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选择,我将会决定永远不再提起这段往事。
我不记得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是的,我的故事,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的名字叫袁天涯。
一年多前,我尚未得到这强大的黑色龙魂之力量,那时的我只是一个风雨摇摆人,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以及我妹妹的生存而挣扎着。人最迫切向往或追求的一种东西,那肯定是自由,能自由的选择要做的事情,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然而自由对于我来说,是连奢求也无法想象得到的,在我所处的环境下,永远只有做或不做,而结局相对应的也只有两个,苟活或痛苦。
袁丹已经21岁了,她很美。我唯一的妹妹,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的美。在我看来,她五官如玉石似的精致,一眸一笑都令我流连忘返。我每天最愉快的事情,就是能回到我们这小小的家,静静地望着她十五分钟,在和她随意地聊上几句,喝着她为归来的我沏好的香茶。直到事情开端的那一天,我仍能在凶险与温馨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过着这样的日子。
但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将这种看似平稳的生活,缓慢地推向深渊,当时的我仍浑不知觉,可谁又能预料得到以后的事情呢?我是没法选择的,我之前已经说过,我所处的环境永远只有做与不做和其对应的两个最终结局,所以当一项新工作的来临时,我为了袁丹和自己,那就只能选择:做!
敲门的人并没走进我温馨的家,令我感到稍稍心安。我们的对话是隔着门完成的,门上的一个小开口相当于传音孔的作用,能令我们相互听到对方的声音。
“做不做?”这是每个任务传达人开口的第一句话。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回答道:“做!”
“半小时后,小黑屋。”门外的人说出了一个地点,我很明白这是跟着规矩在办事,我的工作必须要到指定的地点,才能得到下一步的指示。他说完后就走了,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答复,既然我已经答应要“做”,那么答应了如果没做,结局仍是最惨的那个。
“丹,我出门了。”我拿起外套披上,向妹妹道别。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袁丹问道。
我不知道如何对她许下一个肯定的承诺,但却不能让她担心:“一完事我就会回来,很快。”看着袁丹略带失望和非常关心的表情,我硬着头皮继续道:“待在家里,一定要等我回来。”
“哥哥”
我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我的工作任务是不能有丝毫差错的,袁丹是最易影响我的人。我们两能否继续安然无恙的在这里生存下去,就看我能不能完成好每一个任务。
地蛇镇确切的来说,并不是一个地理位置上的“镇”。也许用一个更为直接的方式来描述,人们可能更容易地了解何为地蛇镇:从表面上看,地蛇帮所在的地方,就是地蛇镇,地蛇帮无处不在,地蛇镇也就无处不在,但真正意义上的地蛇镇,只跟随着地蛇帮的核心移动,地蛇帮的首领名叫杜千混,他的移动据点才是真正的地蛇镇所在。
在c国,地蛇帮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犯罪组织。地蛇帮专门从事走私和人口贩卖,这两大主流“业务”的相互配合,令杜千混把地蛇帮旗下的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地蛇帮的人口贩卖,不仅层次众多,而且手段层出不穷,只要是人,都可以“卖”,且卖法之多,令人闻之生畏。一旦被地蛇帮所掌握,瞄中,那么你已经再无自由可言。如果是男子,则可能作为劳力,被运至任何一个隐蔽场所工作,永不见天日;如果是女子,则可能落入,再难新生更可怕的是,这些也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罢了。要将一个活人成功“卖掉”,谈何容易,地蛇帮恰恰就有这种能力,而这世上也恰恰就有这样的市场。
我和袁丹自小就被父母所抛弃,我想这原因我和她是永远也无法知晓了。但我们并不恨他们,当他们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我,袁丹与他们之间的亲情纽带已经不复存在。之后我们被地蛇帮的人带走了,为了活命,我们别无选择。在地蛇帮内,除了那些被卖的人外,就是留在这一罪恶组织内的人,这部分人也分两种:一种是有价值的帮众,另一种是无价值的帮众,后者经过严格筛选后,或者是进入有价值的帮众,从事地蛇帮各项环节的工作,或者是沦为“货物”,被卖出去。我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靠本事为自己和袁丹争得了一线生机。只要我一天仍保持着这份工作,袁丹就会很安全。
