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扩一行人出京之前,刘錡又特意举行了一次家宴为马政、马扩父子送行,席上还特意邀请了在京的刘子羽、刘子翚兄弟。
席间几个人畅所欲言,马政举杯致谢道:“多谢三郎的盛情款待!三郎乃是我西军栋梁,来日的国家柱石,一席话令我父子受益匪浅!彦修有武略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彦冲游心儒术,乃是一位道学先生,亦志存高远,光大圣学可期也!”
由于马政是老一辈的人,有他在场四兄弟就无法一醉方休,最后马政便提前离席,四兄弟直饮到四更才散。
在临别赠言时,刘子羽对马扩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本来就无心文事,看来往后真要跟你和信叔是一伙了,呵呵。彦冲是我家的读书种子,精通易学,文事就靠他了!子充,咱们以二十年为期,看看哪个先封侯吧!”
刘子翚正色道:“武要讲,文也要讲,张横渠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文人不可废武,武人亦不可忘文啊!孔子讲求六艺,用心即在此也!”
为了显示朝廷对金使的重视,特意加派了三衙的一支队伍沿途护送。此时马政已经被徽宗提拔为文州团练使、武显大夫,徽宗亲自将《国书》与《事目》交给了马政,令他代表大宋回访金国。刘錡觉得往登州一行,可顺便探望一下马扩的家人,何况他在汴京也待得很闷,因此请准了官家,此次金使出海,就由他一路护送到登州了。
刘錡走后的第三日上午,有些百无聊赖的师师正在书房读书,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师师刚要起身出门去看,这时云儿便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娘,开封府来人了,说要进来搜查什么东西?”
“谁叫他们来的?有官家的御批吗?”
两个人正说着,张迪便带着开封府的人进来了,师师上前讯问道:“张押班,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随便让官差进来?”
张迪诡秘地一笑,举着徽宗的谕旨道:“有官家谕旨在此!姑娘切莫惊慌,只是开封府例行公事而已!”
开封府的官差刚要往里闯,被师师大喝一声道:“站住!”师师指着门边,怒向张迪道:“究竟是什么事?不说清楚,今日谁也别想进我的家门,若是敢硬闯,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姑娘别冲动!”张迪有些慌了,“就是圣人与淑妃娘子被人用邪道害了,官家遣林大夫做法追凶,发现歹人就在这醉杏楼中!”
“是吗?那圣人此刻怎么样了?”师师直觉定然又是那刘淑妃搞的鬼,说不定那林老道也是同伙。
“圣人与淑妃娘子经过林大夫诊治,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可究竟哪个是歹人?凭他林老道一张嘴就敢胡诌!我要见官家!”
“官家、官家此刻正忙呢,而且、而且还须避嫌!”张迪嗫嚅着,“有无歹人,让开封府查一查不就清楚了?也能还姑娘一个清白不是!若是姑娘偏不许查,那可就有心虚的嫌疑了!”
见张迪这样说,师师又心里没鬼,便直爽道:“好,可以查!不过男子一概不许进,就让手脚轻快的女差役来吧!”
开封府没有正式的女公差,只有几个负责女牢的婆子,以及有时会招来临时帮助查案的稳婆,张迪便把这个情况说了,摊手道:“那姑娘选吧,让牢婆子来,还是让稳婆来!”
牢婆子整日接触狱中的污秽,自然是师师嫌弃的,稳婆是替女子接生的,倒还算亲近,于是师师点头道:“那就找几个稳婆来吧!”
一直耽搁了一个多时辰,及至中午时分才来了三个稳婆,此时师师等人已经到厨房里候着了。事后师师非常后悔,觉得当时就应该断然拒绝开封府的搜查,更后悔不应该跟着他们去开封府,以至于不小心就着了那林灵素的道。
原来这些稳婆之中,就有一个林灵素事先安排好的,所以在搜查过程中,那位稳婆便“搜”出了两张分别写有“皇后郑氏”及“淑妃刘氏”的厌胜灵符。张迪便拿着那两张灵符给师师看,师师一看这情形,当即有些头晕目眩,正待要求见一见官家,只听那张迪宣布道:“那就委屈姑娘及醉杏楼一干人等到开封府听候发落吧,此案将有太子殿下亲自审理!”
开封府牧是行大礼时奉行依仗的特任官,由皇帝临时遣官权摄,总领开封府事,罕以除人,但徽宗为了锻炼自己的太子,就让赵桓得以暂时兼任开封府牧。师师晓得太子跟那林灵素不对付,自然不会冤枉自己。不过她更气愤徽宗的薄情寡义,事发突然,师师反应不及,只得跌跌撞撞地跟着开封府的人去到了府衙里。不过事后师师又觉得此事大概徽宗也是无奈的,毕竟事涉郑皇后,徽宗既要给郑皇后一个交代,也要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自然要尽量避嫌。
师师被带到开封府之后,是与云儿等其他人分开拘押的,她被软禁到了一所干净整洁的小房子里,徽宗特别叮嘱张迪,一定要保障师师的人身安全,要盯紧她的一举一动,但千万不要被她发现,一切须得悄悄进行。
到了那小房子后,师师在想林灵素、刘淑妃甚至徽宗,葫芦里到底都在卖些什么药?她不相信官家会轻易嫌弃自己,但架不住官家也会有自己的小九九儿,难不成是因为过去自己经常当面怼他,尤其是上次把他晾在外边,他要狠狠地报复一下自己吗?
师师虽然有些生气,但这一次确实真正让她意识到了徽宗毕竟是一国之君哪,掌握着天下万民的生杀予夺之权,难怪那么多曾经的仁人志士,最后都变成了溜须拍马、一味逢迎的佞幸小人,在如此巨大的权柄面前,怎能不俯首呢?
自己要不要低眉俯首?要不要真的入宫呢?师师不得不再次正视起这个问题,可是她虽非什么仁人志士,却也不会轻易低头的,不然又与那些自己平素所鄙薄的人何异?而且一旦入宫,此生再难有其他的选择,就凭今日官家的做派,他就不配真正得到自己的心!
师师的倔劲儿上来了,她最后想通了:宁死不屈,听天由命!所以安然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