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策不敢隐瞒,一字一句地讲到自己去山涧边取水,用了灵力……“啪!”傅青峰一个耳光打过来,龙策的脸就有些肿了,牙磕破了唇,右侧唇边出了个小血泡。
“用惯瘾了吗?让你取个水,也敢招摇。”傅青峰斥,抬手又想打过去,吓得龙策瑟缩一下,一闭眼睛。
傅青峰又缩回了手,顺手拿了支车窗用的竹条,命龙策道:“手。”
龙策伸平了手,傅青峰拿着竹条就抽,“啪啪啪啪”地,用力抽了十几下,一下一道血檩,再抽破了,痛得龙策胳膊都抖了。
若是觉得太痛,眼泪不自觉地就要流出来。龙策咬着唇,硬挺着不动,也硬憋着泪珠。
傅青峰父子的篷车居中,傅龙城兄弟与傅龙玉父子的篷车位于首尾,傅青峰这边篷车内“啪啪”的声响,清晰入耳。
傅龙玉不由轻叹气,这总算是有半个月不曾听见这种声响了,如今又开始了。眼瞧着五爷爷还是很喜欢策儿的,否则怕三叔不打得更重了。
坐在对面榻上的云冲更是惴惴不安,心里很有些怨念三叔祖,似小叔这么有本事又这么乖的性子,呵斥两句小叔都吓得怕了,您还非下这么狠的手。
傅龙城也是轻蹙眉,想来是策儿初见爷爷时有什么不合三叔心意之处,才招训责。就算是三叔已经清楚策儿是仙巫,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依旧不妨碍三叔觉得策儿行止不当加以棰楚。
龙晴和龙羽跪得膝盖痛,却是一动不敢动。但凡出门与大哥同乘,两人似乎都是坐的时间少,站着和跪着的时候多,习惯了。
况且便是跪着,也比策儿在那边不仅要跪还要挨打的强,傅龙晴犹豫着对傅龙城道:“大哥不去劝劝吗?”
傅龙城摇头:“三叔给策儿立立规矩也好,免策儿不知进退,惹怒了爷爷或是三爷爷,招来祸患。”
龙晴很是埋怨地看了大哥一眼,嘀咕道:“所以便是我和龙羽无错,大哥也要命着跪规矩了。”
傅龙城不由莞尔:“知道就好,尤其是龙羽,若是真回到坝上,务要仔细行止,否则可别怪大哥家法无情。”
傅龙城最后一句话,又沉了脸色,不怒自威,龙晴和龙羽忙恭应道:“是,小弟不敢。”
“起来吧。”傅龙城终于开赦。
龙夜和龙裳的马车随在傅怀的马车之后,挨着傅龙城的马车。两个人本是正头挨着头在研究一幅地图,龙裳身侧的软榻上,蜷着安眠的猫儿忽然醒了,“喵”了一声。
宝儿已是落在半掩的车窗外,用小爪再将车窗推开些,收拢了翅膀,跳跃到猫儿身侧,也“喵”了一声。
“什么声音?”龙夜侧耳细听。
龙裳伸手摸摸宝儿柔软的皮毛,一边拿了小桌上果盘里的果仁喂宝儿,一边道:“六哥听见什么声音了?”
龙夜蹙眉,略一思索,忽然道:“是打手的声音。”龙裳也吓了一跳。
“难道是大堂哥打冲儿、灵儿?”
“难道是大哥打三哥、四哥?”
龙夜和龙裳同时猜测道。在两人瞧来,大堂哥或是大哥都是最可怕的,常常会打人,但是三叔和蔼可亲,龙策小叔又这么乖,自然不会是三叔在打策儿弟弟了。
“要不要让爷爷去求情。”龙裳问龙夜,龙夜尚未回答,“啪啪”地响声终于停了。龙夜和龙裳这才舒了口气。
龙策两只小手的手心都肿得老高,血红血红的,被竹条擀出了五六处血泡,看着都疼。龙策的嘴唇也是咬得绯红,眼圈也红了,可是不敢落泪,以前傅青峰曾因他落泪狠狠加罚过他,龙策可是记在心底。
“你的法术,不可擅用,更不许无事显露招摇。”傅青峰吩咐。
“策儿不敢。”龙策急忙应,心里实在是委屈,他用法术实在是习惯了,并没有什么显露或招摇的心思,只是这话却不敢和他爹辩。
傅青峰把竹条放在龙策红肿的手心上,只是轻微的碰触,龙策却是忍不住全身都哆嗦了一下,额上的冷汗更细密了。
“继续说。”傅青峰喝口茶,先歇歇手。这竹条太细,前后一边粗,并没有合适的手柄可握,打人并不趁手。
“是。”龙策不敢迟疑,暗暗吸气缓着痛,再说到宝儿去抓猫儿……
傅青峰的脸又沉了。当初他同意龙策收下宝儿当灵宠,都是龙错巧舌如簧,说是灵宠能增加策儿的防御力,若是再遇到血母那样的高手,便是无人护卫,也无性命之忧。
