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启程,风某领兵二十万,余下五万人留守,保护陛下。余下的五万人里,新军占四万,还有一万。”风泽顿了顿说,“我留下的都是风家军中的精兵强将,可力保皇上无忧。至于这掌兵的权力,我交给你。”
“交给我?!”林将与神色微惊。
风泽笑了笑,说,“放心,姜省不会走,我把他留给你。我已经同他交代过了,他会听你指挥。他是军中副都统,又是营里的老人了,军中将士对他都是言听计从。只要有他在,那一万军便不会乱。”
闻言,林将与颔首点头,“太尉想的周到。”
风泽笑而不语,停了片刻又说,“对了!还有,凌非繁的那营将士,我就不带走了,留下给你。”
此话一出,二人对视,目光交错,眸间尽是深意。
随后闲聊了几句,林将与起身告辞。
临行前,风泽又唤了声,“相国。”
林将与转身,对上那双苍劲的眸,见眸间有暖意。
“帮我好好照顾阿澈。”老将军温柔的说,紧跟着又补了句,“还有,再帮我同她讲一句,阿澈也姓风,太尉疼她。”
那声“疼她”入耳,莫名眼圈一红,林将与说,“好。”
目送着长影渐行渐远,风泽收回目光继续眺望远方。
须臾,帐内有人挑帘而出,来至风泽身侧,坐在了方才林将与所坐的位置上。
老将军未转头,只望着夜空,自顾自的问:“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身旁人抬眸。眼下见姜省同风泽一般动作,望着远方说,“听到了。”
“大军走后,剩余的五万将士全部归于相国麾下。你要从旁好好协助,与相国一起,力保皇上无忧。”风泽认真的叮嘱。
姜省面上有些不愉,忍不住埋怨了句,“他一个文臣,懂什么叫带兵打仗?你把掌兵的权力交给他,能行吗?”
“老姜,不要意气用事。”风泽语重心长道:“你会不知道他林将与是谁?那可是当年老相国一眼便相中的人,天纵的奇才,他会不懂带兵打仗?他若不懂,就不会一路领兵,从北疆攻去帝京了。”
话一出口,姜省顿时没了脾气。
“老相国的眼光,的确厉害。林将与这小子,聪明的很,一点就透。如此不可多得的人才,能为国效力,那是北祁的福祉。”
风泽叹了句,紧跟着转目看向姜省,说,“老姜,前尘不记,往事不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得朝前看不是,眼下同心协力保护好皇上,保护好北祁,才是最要紧的。”
姜省也是明事理的人,听风泽都已经这么说了,便点头道:“行,我明白。”
“那就好。”风泽抬手,一拍姜省的肩膀,“老兄弟,你答应了,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话说到此处,又见老将军扬眉提气,“这样的话,待明日,风家军奔赴鸿天渡,剿宿敌,灭南越,我要杀他个痛快。”
“哈哈……”姜省闻言登时仰头大笑,指着风泽嚷,“老家伙,你又说大话。”
风泽也笑。
一时间,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拍着大腿笑作一团。
笑声中,风泽忽然说,“若是老霍还在,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姜省止了笑说,“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是生是死?”
“是啊!”风泽感慨,继而抬眸仰望苍穹,凭空呼唤,“老霍!明日,鸿天渡,我替你再战一场。”
……
翌日,老将军率众启程,小皇帝驭马亲送。
军营门前,言浔笑着说,“朕在此处,静候太尉告捷之音。”
风泽俯身行礼,道:“借皇上吉言,臣定不辱使命。”
待到回营时,余下五万人缩营,相国的军帐直接抬到了紧挨着皇帐的地方。
言浔终于不用再“千里”会卿卿了。
……
又过了几日,一切安稳。
是夜,林将与入皇帐“面见”圣上,袁团守在帐外。
皇帐内。
“拿来。”言浔坐在床上,伸手朝林将与要东西。
对方撇了撇嘴,自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来,递了上去。
接过油纸包,小皇帝面上一喜,笑着打开,自里面取出肉脯来吃。
“少吃些。吃多了,会积食的。”林将与一如既往的唠叨,转身去到桌前倒茶。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朕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言浔嚼着肉脯埋怨。
“我说了这么多遍,你倒是听啊。”林将与也埋怨,端着茶盏回到床前,揶揄道:“我可听说,皇上每日晚膳时,酥肉能吃一大碗,胃口好的不得了,就是不知道夜里会不会肚子疼?”
