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着那个陆战队员。“让我出去。”希恩现在十分确信，这全都是眼前这个人的鬼把戏。所有这一切都算在内。“如果这里不是完全真实的，那就全都是虚幻的。也就是说这是在梦里。快让我出去。”
“这不是梦，”苍老的希恩说道。“这是一段回忆。”
大厅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一段回忆？”
“是的。”
“一段会自己变来变去的回忆？”
“是的。”
“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你所记得的回忆。”
“答得好，真是让人豁然开朗啊。”希恩此刻不光感到愤怒，同时也感到一阵恶心。他开始有点觉得自己—这个面无表情、受到扭曲的杰夫?希恩—正在蹩脚地向他阐述真相。
头痛仍在不停地折磨着他。他感到自己的脑袋马上要炸裂开来一样。他将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那种痛楚简直让人窒息。
陆战队员慢慢站起身来。地板在作战装甲的巨大重量下开始嘎吱作响。“你记得蒙斯克”—对方又一次发出嘶嘶的声音—“同你说过话，是不是？”
“他当时并不在。至少真身不在，”希恩忍着剧痛咬牙说道。他现在已经十分确信。
“但是你仍然是那么以为的。”这并非一句问话。希恩也没有作答。陆战队员挺直身体，俯视着希恩。“整件事真的发生过吗？”
“好吧，”希恩忿忿地嘟囔道。他的双手紧紧贴在头的两侧。开始强忍剧痛试着睁开双眼。“那一切不是真的。那又怎么样？”
“那段记忆是假的。还有什么也是假的呢？”
很简单的问题。只是轻轻地在希恩的痛苦上添了一根羽毛的重量。但已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意识里掀开了一道不起眼的裂痕。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两只手在用力撕扯着一张厚帆布，而且正从最薄弱的小裂缝入手。他不禁颤抖起来，眼前的现实随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希恩开始注意到集会大厅里正漂浮着一些细小的黑点。宛如一扇扇小窗户，而窗户的另一边却是一片深邃而疯狂的虚空。它们在他的眼前晃动着，当黑点互相靠近的时候，慢慢汇合成起来。一些小黑点逐渐变成一个个虚空的黑洞。
此刻自己已经无处可逃。黑暗转眼间就会将自己吞噬。还有什么也是假的呢？希恩明白，如果正确答案是所有的一切，自己一定会瞬间失去理智。他绝望地开始朝着反方向思考这个问题：什么是真实的呢？
集会大厅算一个。集会大厅是真实的。这点可以确认。这里将是自己了解真相的基石。希恩紧紧抓住这点亮光。撕裂的疼痛感停止了。头痛虽然没有丝毫减弱，但是同样也没有加重。黑洞停在原地，微微地颤动着。
“你不是第一个有这样反应的人类，”身着装甲的希恩说道，“你的情况很常见。感到害怕很正常。毕竟没有人可以逃离那个……东西。”他朝着一个稍大的黑洞指去。黑洞好像急欲脱缰的猛兽般剧烈颤动起来。它想继续变大。它想吞掉希恩的意识。所有的意识。
真正的不归之路。希恩这回相信了。一旦进入黑洞，一切就都结束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费力挤出一句话。“我该怎么令它停下来？”
答案来得没有丝毫迟疑。“让我们来帮你。”
希恩很想大声叫道，来吧。快帮帮我！头痛愈发厉害了。黑洞在眼前充满期待地微微颤动着。
“怎么做？”
“我们会切断所有的纽带。但是你必须先接纳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