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救之声来自地下城中一口水井旁。【手机用户直接访问m.dashubao.cc】
触下这个霉头的人正艰难地扒在水井边缘,想要攀上来,可是脚下悬空,没有着力点。
据知情人描述,这小兄弟口渴难耐、四处找水,一发现这口井便猴急地甩桶而下,不料打中了内里一个机关,这方地就打着转地劈裂开来,小兄弟脚步一混乱,已经来不及跳出下陷的井坑;而外人想救他,就不得不跨过一个三尺宽的大裂缝,这样危险的举动说不定会搭上个人的性命,所以围观者虽多,施以援手者并无。
“你们拉我一把吧,拉一把就行,我自己爬出来”扒着井沿的小兄弟苦苦哀求,他往黑咕隆咚的幽深井底瞥了一眼,恍惚看到了一只绿皮的怪虫,瞪着黄殷殷的爆丝眼珠、大张血盆之口,随时都可能跳上来将他拖拽进那个阿鼻地狱。
林玄代之众赶到了事发地周围,与其他人一样,在掂量自己的本事后知道不可贸然营救;但这三人又与其他人不一样若说那些人纯属看稀奇,他们则是真心在为小兄弟想法子。说来也怪,明明是竞争的关系,林玄代、敬舞草、韩三赖居然心照不宣地认为,人斗人才算光明正大,着了机关的道就太不公平了,怎么着也得救出来再说。
水井男愈发撑不住了,他手掌出的汗早就印湿了井沿,滑动的越来越多。“谁救我上来,我的鱼尾就给谁”水井男额上淌下涔涔水粒,他的嘴唇翻白,再多喊一句都勉为其难。
韩三赖向林玄代问道:“你在入口处使用的竹竿子呢可不可以用来捞他”
“不行不行,”林玄代连连摇手,“竹竿太细,推戳木块尚可,要让大活人拽住了拉起来就很困难。如果竹竿在半道折断,那么这位兄弟或许跌进井里,或许就掉进裂缝里,一样没得救。”
敬舞草跺了跺脚,道:“眼下得有个足够长、足够结实的东西才行,这偌大的地下城就没有使得上手的物件吗对了,韩三赖,你方才救我们出小庙所用的棉絮是哪里找到的”
“这、这说了别怪我,我是从棺材铺里找到的,那些棺材都开着盖子,我也是心有怀疑才上前探视,不曾想棺材里都垫着棉絮被褥,所以现在想想真挺奇怪的。”韩三赖回答,追问一句:“你还需要棉絮吗咱们用过的那些已经被扎成刺猬了。”
敬舞草闻言旋即转身,推着韩三赖,焦急道:“不用那玩意,你快快带路去棺材铺,我们借一块棺材板搭桥”
“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韩三赖兴奋地都不能老实走路了,这姿势是要腾云驾雾呀。
林玄代之众去取棺材板时,水井小哥并非没有生机。
“你说这话可是当真”一位瘌痢头的同龄人站在围观者之首,漫不经心的捏了捏比腿还粗的胳膊。
水井小哥猛地得了精神气,忙不迭地承诺:“千真万确你拉我一把,鱼尾归你。”
瘌痢头拍了拍胸脯,左脚后置,在地上撵出一个土窝做支撑点,右脚开裆大跨,毫不费力就搁在了井沿;只见他递过厚厚的手掌,冲欣喜若狂的水井小哥喊道:“看见了没,我左手拿到玉玦,右手就拽你出来。”
“还是先把我弄出来吧。”被困者心急如焚,他觉得绿皮怪虫离他近了不少。
瘌痢头晃了晃脑袋,道:“这可不行,万一你出来了便抵赖呢我不能白白把力气折在你身上。”
“唉”水井小哥虚汗淋漓,他无可奈何道:“那你总得先拽住我一只手吧,不然像现在这样,我两只手都拼了死命扒着井沿,哪里还能掏玉玦给你哟。”
瘌痢头不晃脑袋了,他搓了搓粗厚的手,果真作势去握,水井男心里一昂扬,使出吃奶的劲道,好歹抓住了这救命稻草。
“玉玦,快点拿来。”瘌痢头眼中遮不住贪婪。
水井男无法,只得哆嗦着酸麻的胳膊从怀里取出鱼尾,再颤浑浑地搁在井沿,他实在没力气再伸出一厘了。
“好,很好。”瘌痢头见了这晶莹的玉玦,狰狞地笑起来。
“大哥,你快拉我呀,我的手腕子都要磨断了。”
瘌痢头“哼”了一声,满不在乎道:“这与我有何干系你死了我便少了竞争对手,简直妙哉。”话音未落,瘌痢头兀地松开握紧水井小哥的手,似蛙舌卷蝇,飞快地捻走了鱼尾玉玦,收了右脚,稳稳落回结实的地面。
“让一让,让一让。”敬舞草在前面扛着棺材板,林玄代和韩三赖亦分立左右而扛,奔跑着回到水井边。
在入口处就有一面之缘的奇服女子莫名地瞅了这三人众,道:“你们想干嘛”
“来救人呀。帮忙搭把手,井里那个小哥就能攀到这上头来了。”敬舞草诧异地回答。
奇服女子像看什么怪胎异物似的打量了这三个人,末了,淡淡然地说:“来不及了,那小哥已经摔下去了。”
韩三赖扔了棺材板就跳到前头,不肯相信:“这么快我们已经跑得鞋都掉了,还没赶上”
“与你们无关,是那个人”奇服女子指了指瘌痢头,“他先前说愿意救人,结果骗走小哥的玉玦,尔后半途松手,叫小哥坠亡了。”
“天下竟有如此乘人之危者”林玄代拍一记手掌,怒不可遏。
奇服女子对他的反应越来越难理解了,问道:“你们有没有搞错,这次筛选就是不计较阴谋诡计、活着出去便算胜利的,谁会跟你们讲光明磊落”
敬舞草将林玄代扯到身后,向奇服女子道:“看来我们不是一路人,还是早些告别吧,省得一会被你算计了。”说罢,她赶着呆愣愣的同伙男孩子走了。
“奇怪的汉人。”奇服女子嘀咕一句,自顾探路。