我是一个“送信人”。地蛇帮的庞大生意,都离不开各方面的精准情报,这也是该罪恶组织能存活至今的一大重要原因。“送信人”是地蛇帮中阶级最高的情报人员,工作就是递送和接收情报,这看似简单的工作流程,实际上暗藏凶险。送信人负责的都是最高级别的情报,在工作的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阻力与险情可想而知,如果没有出色的身手与头脑,想要胜任这样的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与其可恶之处,一份情报,很可能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命运复转,沦为“奴隶”。我是一个罪人,但也是一个毫无自由可言的活人,为了自己和袁丹的生存,我是没有选择的。地蛇帮控制着每一个送信人的家人,送信人如果出了意外,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幸免;而相应的,要背叛地蛇帮,送信人就要付出失去亲人的惨痛代价。
现在的地蛇镇在c国的大都会市附近。我想几乎没有人会知道罪恶之镇就在在这繁华的大都会之外。我依照路边的标记,寻到了小黑屋的所在。
“小黑屋”是地蛇帮内所有送信人接受任务的地方。整间屋子没有半点光亮,完全以暗布遮挡结实,来到这里接取任务的送信人,不仅不能相互说话,更是无法看不清对方的容貌。这样的做法使地蛇帮的保密性达到最大,即使其中的一名“送信人”发生意外,外部也不可能根据其身上的线索找到其他“送信人”的下落。我站在一盏亮着昏黄灯光指示的位置上,探手向前,摸到了前方桌子上的信封,这就是我这名送信人将要进行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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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哥,可别死啊。”常飞在我走出小黑屋时,已经靠在墙边等着我了。这是一个充满朝气的人,比我小上两岁,脸上总是充满着自信。他和我的想法不同,地蛇帮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善与恶的界定对他来说是很模糊的,作为一个新加入的“送信人”,常飞在挣扎求存的同时,也是在寻求自己人生挑战上的刺激。幸运的是,常飞的这种认知,并未改变他和我的友情,在这样的地方,人们都会需要朋友,而我和常飞就是好朋友。
我朝他打了个招呼,说道:“飞,你没有任务吗?”
常飞伸了伸懒腰道:“应该说是我刚结束任务,见到你进了‘小黑屋’,所以在外面等等你。”
“哦,”我知道常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直截了当的道,“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常飞将我拉到一边,低声道:“天涯,这次我说的话,你定要放在心上。”
“到底是什么事?”
常飞左右扫看一眼,确定暂时没人后,接着道:“我也是风闻人说,虽然还不确定。”他神色变得稍微紧张,没有了之前的自信与从容,说道:“据说这次政府已经加大对地蛇帮的打击力度,我从未见过密度如此大的任务安排,算上你这一批,从昨天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五批‘送信人’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以杜千混掌管地蛇帮的能力,一般的打击是不可能对地蛇帮造成威胁的,加上地蛇帮庞大的情报关系网,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地蛇帮的耳目都能及时知晓。若“送信人”频繁的出动,那很可能是情报搜集方面出现了问题,抑或是需要得到更精确的情报,若常飞说的属实,政府加大打击力度的事情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执行任务时多留意,小心些。”常飞拍拍我的肩膀道,“我走了,交谈太久会被人察觉的。”
“等等,飞!”我叫住了常飞,在我外出之际,最挂心不下的就是袁丹,既然这样不如拜托常飞照看,也让我能专心执行任务。“飞,能否帮我照看下小妹。”
常飞点头道:“好,我会盯着她。”
我和常飞相互点头示意告别,但我不知道的是,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好朋友。
接下来,就是一些必要的准备。
一把手枪,一把护身匕首,这就是“送信人”的所有武器。地蛇帮是不提倡“送信人”以武力解决问题的,尽可能通过低调,隐秘的方式将情报安全地交到必要人物的手里,才能算是完美的任务。更重要的是,这样能将“送信人”执行任务的风险降到最低,极大的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每个“送信人”都会针对自身的任务制定几套方案来实施。最惯用的手法是以伪装身份的手段接近目标人物,完成情报的递送。有时甚至需要得到目标人物的“反馈”后,完成情报之间的交换才算完成任务。
我这次的任务是在大都会市的阳光旋转餐厅与一个关键人物碰面,并拿回所必须的情报。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除了在地蛇帮的仓库中借用了一套符合餐厅就餐者身份地位的服装外,还拿取了必要的逃生工具,例如弹射钩索,烟雾弹,迷幻药剂等,这些工具将放在一个公文包中,被我提拿着,一旦有需要时,我就能快速使用。至于原始的防身工具手枪和护身匕首,我都贴身带着,这是绝不能离身的。
