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思有些难以置信,她从不以为沉深亦有此温润一面,患难见真情,骤然间,她对沉深往日的厌倦憎恨忽的被皓月与丝缓安抚之音遣散。
“晔王对王妃如此深情,怎么你这王妃方才还在讲你们二人相看两厌?”祁王似捕捉到风吹草动。
四周寂寂无声,唯有火把燃烧偶或爆出一两声微弱的“哔吧”之音,熊熊炬火映红了半边夜空,瑶思的心底愁苦的如初春的溪水,掺了一片一片的碎冰渣子,流动地极缓极缓,近乎凝滞不前。
诚然,这份真情来的十分不是时候。
她愤然朝沉深挪了两步,低声道:“我知道你人也不算太……太坏,可你现在不说话能死啊。”
沉深看了眼瑶思,再看了看上方端坐的祁王,他蹙着眉尖又转向瑶思:“本王没工夫与你胡扯,你林家激是因为本王造受非议,本王自会还林家一个清白。”
“谁与你胡扯了,我的口水是数钱的,不是与你讨论这些不合时宜的问题的。”瑶思反了个白眼,再瞧沉深知错不改的态度,忽的她又是一股闷气。
祁王也不闻不问,全当是她这个做哥哥的为弟弟办最后一件好事。
末了,方才那木雕泥塑的重甲官兵铿锵从院中各个角落归来,有人空手而归,有人抱了摞账本呈与祁王。
一众侍卫呼啦啦回了放才位置,祁王冷哼一声,捏着那账簿左右不过翻了两页便大手一挥,令道:“林家以假乱真证据确凿,林姑娘可有何要辩驳的?”
瑶思与沉深一骇,不晓得祁王手中那账簿是从何弄来的假账,瑶思也不愿将你账本真真对峙上一番,强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将林府暂封,林家上下全部押入大牢,本王,亲自审问。”祁王冷哼一声,不容置喙一声令下,诚然,这句林家上下也包括林姑娘在内。
沉深向前大臂一挥,将瑶思揽与背后,他本低眉垂目,忽的审慎一望祁王,眉宇一紧,呵道:“林瑶思不过半月便是本王之妃,本王看谁敢动他。”
众侍卫将士之中不乏有在沉深麾下,同他征战沙场之人,这一声呵斥中气十足,足足堪比昔日沙场秋点兵之姿,再见沉深怒目圆睁,众将士皆被震到怔怔良久。
祁王睚眦崩裂,大手一拍身旁方桌,怒到:“晔王莫要一意孤行。本王得了父皇之命,你若执意阻拦,别怪本王不顾及昔日兄弟情分!”
一派说辞冠冕堂皇,但听得祁王口中说得客气,身姿却如铁塔般岿然不动,带着不容违抗的圣旨戒严。
沉深眼角一寒,笑道:“兄弟情分?你我何时有过兄弟情分?
幼时你为了得到父皇的宠爱,下毒害过我一次,若非我那日偶感风寒,将你下毒的茶水倒入花盆中,死的便是你亲弟弟我。
你母妃素来嫉妒我母妃得父皇宠爱,亦用了同样办法加害于她,只可惜我母妃没能早早认出你母妃亦是个伪善之人,才让遭此毒手,早离人世。
如今你忌惮我势力,从那日进西苑凉亭打着赠礼旗号与瑶思相见,你便早早派了人手暗中盯紧林府一举一动。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点还能算得上兄弟情分?”
祁王周身怒火欲燃,颜色尽褪。
骤然间,沉深眼角寒光一闪,手腕之间微抖,但见一柄冷剑直直钉在方才被踹飞侍卫头顶之上不过三寸门柱正中央,剑身犹在嗡嗡震动,那侍卫只一惊骇,便胆小如鼠的晕了过去。
再看离深沉最近的侍卫腰间欲要拔出佩剑,俨然只剩一把空荡荡的剑鞘,显然这门槛上的凶器便是他眨眼掷出的。
再之后,那领命的侍卫皆随之紧握了握手中剑柄,微不可察的后退了少许。
瑶思圆了圆眼,这……习武之人果然的存在的,武侠小说竟然没有骗人,这招应该叫“百步穿杨”。
祁王轻轻笑了笑,微微一摇头,言语之中确是柔和了半分:“今日本王并未得父皇之命要对晔王对手,你若执意袒护林家之人,那本王也不便与你计较,你只管明日在朝堂之人当着文武百官向父皇禀明便是。”
言语后,一众侍卫面面相觑一番,再不动瑶思半点,只目光凌冽向林老爷与林夫人,不有分说便刀柄一架,硬生生像门外囚车推去。
沉深蹙眉,瑶思是他的王妃这个名号,他袒护一句倒也能说的出去,至于林府老少,他即便有心,今日也实在不能再次激怒祁王,他晓得,狗急了还会跳墙。
瑶思上前两步,慌乱中扯住林老爷袖袍一角:“爹,娘。”
“瑶儿,日后爹娘不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林老爷哀声劝道。
再之后林老爷冒了大不韪之举,目光诚恳与企盼投向沉深。
瑶思本能的上前追去,诚然有位不怕死的侍卫铆足了紧大手将瑶思一推。
她眼前黑了半秒,再次发觉之时,十分狼狈的瘫倒的石板地上。
沉深一骇,着急将瑶思从地上搀起,大手将她一环,任凭她费力挣扎着要去将林老爷与林夫人拦下。
不知为何,瑶思心中悲极倒生出一种别样的心情,她想笑又想哭,却再也弯不上嘴角,流不下眼泪,只有她嘶声力竭的呐喊在证明,她还是有意识的。
眼瞧着一众侍卫拖拽着林老爷与林夫人出了林家的大门,直至二人被锁在车内斥走,瑶思才无助的瘫在沉深的怀里。
原来,只道凡人愁苦百态,她那些二十多年被学习的压榨还是上天对她的仁慈,如此看来,上天若真要让你悲苦,什么否极泰来不过是糊弄人的幌子。
再之后,瑶思也不做避讳软在沉深的怀抱,好一阵,她清醒后,手边才轻推了推沉深,朦胧的眸子期盼一般紧盯着他,气若游丝般开口:“沉深,坐实罪名会是什么下场?”
沉深默了默,心中亦万般苦煞,他放弃皇位便是,只求瑶思能像她平日一般无忧无虑便好,然则……
“或抄或诛。”祁王一挑眉,淡然答复。
末了,他嘴角又嗪阴笑,顺带好心的告知瑶思:“林家不下百年富可敌国,即便本王不上书请父皇严查走私假账一事,你便以为林家真能百世无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