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家宴是宁家一年一度的大聚会,不像往常宴会那样一人一桌依次排开,而是围成一枱。现在这里只有家人没有君臣,摈弃了繁文缛节,一切都变得如此随意。宴会上觥筹交错,气氛温馨。
节目穿插助兴是宁家家宴的惯例。旻湜公主首先跳了一段扇子舞作开场,博得阵阵掌声。大驸马刘书琪朗诵了自己新作的一阙词,晨湛公主在一旁弹奏琵琶作配乐,夫唱妇随羡煞旁人。朗诵完毕,数日楷的掌声最为热烈,因为他觉得和大姐夫对比,自己的文学素养的确还是略逊一筹。
日楷不断为大家夹菜,还不时拿着空酒杯和各人对碰,忙得不亦乐乎。
为什么是空酒杯呢?那是因为他酒量相当一般,未免喝醉影响了晚上的约会,日楷便很自觉地拒绝酒水。这里都是家里人,自然都由着他,更没人怪他不知礼数。
这时小公主司媱跑到大殿中央表演了半套拳法,这是她最近缠着侍卫刚刚学来的,短短的手脚竟然也比划得像模像样,加上胖乎乎的身材,真是可爱至极,大家看了都忍俊不禁。
宁望知一边鼓着掌,一边忍不住瞪了身旁的日楷一眼,人家小公主年纪小小,都开始练武强身了,这个小魔头却是怎么逼都不肯学,还有那张保证书……一想到自己写的那份破东西居然还被放到了御书房,宁望知就怒气上升!
敏感的日楷自然知道他爹爹为何不满,他快速地把已咬了一半的大虾仁送到宁望知嘴边,眼神里的期待任谁也无法拒绝。
宁望知唯有张嘴吃下了虾仁,还真别说,自己儿子喂的就是好吃,就算是沾满了口水。
日楷笑嘻嘻地说道:“爹爹吃了我的口水就是代表不生我气了哦。”
“谁说的……”宁望知又瞪了儿子一眼。
日楷把身体赖到宁望知腿上,轻晃着他小声说道:“爹爹答应我以后别为这件事生气了嘛,好不好?”
宁望知顺手拍了一下日楷的屁股,“坐好了!”
谁知这一下的力道掌握得不好,居然打得有些重,“啊!”日楷完全没想到会挨了一巴掌,低呼一声后抬头怔怔地看着宁望知。
望着儿子委屈的神情,宁望知一时间竟有些无措,生怕日楷会当众哭闹起来,这小魔头发起脾气来可是不分场合的。他忙把日楷拉了起来,拖着他的手向后殿走去,“走,我们谈谈……”还不忘给宁景栩点点头,尴尬得很。
宁景栩只是笑而不语,其他人也似乎见怪不怪。林夕儿见云湘露出担心的神色,也安慰道:“他们父子俩就喜欢闹闹,一会出来就没事了。”
空无一人的后殿里,日楷一脸的不情愿,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你看家宴上个个都开开心心的,就你还准备发脾气呢。”宁望知先开口,听似严厉,却是宠溺的口吻。
日楷一听更不乐意了,冲着宁望知吼道:“是谁先生气的?!”
宁望知一想也是,“好了,是爹爹不对,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是先投降吧,无谓破坏家宴的气氛。
“你还打我……”日楷委屈地掉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哎呀,爹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手滑了一下嘛,楷儿真是个小气鬼。”宁望知见日楷真的哭了,连忙哄着,伸手帮他擦去眼泪,“要不也给你打一下?”
“才不要!我又不是暴力狂!”日楷知道有台阶就得顺着下,不过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便说道:“爹爹你出尔反尔,明明已经答应人家不学武的,可一碰到,你就要生气,没完没了的……”这事还真得说清楚,不然每次都会惹得彼此不开心。
“是答应你了,爹爹说到做到。不过偶尔让爹爹发泄一下情绪又怎么了……”宁望知很无奈。
日楷很坚决,挥着手说道:“不可以!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要撇撇脱脱!像我就早忘了学武的事……”
“就你还男子汉大丈夫呢,大小伙了还那么容易就哭鼻子……”宁望知笑笑,你当然忘得轻巧,“好了,爹爹答应你以后尽量不生气。”
“这还差不多……”日楷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还是湿润的。
“心情平复好了没?好了就出去继续开开心心地参加家宴。这么多人在还闹,也不害臊。”宁望知习惯性地捏捏日楷的脸颊。
“都是自家人,怕什么……”日楷说完便冲出后殿,宁望知摇摇头跟在后面。
“楷儿快过来吃东西,怎么老黏着你爹爹。”太皇太后招呼日楷过去,“没事吧?”