其实现在想想,似血母那般的高手,这世间又有几人,又有何人还会再危及龙策性命,自己实在不该同意让策儿带着这么个招摇的东西的。
不过这总是自己的主意,怪不得龙策,所以傅青峰只是沉了脸,表示不满意,并没有因此出手责罚策儿。
龙策哆嗦着,却不敢不往下说,他只得快速说到他未理爷爷傅怀的“挽留”,道了一个“忙”字就走。
龙策话音未落,傅青峰那里已经毫无悬念的,“啪”地又是一个耳光打在龙策脸上,龙策被打得身子一歪,险些摔到旁侧的小桌上,双手上奉的竹条也掉落地上。
龙策忙再跪直,半边脸已是吹气般地立刻就肿了起来,唇角也硌出血来。
“你个小畜生!”傅青峰骂这一句,再回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得龙策眼冒金星,耳朵也嗡嗡响,只惶声道:“策儿知错了。”
“掌嘴!”傅青峰的手有些痛,他停了手,命龙策自己打。
龙策不敢迟疑,应命抬手,一巴掌再打在自己脸上,“啪”地一声,龙策只觉钻心疼痛难忍,“啊”地一声叫出来,脸上已是粘了血迹。
只是这血并非是龙策脸上的,而是手掌上的血泡打破了两处。这些血泡正是刚才被他爹用竹条打出来的,他掌嘴时,太过用力,脸固然是痛,手上的血泡打裂了就更痛。
龙策忍不住,呼了声痛,立时便又省起家规,弟子受罚是不许呼痛的,他硬将半声痛呼咽回去,眼泪就掉下来了。
篷车忽然一晃,停了,铁翼的声音传过来:“龙夜少爷,您小心!”
傅青峰吩咐道:“先停了。”龙策才敢停手,缓了痛不语。
“三叔,您干嘛呢?”龙夜在篷车外小声地问。
“回你的篷车去。”傅青峰轻斥。
“哦。”傅龙夜吐了吐舌头,速度跑回自己的篷车去了,路过大哥傅龙城的篷车时,可是头都不敢抬,加快了速度跑。
傅龙夜再跃上自己的篷车,命赶车的铁凝道:“快快跟上你哥的篷车。”
为龙夜、龙裳和傅怀驾车的两个年轻人也是兄弟俩,都是傅家铁卫。傅怀的篷车未停,已是与龙夜等的篷车拉开一小段距离了。
龙裳已经挑了车帘,将龙夜迎进去:“如何?”
龙夜嘻嘻笑道:“果真是三叔在那下狠手打咱们家策儿呢,我给拦了。”
“哥真棒!”龙裳忙恭维龙夜,顺手拿了坚果喂他,龙夜嫌弃道:“那个是宝儿咬过一半的好嘛。”
“哦哦。”龙裳忙把手里的半粒果仁再塞给宝儿,又去果盘里挑个大个的果仁喂给他哥。
龙策跪在那儿,眼泪无声无息地又落了好几颗。傅青峰蹙眉,装没看见:“再敢对你爷爷无理,直接打断你的腿。”
龙策咬了唇,咽了哽咽,应:“策儿不敢。”
傅青峰再看看龙策,原本俊逸的小脸都肿得没模样了。“一天天地,就不能乖乖听话,非招我教训你。”傅青峰蹙眉呵斥,不知爹待会看了,会不会心疼。
“策儿不孝,策儿知错。”龙策挨了打,还都是自找的,还劳累、气怒了爹……
“还敢说你会飞……你怎么不上天呢?”傅青峰又斥责道:“不知天高地厚!”
龙策:……
“疗伤!”傅青峰忽然命道:“就似你给玉翎疗伤那般,只许治伤,不许免痛。”
汉中的傅家府宅是入坝上之前必经之处,可稍作休整,当然也可以做许多别的事情。比如许久未见尊长,要请安禀告行止。
因是未到吃晚饭的时候,即便午饭未食,也得等着。傅怀在路上吃了坚果和肉脯,倒是不饿,傅青峰可是有些饿了。
傅怀端坐正堂,傅青峰侍立他身侧,傅家孙儿一辈的龙玉、龙城、龙晴、龙羽、龙夜、龙裳和龙策,再往后还有云冲和云灵,一堆漂亮娃子,一起对傅怀三拜行礼。
傅怀和声命起,龙策再单独给爷爷行三拜九叩的大礼。龙策面红齿白,恭恭敬敬地,行过礼,额头上又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龙策疗过伤,脸上和手上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只是伏地行礼时,双手手掌要完全撑地,虽是轻轻碰触,却要反复按来叩去,亦让龙策痛出一身冷汗。
傅怀仔细打量龙策,果真是和玉翎容貌酷似,又或者是因为特别好看的孩子都长得差不多吧。傅怀觉得若是再过个三五年,许就长得像龙星了。
傅龙夜和傅龙裳也看龙策,龙裳低声在龙夜耳边耳语道:“哥不是说三叔对策儿弟弟下狠手,如何没有伤痕呢?”
