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崎上前一步,挡在天婈身前,坦然而挑衅地迎着纪长安的目光,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纪长安的脸色难看极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那两个字说得掷地有声,极有威慑力,可惜对龙崎丝毫不起作用,他半天都没动一下。
纪长安显然怒到极点,声音又降低了温度:“你过不过来?”
天婈瞧他那目光似乎正对着她,遂指了指鼻子:“你是对我说的?”
纪长安没说话,只是冷冷地将她望着。
看来真是对她说的了,虽这两个小辈,她比较欣赏龙崎这个阳光又痴情的少年,可考虑到眼下这个身份,她还是灰溜溜地挣开龙崎的手,朝他抱歉一笑,走到纪长安身旁站着。
其实天婈是能够理解纪长安的,像他这种世家子弟,自幼接受正统教育,男子汉的尊严绝不容被侵犯,纵然他并不爱这个小妾,亦不能容忍别人染指。
果然,纪长安宣告主权般地将她搂入怀中,道:“玉璃月是我妻子,太子殿下还请自重。”
龙崎瞬间脸色刷白。
天婈被纪长安搂在怀里,本就别扭,一想到刚刚秦如月趴在他身上又亲又摸,更加不适。如今听他这么说,虽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仍不忘提醒他:“是小妾。”
说完,看了眼面如死灰的龙崎,又不忘替玉璃月捞个承诺,万一她日后被龙崎感动了呢,“你说过,我如对你死心,咱们可以和离。”
纪长安看着她,不怒反笑:“休想!”
额,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这个时候提这个,约莫太伤他自尊了。日后再议罢。
龙崎却被她燃起了斗志。月光下,两个英俊少年对峙着,以目光为剑厮杀。杀气腾腾中,天婈望着星星打了个呵欠,纪长安抓住机会,嘴角溢出一丝诡笑:“太子殿下请回吧,璃月累了,我们要回去歇息了。”
龙崎惨败,颓废地拖着身子走了。
对手既走了,戏也不用演了,天婈一把拍掉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往花丛深处望去:“秦如月呢?”
纪长安白了白脸,道:“刚刚果然是你。”
他明明不是个贪享女色之徒,可在秦如月身边,却每每控制不住体内澎湃欲出的欲望。就像刚刚,他本来只是陪她出来走走,吹吹晚风,结果莫名奇妙就靠了上去。秦如月在月光下更显得娇媚动人,他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听到碎碎之声,睁眼看到一闪而过的绿衫一角。似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灭了火花,他瞬间清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秦如月还怀着身孕!
他匆匆推开秦如月:“我去找人送你回房。”脚步却不由自主往那绿衫消失的方向追来。
天婈有些讪讪,毕竟窥了人家的隐私,还是那种隐私中的隐私。
纪长安脸色这么白,大抵是她不仅窥视了他的隐私,还窥破了他的隐疾,他这么快从温柔乡里出来,兴许是秦如月嫌他不中用,将他赶了出来?
想到这一层,她顿觉自己有责任好好鼓舞一下年轻小辈,遂拍着他肩膀小声道:“不用灰心,好好调养下身体,必能再展雄风。据说有很多宫廷秘方挺管用的,可以私下差人问问。”
“嗯?”纪长安一脸茫然加一头雾水,秘方?
天婈又想既已送了佛,不如送到西天:“不过最好忍到三个月后,且次数不能太频繁,否则对胎儿不利。”
纪长安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脸色比龙崎败走的时候还要灰白,愤怒地拿手指着她,身体一颤一颤:“你!”
简直是怒气冲天,天婈不明白他为何发怒,想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拼着脸皮不要了好心好意地劝他,不领情就算了,还做出这副模样!
兴许他前世是颗大蒜,所以今生火气才这般大。
恩,回天庭后,她得制定一条规矩出来,凡大蒜者,一律不得投胎成人,修炼也不行!
纪长安再次甩袖走了,把大好夜色留给了天婈一人。
约莫嫦娥今日心情不错,将广寒宫打理了一番,今夜的月光尤为美丽纯净,花草在微风中摇曳,夜莺在远处歌唱。
夜色很美,却不是最美的。天婈见过最美的夜色是在人间的一个小镇子里。
那年,她还是个小姑娘。
苏夜黎去人间执行公务,她因贪玩,偷偷尾随他下凡。见他在一间客栈落脚,她亦在他隔壁开了一间房。夜半醒来,忽闻一阵洁净的琴音,悠扬清越,婉转不绝,她忍不住起身披了件外衣,顺着琴音往外走。
走过幽幽长廊,走过数间屋子,忽见一方开阔的中庭。天幕呈墨蓝色,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圆月挂在空中,简洁明净,月光从天井上方流泻下来,中庭东南角植了棵桂树,开满星星点点的淡黄色小花,暗香袭人。
苏夜黎坐在月下弹琴,骨骼分明的白皙手指上下翻飞,夜风吹起如雪般圣洁的白衣,似万千白蝴蝶翩翩起舞。淡淡而疏离的目光忽而落在琴上,忽而飘向远方,高洁圣雅,遥不可及,天婈站在他前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生出一种孤寂感。
心正往下沉着,苏夜黎忽然抬头对她微笑:“婈儿,你来了。”那抹笑容犹如积雪日里初升的太阳,又如的干旱日里的第一滴雨水,让人希望顿生。天婈瞬间木然了,从头到脚都没了知觉,只听到心在“咚咚”乱跳。
那一刻,她爱上了他,那一年,她还不到两万岁。
此时此刻,她忍不住在月光下傻笑,原来她已经爱了他这么多年。唔,她真是个专一又长情的神仙。
待她回到席上,宴会已接近尾声。
紫衣侍女伺候得井井有条,杯盘并不狼藉,天婈挑了些还未动筷子的菜,慢慢吃着。席位上已空了小半,都是些年轻男女,约莫坐不住,都溜去赏夜色赏美人了。龙崎与玉珊珊均不在,秦如月也一直未再回来,纪长安倒在,端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
幻儿道:“小姐,您去劝劝姑爷吧,再这样喝下去可要伤身体了。”
天婈实没心思理他,只瞟了一眼,冷然道:“随他去,自会有人管他。”
不一会儿,纪母便过去夺酒壶了。
散席后,安和公主拉着天婈的手与她一起走,走到殿门口,看到纪长安被一个小厮架着,看来醉的不轻。
安和公主轻声问:“长安怎么醉成这样?”
天婈淡淡道:“约莫今日太高兴了吧。”
正欲从他们身边绕过去,纪长安看到了她,又探身过来与她说话,身上一股酒气,大着舌头道:“你……这个若……若木妆甚好,以……以后就这么画吧。”
其他人一齐哄笑。
天婈甚是无语,她本来就必须每日这样画,这样一来,倒显得是特意为他而容了。
这事在四大山庄里广为流传,俨然成了一段佳话,此后,庄里人每次见到天婈的额头,都会露出会心的笑容,人人都以为少庄主跟玉家姑娘由冤家对头变成了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天婈懒得解释,也无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