日楷冲着太皇太后甜甜一笑:“我是去准备一下道具,要给皇奶奶表演变幻术呢。”
“又学了新才艺了?哎哟,我家楷儿可真是聪明……”太皇太后非常满意,这个宝贝孙子会的东西可真多。
日楷打了一下响指,马上有两个小太监抬着张小桌子进来。
“表演开始了!各位看官请专注!小爷我只表演一次,走过路过别错过了!”日楷开始吆喝,众人都放下象牙箸子,好奇地观看。宁望知却稍稍皱眉,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日楷走到云湘身边,“云湘表妹,借你的手帕一用。”随后便拿着云湘的一方粉色手帕展示给众人。
回到小桌子后面,日楷拿起桌上的剪刀,把手帕的中间剪破了一块。大家都觉得惊讶,云湘更是低声惊呼:“我的手帕……”
日楷把剪下来的碎布片放回了手帕中间,“仔细看了哦。”只见他两手一晃,展示在众人眼前的仍是云湘那方粉色手帕,完整无缺。
“完璧归赵。”日楷把手帕呈还给了云湘。
众人纷纷鼓掌,小公主更是跑到云湘身边,把手帕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其实日楷只是知道云湘带了何种手帕,便预先准备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放在手上,刚刚剪的就是自己带来的这条。当然其中的奥妙不可对人言。
日楷对宁景栩说道:“皇帝哥哥把你的酒给我用一下吧。”
宁景栩点头示意宫女把盛满琼浆的酒杯呈给日楷。
日楷又转向晨湛公主问道:“大皇姐你有带丝帕吧?”
“你又要剪啊?”晨湛公主笑道。
日楷笑嘻嘻答道:“放心,这次不剪了。弄坏的话我赔一箱给大皇姐你。”
取过丝帕,日楷拿起小桌上的琉璃杯,把宁景栩的美酒倒了进去再举起来,“看,滴水不漏哦。”不一会儿又把酒从琉璃杯中倒出,拿布把杯子擦干,展示给大家看,“又是个空杯子了……”
日楷接着把晨湛公主的丝帕放入琉璃杯中,加上盖子,对着密封的琉璃杯认真地说道:“我的神杯啊,让我把大皇姐的丝帕取出来吧,我可没那么多银两赔她呀……”
那滑稽的表情惹得众人哄笑,只见日楷左手拿着琉璃杯,右手则在杯子底部比划着,口中念着“出来!”便真的把丝帕从琉璃杯的底部变了出来。
在大家的热烈掌声中,日楷又变了第三个幻术,把一只雪白的小兔子从箱子里变了出来,“祝大家兔年吉祥!”日楷还不忘摆上一个完美的结束姿势,引得众人都喜逐颜开。
最后日楷把这只可爱的小兔子捧给了小公主,“这可是叔叔从广寒宫里带给媱儿的礼物呢。”乐得小公主直拍手。
这原本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把戏从未进入皇宫演出,在座各位极少见过,所以都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小公主,几乎都看傻了,抱着小兔子的时候,心里更笃定了叔叔就是神仙级的人物。
家宴进入尾声,宁望知对着云湘说道:“云湘,小辈们都表演过了,就差你一个了。”
云湘正想推脱,太皇太后也发话了:“是啊云湘,哀家也想看看呢。”太皇太后对这个新来的小丫头很有好感,何况儿子儿媳已将其当自己女儿看待。
云湘见大殿旁边摆放着的古筝,微微欠身,“那小女子就为各位弹奏一曲吧。”
玉指轻起,娇美的云湘在琴弦落下了第一个音符,雅致的古筝流出悦耳的旋律。此曲大家从未听过,委婉的琴声如同清茶,丝丝清香沁入心脾。
宁景栩闻曲也兴致大起,接过玉箫与云湘合奏,两人在眉目传情中无比合拍,玉箫的伴奏更是锦上添花,令曲子越发流畅动听。
人如琴声,宁景栩觉得今晚的云湘更加吸引自己。第一次合奏便如此心有灵犀,两人的感情在琴声中又似乎得到了升华。宁景栩含情脉脉地望着云湘,丝毫没有觉察到身旁那几股若隐若现的怪异气场……
“叮”的一声,一曲终了。云湘起身施礼,态度谦逊却不卑微,看得太皇太后满心欢喜。
旻湜公主在掌声过后问云湘这是何曲,云湘答曰是她自己作着玩的,大家更是对她刮目相看。
余音绕梁,云湘与祈宁合奏的一曲为宁家家宴画上了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