口中动作一顿,言浔眨了眨眼,矢口否认,“谁说的,朕没有。”
落了杯盏,林将与抬眸,没好气的白了小人儿一眼。也不停留,径自转身往桌前走。
长影来至桌前,随手拿起一本兵书,转身靠着桌沿翻阅。
言浔看出卿卿有些生气,一时间口中的肉脯吃的都不香了。
紧忙放下油纸包,提杯漱口。小皇帝正欲下床,桌边一阵沉声骤响,道:“穿鞋。”
脚尖点地未遂,在那一声之后又立刻缩了回去。言浔俯身捞起靴子,胡乱蹬上就往林将与那边跑。
彼时,见相国大人正颔首看书,丝毫没有要理小人儿的意思。
“卿卿。”言浔软声唤人,纤影直接从林将与端书的双臂间钻了进去。小脑袋冒了出来,挡住了兵书。
依旧不加理会,林将与偏开了视线,环着她继续看书。
言浔歪头看他,他便偏开视线躲闪。
几次三番过后,见那人还不理自己,小人儿登时便嘟起嘴来。
“哼!”在林将与怀中转了个圈,言浔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气呼呼的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身后人打开腿,半环半夹着她,不说话。
“欲擒故纵。”垂眸念着书上的文字,言浔转过脸去瞧了那人一眼,“三十六计呀!”
回过身去,“朕也看看。”
话音未落,只见小人儿抬手,自顾自的在兵书上翻阅。言浔翻的很快,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内容。
林将与无言,只端着书,由着她闹。
言浔一页一页的翻,在快到末尾时忽然停下了动作。玉指一抬,点着书页上的墨字,一字一句的念,“美人计。”
小人儿再一次转过脸来,笑吟吟的问:“朕能用吗?”
林将与垂目凝着她,忍不住也笑了,又一脸傲娇的说,“我不会中计了。”
眸间揣着坏,小皇帝挽唇说,“会不会中计,朕一试便知。”
话音落下,便转过身去攀着林将与的肩膀要吻他。
奈何对方并不想中招,抬高了下颚,不让她亲。
言浔点脚蹦了几次,都亲在脖颈上。小皇帝登时见怒,扯了那人的衣领嚷,“肉不让吃,糖也不给吃。林将与,你到底想怎么啊?”
林将与闻言,偏头笑到肩抖。垂目时,见小人儿怒目圆睁,正气鼓鼓的瞪着自己。
二人对视,言浔奶凶奶凶的吼,“朕要吃糖,吃糖!”
说话间,又张嘴“啊”了两声。
林将与瞧着小人儿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俯下身去要吻她。
谁知,言浔忽然转怒为喜,向后退身,指着林将与笑嚷,“哈哈,你中计了。”
“是吗?”林将与挑眉,“依我看,中计的是你吧。”
话音落下,掷兵书。大手一抬,直接将言浔扣在怀中落吻。
两道身影交织,言浔只觉够不着,一个劲的往上爬。
林将与一笑,将小人儿抬腿抱起,缠在腰际。
音寂的帐,最情缠。
“你胖了。”林将与在缱绻中打趣,“少吃些,再这样下去,以后我都抱不动你了。”
言浔撅嘴,恨恨的说,“喜欢瘦的,朕把袁团许给你。他那么瘦,你一定抱得动。”
闻言,林将与失声而笑。只是想了想,忽然回过味儿来,登时沉面问:“你怎么现在三句不离袁团?”
他这话问的,酸的很。
这次换言浔失声而笑,不禁反问,“林将与,你一天天到底都在想什么呀?袁团的醋,你都能吃。那是不是再过几年,等十五长大了,你连他的醋都要吃呀?”
