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眼下他这运道算是到头了。人家做到这地步了还对人家这般,也不怪人想走。”
“可不?哪个放着好日子不晓得过,非傻乎乎捱着受磨啊?”
“我还是觉得哑娘子不像会不要娃儿的人……”
“不说了吗?像这般不稀罕孙子的,那就带着一块改嫁走呗。大不了多出两个钱。哑娘子肯定是愿意的,她又不是不能挣。”
“是呢,就是那个外地人换作别人不会乐意,这看在哑娘子能自个儿大把挣银钱的份上,也不会这么傻到明说不乐意吧?说难听点是给别人养娃,其实不过就是给张床睡,哑娘子啥不能挣来?哪就真用到他家的银钱了。到老了,这两个娃子但凡不长歪,哪怕孝敬一丁点儿都是白得的,就是没得别的孝敬,家里多俩大小子也不容易被人看轻。这笔账难道他还不会算?”
“是这个理。”
“是啥是?咱不都说好了,别让哑娘子往出嫁么?”
“那……说是那般说……要是哑娘子真自个儿乐意了,你还拦得住?咋滴,你这是不要屋里的婆娘,准备参一脚了?可惜,比家底你可能不比昨天那人差,偏你这年纪、个头、模样……那真是……咳……可能略略逊色了人家那么一丁点儿。”
“喂,没这么埋汰人的吧?还当我面……胡说啥咧?就不兴我家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兄弟?就是我家没有,谁家还不能扒拉出一摞亲戚了?”
“哎哟喂,可不是,我丈母娘头两天还让我媳妇给我小舅子打听打听呢……”
赵弘诚眼看这话头马上又要变到安排相看上了,真怕传出去后引来更多闲话:“咋滴?这县城就没别的姑娘了呗?你们一个个都盯着我阿姐?我阿姐早成亲有娃,是有家的人了,能不能晃荡清楚你们的脑子,别惦记了成不成?”
“嘿,你这小哥还挺死脑筋!大伙这不是商量着哑娘子改嫁的事么?难不成你做兄弟的也巴不得你阿姐嫁远点?倒是没看出来啊,平日里装得多维护哑娘子似的,动真格的时候就啥都懒得管了。”
“赵小子,你真能眼睁睁看着你阿姐受苦?我们都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哑娘子若是能重新找个好人家,我们可都是乐意的。”
“我们这都是为哑娘子好啊……那般人家怎么配得上哑娘子这样样能干的媳妇?”
赵弘诚撇撇嘴,别人配不上,你们就配得上了,是吧?
再说了,什么你们乐意?我阿姐改不改嫁,改嫁给谁,干嘛要你们乐意?
还有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介怀,可最后到处传闲话最多的,还不就是你们这帮人?
可能熟悉和了解阿姐为人的是不会对她有偏见,但除了这帮人,其他的人呢?
他们初来县城,或者第一次过来买东西,便听到了这种传言,还不得把阿姐当成一个不安分的坏女人?
所以,就眼前这几个说不会乱想有啥用?
这些人如今到处乱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很给阿姐添麻烦了。
什么改嫁不改嫁的,他们能知道什么就一个个这么热心了?
不要再在这件事里头添乱了才是真的为阿姐好!
“那就麻烦大家别再到处传说这些没影的事了。不明白的人听了只会看不起我阿姐,还少不了各种难听话。说到底,我阿姐也好,那个外地人也好,他们两个谁都没说过什么,你们刚刚说的那些都只是你们个人想的而已……”
赵弘诚顿了顿,扔下屠刀,走到摊前十分熟练地卸下并接过冯时夏肩头的担子道,“你们以为的认识很可能就是他们之前在哪里碰到过一两回,不然那人怎么还要问那句‘记不记得’呢?我阿姐现今好好的,是绝对不可能跟那个人有啥私情或私定的,恐怕连那个人的名儿都不知道呢。你们传的这个可太害人了——”
他话说到一半,忽地感觉自己被盯住了。
打小在山里跑培养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很快就跟冯时夏身位后方的孟氏来了个对眼。
对方明显区别于一般人的遮嘴布,几乎很难不让人把她跟冯时夏联系起来。
这东西以前在县城就根本没出现过,只有阿姐和阿元他们来了后才出现的。
虽然近段很多人家都开始学着阿姐给娃子缝布袋子和布斗笠,但遮嘴的真没多少人学。
小秋曾好奇地让他试过,他也觉得蒙着有些怪不舒服的,说话吃东西都不方便不说,还不好喘气。
而眼前这老婆子不仅戴了阿姐一样的遮嘴布,连布料和花色都是一样的。
就差直接跟人说她跟阿姐关系非比寻常了。
这年纪,莫不是?
他蓦地有些慌张,刚刚这些人胡说八道的话岂不是全被听去了?
孟氏倒是一下子就知道了出来帮腔的年轻后生的身份。
阿元和豆子在村里可没少念叨这位“阿诚哥哥”摊上的肉和他养的大黄狗。
现今看来确实是个还不错的。
“唔……咳,咳——”
在牛车上憋久了,这会儿放松下来,倒有些忍不住了。
孟氏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倒把赵弘诚的心神拉了一些回来。
他不动声色地先移开了眼睛,就跟孟氏是他以前见过的无数的陌生人一般略过。
反正阿姐还没介绍,他只权当不知道。
幸而自己刚刚到底是把事情掰回来了一点,不然阿姐可能真就说不清了。
众人跟着赵弘诚的视线也终于集中到了眼生的孟氏身上。
几乎立刻,大家心底都同时有了个相似的念头。
背着人谋算是一回事,当着人挖墙脚这事,没几个真能脸皮厚到那种程度的。
顿时,个个都觉得面上臊得慌,你拉我扯地各自找借口散开了。
朱氏张了张嘴,投给冯时夏一个同情的眼神后也三步一回头地回了自家铺子。
冯时夏对今天这出的理解力几乎不到一成,还以为是自己昨儿只出摊了半天,今天身边又换了个人的缘故,大家才兴致高昂地过来凑了热闹,她自己的身份就很有问题,老人的事本来就没打算向别人说明解释什么。
女老板言行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八成是什么表演型人格,她用不着费心思去琢磨对方的心理,她也没那闲暇。
有那工夫还不如回去多睡三十分钟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