龙策脸通红,不敢吭声。
傅怀不由蹙眉,傅青峰瞪龙夜,龙夜不看他,还和龙裳嘀咕:“说得可是呢,那动静我听像打手和掌嘴,难不成是……”
傅青峰瞪傅龙城,你看看,龙夜、龙裳都让你惯成啥样了。爷爷跟前,还各种嘀咕呢。
“傅龙夜!”傅龙城轻喝:“爷爷跟前,不得放肆。”傅龙夜和龙裳立刻往后缩脚,不吭声了。
傅龙城再向上告罪道:“龙夜、龙裳堂上无状,都是龙城管教不严,请爷爷和三叔恕过。”
傅怀轻咳一声:“峰儿、玉儿和龙城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是。”众人应命告退,傅龙夜停下脚步道:“爷爷要说什么可要快一些,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呢?”
“爷爷知道了。”傅怀笑呵呵地答。
喜欢的孙子都退出去了,傅怀的脸色冷了:“还敢都挺着腰杆在我跟前站着……”
傅青峰、傅龙玉和傅龙城都是应声跪落:“儿子知错。”“孙儿知错。”
“龙城去请家法过来。”傅青峰轻喝。
“是。”龙城应了一声,膝行后退一步,才站起来,转过屏风,去侧面的书房取家法。
柔韧的嘉兴藤条,长短适中,手柄舒适。傅龙城奉到堂上,到了爷爷身侧,又跪下去。
傅怀已经端坐了,伸手拿过藤条,先点傅青峰:“行啊,天下那么多女子你不娶,专门招惹和傅家规法不容的,你是非活活气死老子不可吗?”
意料之中。别以为是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板子没挨过,就不算完。傅青峰恭声应错:“是儿子之错,请爹重责。”
傅怀站起来,抡了藤条,劈头盖脸地往傅青峰身上抽,“啪啪啪啪”地,跟爆豆子似的。
傅青峰咬着唇忍,一动不敢动。练武的人身体好,傅怀虽是年纪大,手劲可不小。尤其是打儿子,特别有长劲。
傅龙晴和傅龙羽虽是有些担心三叔和两位大哥,却也并不敢贸然前去打断爷爷刑责,两人只能等在偏厅。
云冲和云灵则去帮铁翼、铁凝等安排晚饭。铁斩给龙晴、龙羽奉茶上来,就站在一侧愁眉苦脸,为他的大少爷傅龙城担忧。
只有龙夜、龙裳心大,虽也有些担忧三叔和哥哥们,却另有更感兴趣的事情。两人一退出来,就将龙策拉到偏厅最远的角落里坐下,让龙策仔细讲讲傅家弟子在草原与血族对战之事。“一定要细讲,各种细节不可略过!”傅龙夜吩咐龙策。
龙夜和龙裳简直好奇疯了,他们一路催着爷爷快些赶到汉中,就是想早些见到哥哥们,细问这血族之事。龙策就应命,给龙夜、龙裳细细讲述了与血族之战的经过。
龙夜和龙裳随着龙策的讲述各样激动、扼腕、感动、愤怒、紧张、感慨,以及恍然大悟等等,情绪脉络清晰,与龙策的讲述严实合缝。
“我和龙裳知道得晚,否则就是拼着挨上一顿大哥的板子,也一定过去帮你们的忙。”龙夜和龙裳各种后悔、惋惜的。
“策儿弟弟是在哪儿出生的?幼时与谁交好?在结界里又是怎么生活的呢?”龙夜和龙裳也非常好奇这个。龙策只好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生平,主要是在结界里的生活,比如日常耕作、学习以及练武等事项。
龙夜和龙裳又是羡慕不已,哇,一个人无忧无虑地,没有哥哥们欺压,没有板子飞舞,平和、宁静地就长大了。
龙策却是羡慕龙夜和龙裳,似两位哥哥这般,说说笑笑地,有人呵护有人疼,在哥哥们身边长大才是幸福的,哪怕被哥哥们偶尔拍一顿板子也是好的。
“那哪是偶尔。”傅龙夜略提高了声音,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三哥和四哥那边,才低声对龙策道:“日后你回来了就知道了,咱们家里的规矩大着呢,稍有不慎,唉……”
龙裳也点头:“可不是,唉……”
龙策想起这段时日来所见所闻,不由也点头道:“两位哥哥说得也是,唉……”
“咱们当孙子、当弟弟的,板子总是要多挨一些的。”龙夜总结道。龙裳和龙策就都点头。
“对了,你在篷车上明明是被三叔打了的啊?怎么会无伤?”龙夜又想起此事,龙裳也伸手去握龙策的手,想展平来,仔细看他的手心,却是痛得龙策“嘶”了一声,龙裳连忙放手。
龙策的脸又红了,一边自己展了手心给龙夜、龙裳看,一边告诉两人,自己确实是在来的路上在篷车里被爹打过了。
“爹又命我疗伤了,我的灵力虽可疗皮肉、筋骨之伤,却不能免痛的。”龙策不无沮丧地道。
龙夜和龙裳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傅怀没p龙策,傅青峰p。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