当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后,直到出发时间到来之前,我都在对信封中提供的目标人物进行仔细切深入的认知,包括他的样貌,穿着,职业(有可能保密或虚假)。常飞临告别前的提醒仍让我深感不安,我有预感这次的任务恐怕不是这么轻易完成的,我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成为“送信人”的训练,回忆着每一条必要的准则,思考着一旦任务出现问题后的每一种退路。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直到我的耐性也慢慢消磨殆尽,我甚至觉得应该快点参与并结束这个任务,然后再回到妹妹的身边。
“叮铃铃”闹钟的响声急促而有力,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我轻轻关掉闹钟,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时候,接着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注入少许信心。我不能倒下,为了妹妹,我一定要再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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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位于大都会市闹市中一处静谧之地的阳光旋转餐厅,是难得的休闲放松之地。劳碌工作一天的人们,会选择来到这个有着复古风格,又不失现代清新活力气息餐厅就餐,听着平抚心灵的音乐,然后人们就会意识到这一天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这间餐厅尚有一个好处,就是属于大众平民化一类的餐厅,,合理的价格为他赢得了不少群体的顾客,使得人流复杂又不失品位,这样中性化的地方,在我这个“送信人”看来,确实是一个交换情报的好地方,至少不会轻易惹人注意。
当我推门而入时,第一眼就认出了目标人物。他穿深灰色的高档西装,带着黑框夹鼻眼镜,年纪不大,但从他饮用茶水的姿势上便可看出,这绝不是与周边普通人相近的一类人。他神情表面上看起来淡定从容,但对周边略显喧嚣的环境却显露出一丝不耐烦。我来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令刚回过神来的他吓了一跳。
“咳咳”他以为我是不是认错人了,提示这并不是我的位置。
我像周边客人一样保持着微笑,将那装有任务提示的信封轻放桌上,并翻到背面,上面有一个随手而画的符号,是只有地蛇帮和联络人之间才能认识的符号。如果说这符号的第一层识别还有被人利用的余地,那第二层的识别,也就是信封内的事物,是绝无可能被人仿造的,里面有着联络人才能认识的东西,而且是独一无二的东西,这东西甚至可能是身体上的某一部分,不过关于这方面,我也只是闻而未见。
联络人定住神,拿过信封最后拆封,慢慢审视信封内的事物。如果他说出的答案和我之前得到的答案不一样,那么这一定是个假的联络人,我要立刻离开。
“里面的东西,您认识吗?”我提问道。
联络人缓缓吁出一口气,说道:“f国红宝石品牌店的精致耳环一对,型号是”
我点点头,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这确实是我要见的人。等他将必要的情报告诉我时,我的这趟任务也就结束了。
“我姓王。”联络人将一件事物放到信封内,并移到我一边,我不会再探究他放的是什么东西,因为下一次与他联络的人并不一定是我。
“你好,”我开门见山的道,“相信你都了解规矩了,请说吧。”
王先生神色微变,略显焦急的凑近说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你想从我这得到情报,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联络人讨价还价的情况我也并非没遇到过,对于这样“强硬”的人,我自然也有强硬的方式。于是我回答道:“你不是在说笑吧王先生,我的答应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保证可言,上头的一个命令就能让我们两一起消失。”
王先生左右环绕一眼,捏拳道:“你不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我求你帮助,是一个我们两都能得到好处的请求,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我仍然平静的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要离开了。”“送信人”有时也会遇到这种“拒不付钱”的情况,若是得不到必要的情报,“送信人”则必须要回报地蛇帮,之后会派另一些专门处理这类问题的人士来后续跟进这一情报线索。我再劝告这位王先生一次,实是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不和地蛇帮好好做交易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王先生失去耐性似地扯了扯桌上的餐布,忽地又松开手道,他长叹一声。
我心头泛起更严重的不安感,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难道他真有所求?我要不要先假意答应,套取到必要的情报后再决定下一步呢?