而林玄代对这位奇服女子上了心,走一步三回头,难免要出事故,果不其然,真真与人撞了个满怀。
“啊”敬舞草失声尖叫了一嗓子,她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未免过分巧合了原来林玄代招惹上的就是才沾了一手血债的瘌痢头。
瘌痢头睥睨着这个矮他一个头的小子,凶巴巴道:“瞎眼啦,敢往我身上撞。”
林玄代同样瞧不起这样品性的人,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走路分心,是不对,那么兄台你呢,莫非眼睛长头顶上了”
“嘿哟,这小子抬杠的本事不错嘛。”瘌痢头板起了面孔,他说这话时,只有韩、敬观看,其余人都去旁的地方厮杀、抢夺碎片了。瘌痢头自己心虚,怕他们三人合伙。“喂,你要是想要我的碎片,就你我二人单挑,让闲杂人走走开。”
敬舞草轻拽了拽林玄代的袖子,道:“阿代,咱们不和这小人恶霸斗,走吧。”
韩三赖却不同意:“别人都叫嚣到眼门前了,还躲什么呢来来来,我的匕首借小林子一用。”
林玄代心中更倾向于韩三赖的建议,他抽了小舞手中的那片衣袖,正色与瘌痢头对峙:“好,仅你我二人,谁也不得请帮手。”
眼看林玄代血性上头,敬舞草只得揣着满腔的忧虑,退开几步,与韩三赖观战。
“别紧张嘛,就当是看斗鸡咯。”韩三赖的街霸经验告诉他,这个看似魁梧的瘌痢头,真打起来未必兜转灵活。
“少自以为是了。”敬舞草呛一句,她知道林玄代不害怕血光,毕竟他们都是有“前科”的人,现在还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呢。
林玄代没有武功基础,他盘算着该如何智取。
瘌痢头只有一身蛮力和小聪明,他不肯等待时机,狂傲傲扑将上来,林玄代侧侧身就躲过了。
瘌痢头瞧着这滑头的小子一个劲躲避,心里腾起火来,更加张牙舞爪,连劈十几掌,都落空了。林玄代并非一味退让,他渐渐摸透了对方莽汉单调的招式和步伐,由着他熊疯子般浪费气力。但这两位都不是对战的熟手,林玄代也有失了分寸,被挠几拳的败绩。
韩三赖急得直跳,叨咕着:“怎么没要我的匕首呢不然早就分胜负了呀。”敬舞草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玄代硬扛着挨打,就等瘌痢头喘气歇火的瞬间,迎着对方松垮垮的拳头,独独钳住了瘌痢头的大拇指,反向一别,疼得这莽汉呼天抢地,身子不得反蜷成了个弯;林玄代见势起膝,波棱盖狠狠顶在敌手的腰椎之上,也不知“咔嗒”声是幻听还是真实,总之这瘌痢头就瘫在地上起不来了,一顿哼哼,疼得像火烤的毛虫。
“这么就算完了”韩三赖还没看过瘾,他蹦跶到林玄代的面前,后者气喘如牛,脸上多处擦伤,眉骨撞开了直流血。
敬舞草随之而来,懒得反驳韩三赖,关切地慰问同伴:“阿代,你的脸”
“没有大碍,我吃得消。”
“小林子你这是瞎眼猫捉死老鼠,我敢说胖哥都比这瘌痢头厉害。”韩三赖意犹未尽。
“够了”敬舞草动怒了,“谁许你这么称呼阿代的别忘了我们跟你是竞争关系。”
韩三赖瘪瘪嘴,道:“也可以是共生嘛我好像对你们下不了手”
林玄代少不了打圆场:“小舞心疼我受伤,三赖子你偏要吹嘘战绩,这不是摆明让小舞骂嘛。”
“女孩的心思真是九曲十八弯,也只有小林子你能猜到话说那俩女娃娃呢这么久都没看见,肯定是不来了吧。”
“废话,都说了她们有人撑腰。”敬舞草缓和下语气,道,“没听见鬼车报人数的时候只说四十三人吗他也知道已经提前除去了柳宫姝和沈尽情,可见他和秦遣风是商量好的。”
“有人撑腰真好,也不晓得吾师父会不会包庇咱们仨。”韩三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已经包庇了不是吗”林玄代微微一笑,“三角阵法,注意天光,这是吾师父在校场上提点的,你忘了”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韩三赖抠鼻子挠耳朵。
林玄代指了指“天”,道:“无论如何,这句话确实是有用意的,你们抬头看看,我好像知道机关在哪里了。”
敬舞草依言行事,初时没有所悟,再看居然真有变幻。
林玄代从瘌痢头身上找到了鱼身、鱼尾,笑对同伴:“凑齐了一只玉玦,咱们去试试。”
韩三赖还是一头雾水:“你们发现啥了,天上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有飞猪吗”
林、敬二人相视而笑,推搡着小流氓往某一方向前行。
瘌痢头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一炷香后有人路过,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一无所获,一气之下用了个什么尖韧利器,送瘌痢头归了西。
白烛烧了近半,地下城的犄角旮旯里躺着许多生前技不如人的尸体。
残酷,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