百多年的一生,颠沛流离被人穷追猛打也好,寄人篱下的麻雀变凤凰也罢,都化在了那手心中一抹桂花香里。
染荒恍然,颤声道:“瑶思。”
瑶思充耳不闻,她这辈子活的小心翼翼,怕死成了她的代名词,怎么也想不到,如此一个惜命怕死之人,竟也能将生命看的坦荡。
瞬然想至此,瑶思笑了笑,对陆压道君沉重闭了闭眼睛。
罢了,澜渊醒来还有十几日的团聚,如果可以就去凡间渡过吧……
见瑶思如此,陆压道君手中的术法渐渐向她灵台而去,染荒更是慌了,到底是瑶思疯了还是他疯了!
静默了片刻,就在那陆压道君手中的咒术靠近瑶思灵台一寸之隔,是染荒疯了。
染荒整个人已身先士卒的化成一道残影,手中灭灵出鞘,一团凝聚的业火转瞬劈向陆压道君道君指尖。
忽而,陆压道君指尖一颤,手中萤火忽灭,呵斥道:“孽障,你又做何!”
瑶思整个人身形一慌,大约是业火灼人,她踉跄了两步适才立住身形,道:“染荒,除此,我别无他路可走。”
染荒果真是疯了!
他充耳不闻瑶思劝阻,说话间,他与陆压道君已是剑拔弩张,兵刃相接。
陆压道君手中白灵一闪,手间平白无故多了约摸三丈高,一尺来厚的水帘结界,阻隔染荒灭灵的业火。
陆压道君立在结界后,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来,便听一声轰鸣,结界被染荒一剑震裂。
红色的花火在一片白茫茫仙泽中隐没,乍一看并不显然,直到仙泽渐散,花火摇曳刺近眼前,才能感觉到其中毛骨悚然的威势。
当此时,陆压道君大惊,双臂一展,两袖猎猎鼓起,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他周身裹挟在那雾霭仙泽中,似乎很是突兀。
他嘶声道:“孽障,你竟如此藐视师门。”
陆压道君一抬手,两手之间处术法挽花携风劈头盖脸地冲向染荒,正撞在了染荒周遭一圈护体业火之上。
护体业火以肉眼可见的迅速被狂风吞噬,变成无形后又融入那团仙泽里,染荒元灵深厚,那仙泽不过吞吃他几口,便渐渐被他震开。
当此时,染荒低沉声音道:“即便你入无痕也难一手遮天,事到如今我又何故认你这种师尊,让六界生灵涂炭的,是你,该死该赔罪的,也是你!”
他话音没落,灭灵与半空幻出十多把虚影,恍惚让人目眩,而后,那十余把剑影好似怒风卷潮,浩浩荡荡地于半空横扫而出。
陆压道君瞳孔一缩,他袖袍向剑影来之方向蓦地一挥,两股术法的波影便骤然在半空对接,“砰”的一声震出毁天灭地之势,余波里混杂着罡风声、鸟鸣鹤唳、野兽咆哮、波涛翻滚,如此种种灌耳而来,惊天动地,“嗡嗡”轰鸣。
瑶思靠手中的破灵扇强行护体,那薄薄一层灵元应接不暇。
靠,这是终极打boss战吗?
事到如今,回不了头了,只能硬拼了。
只见陆压道君一抬手,在两处相接的术法原本光亮中,突然翻天覆地地变化起来,转眼光亮便面目全非,染荒眉宇紧蹙,似乎在这一场较量中,意料之中的处于弱势。
正待瑶思心中若有所思,便见轰鸣余声里十分分出高下,染荒全然不敌。
陆压道君道君手中波光点点吞噬灭灵,最后,竟毫无征兆的刺穿灭灵光影,正中染荒胸腔而去。
刹那间,染荒半跪倒地,一口黑血于口腔喷出,他眉宇之间气势不输半分,踉跄着用灭灵撑住狂风里摇晃的身子,似乎很艰难,似乎又表现的很轻松,直起身子对视陆压道君。
瑶思脸色倏地大便,一挥手将破灵扇搁置在澜渊冰棺之上,将其护住,便靠自己那微弱灵力,顶着狂风连滚带爬的冲向染荒身旁。
这一瞬间,她害怕了。
她清楚记得就在不久前澜渊从临渊不悔台倒下的影子,他浑身是血,衣服也裂开了,那时,她便是如此心境。
眼下倒下之人又换做染荒,他嘴角不住的流出血,大片大片的滴在地面上,挂在胸前。
“染荒,染荒。”
她六神无主,只是害怕,她害怕染荒再离她而去,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染荒尚未及回答,那一直盯着二人的陆压道君似乎在角落里,露出一个全然不属于他形象的诡异冷笑,低语讽刺道:“不自量力。”
轰鸣退去,狂风止。
殿门外忽而闯进了一人,盈盈然捏着绿帕子若柳扶风般映入几人眼前。
众人诧了诧,沉露?
她怎么来此地了?
然而尚不等此事有个结论,沉露眼神瞧见殿内一切,眸子一个大惊,转身便要离去。
近来容易出去难。
她一个转身,殿门便被陆压道君挥袖间合拢。
陆压道君诧道:“你怎来此?”
沉露惊骇,娇生惯养的一位公主,斗嘴耍脾气在厉害不过,可哪里能见得血腥,眼下,但凡有点常识之人也晓得此地是个是非地,可逃之定是无妄了。
她便只能拿出惯用的那招娇弱,克服着抖的犹如筛糠的身子,随后先是反应极快的一笑,又规规矩矩作揖,颤声道:“见过陆压道君,方才我于书房静修,听得后山洞中雷鸣阵阵,便想着,道君常在此闭关,可是出了岔子,因着此地幽黑,适才误打误撞入得其中。”
陆压道君哑然片刻,失笑道:“你来此书房作何?”
沉露能分辨出眼下高低,自然是恭敬应声回道:“早之前……澜渊表哥说,陆压道君此地藏书甚多,于我修炼术法颇有易,便命我来此……禅悟千年。”
她这话一出,明眼人都瞧出澜渊是有意责罚她,可为何责罚却不甚知晓,眼下之景,自然也无人在乎她做了哪门子拈酸吃醋之事。
那厢瑶思多半心思都关注着染荒,只忧愁暗暗翻了个白眼,心底道了句:我的天,这魅音,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