王先生苦笑道:“笨蛋,你错失了一个好机会,我将在监牢里待上下半辈子,你也逃不掉!”
我终于明白王先生想要求我的是什么事,他在向我求救。我确实是个笨蛋,我早该想到他这样的神色是有问题的。
整个阳光旋转餐厅已经被置于警方的严密监视之下,这王先生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联络人,只不过他却早已被警方所控制,并向地蛇帮做交易,目的就是要引出“送信人”。像我这样的“送信人”,可以说属于地蛇帮中比较上层的阶层,对于地蛇帮的一些组织及内幕是有了解的,我曾听说有不少“送信人”都成为警方围捕的对象,为的就是要从中摸清地蛇帮的虚实。我很清楚这种事情发生的后果,如果能逃走自然最好,如果没法逃走,那就要服下随身携带的致命毒药自杀,断绝追查地蛇帮的线索。
我前面已经说过,为了自己的妹妹,我是不能死在这里的。她在地蛇镇的自由,全源于我这“送信人”工作所带来的保障,如果我死了,她很快就会失去这层保护网,开始一种残酷的新生活。
逃走!
这是我心里当时唯一的念头。王先生事到如今反而沉静下来,他的结局已经决定了,虽然仍可能被我改写,但我却不愿意这么做。我的手枪实际上已经瞄准他的下腹位置,只要扣动扳机,他必死无疑,但我最终仍没下手。
我旋风般的站起并转身时,邻桌以及远处一桌也有人同时起身。不用说也知道这定是警方埋伏在附近的卧底警探,他们之所以不立即动手抓捕,是顾忌阳光旋转餐厅内仍在就餐的大多数人。没错,警方担心围捕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和损伤,进而妨碍到抓捕我的计划,利用这一点我或许能成功逃离这里。
一名卧底警员抓住衣领侧头低语,我知道他是在联络周边的同伴准备动手了。
我再不犹豫,以迅快的速度蹲下并朝天花板连开两枪。枪声响起,两秒的鸦雀无声后,整个阳光旋转餐厅的人们变得混乱起来。那些卧底警员被突如其来的人流冲乱,一时找不到我的位置。
我慢爬两步,站起身来。人群已经乱了,我最好的机会就是夹杂在人群中顺势离开,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先生仍坐在那里,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慢慢饮下他倒好的茶水。我以锐利的目光望向他的同时,他也望向我。我直觉他仍有些话要说,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他身边。
“今天是收网行动,不少送信人都会被警方围捕。”王先生以快速的语调道,“外面仍有他们的人。”
“谢谢!”我朝他说道,重新回到慌乱的人群中。王先生是在提醒我外面依然危险,同时他也向我透露了“收网行动”这一重要消息,地蛇帮很可能正在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常飞真的说对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事情来的是如此之快,而且更是应验在我身上。我清楚的知道王先生仍是完成了这笔情报交易,那是因为我没有杀他而换来的“回报”。
这时卧底警员已经喊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尽力平定混乱的秩序,可供我利用的时间越来越少。想到这里,我抬起手枪,又向餐厅的天花板连开两枪,刚要平稳的人群又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
阳关旋转餐厅再度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