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黄,阴霾徘徊。
踏着厚厚的灰烬路,穿过荒芜的山岭小径,虞又寒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在他所处的悬空岛前方,悬浮着一座更为巨大的岛屿。
岛屿下方镇压着一座堪称宏伟的马拉克雕像,猿人的面孔早已经被灰烬侵蚀的斑驳,只剩下了镶嵌在额头间的宝石还散发着些许微光。
虞又寒的脚下是另一座宽大的雕像,倾斜向上链接起两座浮空岛屿。
雕像的面孔,是佩德扭曲后的模样。
虞又寒被眼前诡异又壮阔的奇景所震撼,踏上了犹如朝圣一般的道路。
随着一步步向上,巨岛之上的景象也渐渐展露在他的眼前。
巨岛中间是一块延伸向深处的平坦地,两侧是崎岖不可通行的山地。
山地之间,除了一颗颗枯黄的小树,还保留着大量帝都式建筑的废墟,有的被掩埋于土中,半露出尖顶,被漫天的灰烬侵蚀。
有的坍塌破碎,完全地暴露在风沙中。
昔日的圣堂被鲜血亵渎,至高的王座一分为二。
虞又寒一步步向前,道路两侧,杂乱地分布着一座座斑驳的雕像,那些脸庞,他都记得。
猎人者,瓦尔拉。
恶龙教皇,梅加斯。
凯娜风暴,佩林纳尔。
凯娜之息,莫里豪斯。
剑圣,安雷泽。
虞又寒脚步一滞,深邃的目光落在了一座古老的雕像前。
白玉石所制的雕像饱经风霜,已经变得毫无光泽,下本身更是掩于泥土之下。
可是那张栩栩如生的容颜,还是让少年心乱如麻。
昏暗的光线穿过了山林,疏疏地透过来,为少女笼上了一层淡淡光晕,一身蓝白教宗长裙的玛丽此时张开了双臂,像是在迎接一场春雨的落下,她笑靥如花,弯弯月牙里有万朵繁花。
还是如虞又寒初见时那般,一身简洁的打扮,却有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气质。
虞又寒仿佛被人定住身一般,动弹不得,脑海中想起了那张素面朝天,却美的夺人心魄的脸庞。
注视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内心翻涌的复杂,最后化作了一声轻叹。
对于玛丽,他的喜欢从来都是带着负担的。
他爱着米迦勒,已经不想再接受另一个人,可是一见到玛丽,心又软了下来。
虞又寒用手用力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暗骂了一声“渣男。”
一方面鄙夷自己的龌龊的想法,一方面内心又泛起期待的波澜。
算了,玛丽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虞又寒面对感情上难以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会用再议的名义来逃避。
再议,再议。
想着想着,平坦的道路越加宽阔。
莫拉格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魔神的前方,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凸起的山丘。
一颗枯黄的参天大树静静的矗立在山巅,树荫笼罩一方,遮天蔽日,可惜它的枝干已经枯死,不剩一片残叶,毫无生机。
树下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火焰中树立着一团造型奇异的沙团,类似人形。
火焰的右前方,是一条死去的巨龙。
莫拉格跪坐在山丘下,面前的沙地上插着一朵干枯的玫瑰。
玫瑰已经看不见当年的颜色,全身满是灰黄,在风中犹如薄纸一般,仿佛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为粉末。
莫拉格小心翼翼地用魔力保护着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脆弱的玫瑰就会随风消散。
他看着玫瑰,一双泛红的蜥蜴眸里,不见了往日的狡诈,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魔神的哀伤与柔情。
虞又寒眼神一凝,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眉。
是幻觉?还是他看错了?
魔神居然会流泪?还是莫拉格?
虞又寒的动静引起了莫拉格的注意,跪坐的魔神轻轻地在玫瑰旁铸起了一座小小的魔力阵,见玫瑰被密不透风的保护着,他才站起身,神色复杂的迎上了虞又寒的目光。
灰烬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
昏黄的天空光线越加黯淡,下方的孤岛被黑暗一点点吞没。
莫拉格低沉沉地开口,语气罕见的严肃: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虞又寒点点头,“大致猜出来了,应该是你的回忆世界吧。”
莫拉格闻言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回忆世界?呵,也许吧。”
他打量着虞又寒,恢复了魔神的傲慢,“一个凡人居然能来到这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里是我的梦想的终点,亦是一切的开端。”
虞又寒一愣,眨了眨眼,疑惑的问道:
“什么意思?”
莫拉格鄙夷的瞥了一眼虞又寒,“还不明白吗?”
“从你一开始我就已经在关注着你了,蝼蚁。”
“你的身上,带着某人难闻味道,可是我已经选择了你。”
莫拉格无视了虞又寒迷茫的眼神,继续淡然地说道:
“斯坦达尔他们都以为,我莫拉格不知道谢尔格拉做的那些好事,可是我偏偏就是知道。”
“秩序魔神基加拉格,疯神谢尔格拉,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代表秩序的基加拉格明面进攻我的冷港,代表疯狂的谢尔格拉主导策划我的轮回,让我的悲剧一次次的发生。”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可是就算我知道了结局,我依然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谢尔格拉他明白,所以他为他的恶趣味喝彩。
我也明白,可是我改不掉啊!!”
虞又寒彻底听懵逼了。
“哦,抱歉,忘了你根本听不懂。”
莫拉格苦涩一笑,缓缓道:
“其实冷港,本就是个轮回。”
“待秩序攻占冷港,他们就会撤离,而我也会身死,这是一次完整的轮回。”
“而后,谢尔格拉将会重启冷港,将我的灵魂择一人融合,重新经历我所经历之事,成为新的莫拉格。”
莫拉格看着早已处于呆滞中的虞又寒,嗤笑出声,像是在嘲笑他,又是在笑自己:
“你一定会问为什么,谢尔格拉与我有什么仇,才会这样对我,对不对?”
虞又寒愣愣地点头。
“他本就是个疯子,掌管疯狂,何来动机呢。”
“这场恶趣味的游戏,我,和他们。”
莫拉格指着那些斑驳的雕像,笑出了泪:
“都是供人玩笑的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