“谁说我吃醋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林将与嘴硬。
“呦,呦呦!还说没有。”言浔指着那人笑,“还说朕是醋坛子,你可比朕酸。”
“胡说!谁能酸的过你呀。”
“就你呗。”
帐子里欢声笑语,两个人一声高过一声。
帐子外,袁团用手堵着耳朵,低声念,“天老爷呦!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
风平浪静又几日,其间前线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
小皇帝有些心焦,这几日碎碎叨叨念个不停。
林将与却是沉着冷静,稳定好后方,只叫蒙素盯死凌荃便可。
是日,浓云盖了一整天,雨却一直下不来。
入夜时分。
蒙素撞帘而入,欢声嚷,“公子,前方战事大捷。”
“当真?”林将与闻言,面色一惊,没有丝毫欢雀,颔首低声念,“这么快。”
“当真!”蒙素止不住的点头,并未察觉到对方的异样,兀自欢喜道:“风家军不仅守住了鸿天渡,还连着追回了两座郡城,眼下太尉已经派人来接咱们了。”
“派了多少人来?”林将与问。
见林将与不笑,蒙素很是不解,挠了挠头说,“不多,也就几千人。”
“领军是何人?”林将与又问。
“……”蒙素登时失语,想了好久才说,“领军的我不是认识,姜副都统好像也不认识。不过,眼下副都统正引着那人在帐中歇息,待会儿就要去面圣复命了。”
林将与一听,当即起身朝帐外走,开口道:“快!咱们也去看看。”
果然,帐帘一挑,见营中火把彻燃,映光如昼。欢声,笑声,道贺声携着繁重冗杂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林将与快步朝领军歇营的帐子走去。
挑帘入帐,见姜省正同领军坐在位上喝茶。
姜省一见林将与,便起身唤,“相国。”
“嗯。”轻应一声,转目看向主将。一见那人,自己也不认识。
墨瞳自上而下的将其打量了一番,瞧见对方重甲裹身,发冠微散,披霜冒露,面上略有倦色。
微微一顿,林将与漾笑询问,“这位是?”
“卑职黄桦,是费统领的副手。”姜省还未开口,领军便先行起身抱拳回答,“鸿天渡一战告捷,卑职是受太尉之命,马不停蹄的赶回主营,向陛下禀报军情。”
林将与含笑点头,径自来至位前坐下,漫不经心的说,“费统领的副手。”
顿了顿,又问:“费岑怎么没亲自来?”
黄桦抿了抿唇,继而奉笑道:“回相国的话,眼下前方虽告捷大胜,但到底是征战。离不开主将,风太尉让我家统领留下陪同作战,所以才会派卑职前来。”
“原来如此。”侧身端起茶盏,林将与竟悠闲自得的喝起茶来,显然是没有要走之意。
原本两个武将在帐中相谈甚欢,眼下凭空闯进来一个文臣,还坐在位上不肯走。
文臣武将之间向来有“代沟”,一时间,帐内无声,气氛尴尬。
姜省搓膝挺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一拍大腿说,“老黄啊!歇得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面圣吧。”
鸿天渡距主营有四百里之遥,看着黄桦风尘仆仆的模样,定是日以继夜的奔赴前来,疲乏的很。
他原本想在帐中多做休息,谁曾想林将与过来搅局。如今姜省已经作了请,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抬手一抹嘴角茶渍,笑着说,“好。”
三人起身,一同出帐。
姜省引着黄桦去皇帐面圣,这一次林将与并未跟去,转而停在原地,抬手招来蒙素。
“公子。”蒙素上前。
墨瞳紧盯着黄桦的背影,林将与问蒙素,“他带来的将士现在何处休息?”
“十七营。”
长影静立,微一沉吟,方沉声道:“你多带几个人,送些好酒好肉过去,邀他们饮宴。”
“啊?这……不妥吧。”蒙素皱眉说,“他们才刚入营,领军的才去面圣,如今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呢。皇上都还没发话,咱们就这么着急给他们豪饮庆功,能行吗?”
“少废话。”林将与瞪了他一眼,冷声道:“天亮后我若看到他们还醒着,你就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