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表演感到惭愧。
可是该表演还是要表演的。
她指使得红肿着眼睛的两个小孩团团转，四条小短腿忙不迭地你进我出的，终于把实验器材备好了。
木盆、温水和抹布，齐活。
因为隔几天她都会把替换下来的抹布好好用那种果荚水泡上搓洗一番，所以，说不上特别脏。
但做实验还是够了。
上头除了前两天的旧污渍，还有今早炖骨汤时沾的她擦手的油腥。
“那我们现在就来看看这个东西用起来会怎么样吧？”
为了调节气氛，语气很欢快。
她甚至想接着后头来一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后来她也真的说了。
眼前这就是个失败品，如果真能把抹布洗干净，可不就是奇迹吗？
他们仨就这么围蹲在院子里的木盆边上，头顶着头，眼都不眨地盯着盆里的一块脏抹布。
要是有别人撞见，还当是在瞧什么宝贝呢。
因为担心失败的实验品里可能有不明的伤手成分，哪怕俩孩子再跃跃欲试，她都没允许他们伸手来“玩”。
冯时夏将浸湿的抹布捞出来，稍微拧掉一点水分。
竹筒有十来厘米深，里头的东西虽说不是固体，但也不像水状的液体，准确来说更像膏体，流动性没那么好，就盖了一点底，一时不好倒出来。
她让小孩去折了一段竹枝，从罐底刮了弹珠大的那么一块出来抹到抹布最脏的位置。
为了保护自己，她没直接用手接触，把沾了膏体的地方包起来揉搓。
真到了要看效果的时候，冯时夏明知道不会怎么样，还是忍不住有点紧张。
她猜想或许是突然出现的熟悉味道惹的。
旁边两个也是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上的动作，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一下、两下、三下……
冯时夏眼神放空，脑子里正组合着失败教育的发言。
比如“失败是成功之母”，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比如达芬奇画了一千次鸡蛋，想做好一件事需要耐心和毅力，想成功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比如失败并不等于无用，反而能让人积累更丰富的经验等等。
可她不知道这些话这俩孩子能不能理解。
总之，她的表现要淡然，最重要的是让孩子们理解这颗平常心，还有表达自己会继续吸取经验再努力的想法。
“呀！”
“哇！”
“夏夏！你看，泡泡！”
“哇哇！真的是泡泡，好多泡泡呀，呵呵呵~”
“夏夏，没有坏呢。”
俩孩子倒抽气后的惊呼把冯时夏吓了一跳，一低头自己都呆了。
使劲眨了眨眼再看，她怕不是眼花了吧？
怎么会……
不是没做成肥皂吗？
哪来的泡泡？
不科学啊……
难不成是里头那些产生皂味的成分同时能发泡？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好么，有泡泡的话，这些失败品倒不算完全无用了，至少能拿来给孩子们玩一玩。
“夏夏，我说吧，没坏吧？”于元抿着小嘴，仰起脸邀功。
冯时夏对着两颗核桃眼努力憋笑，心想等会可得给拿热毛巾敷一敷，嘴上却戏谑：“刚刚你不是说有一点点坏？”
只有泡泡肯定不算成功，自己想做的是清结用品，而不是玩具。
小孩被逗急了，嘟嘴不肯承认：“我，我先说没坏的。”
这倒是真话。
“阿越真厉害！”
“夏夏最厉害！”
而小豆子没理会一心商业互吹的俩人，偷偷把手就伸向那些有泡泡的地方。
打量冯时夏没注意呢。
可惜，对这不明成分的产品始终保持警惕的人可一点没大意。
“嘿嘿~”没得逞的小豆子心虚一笑，把手又乖乖缩了回去。
“等之后夏夏给你们玩了才能玩。”
该交代的得交代清楚。
“其实呢，虽然这个有泡泡，但是夏夏本来是要做来洗东西的。如果它不能把东西洗干净，就像这样，你们看——”冯时夏又搓揉了几下，边展开手里的抹布边起了话头。
“夏夏，泡泡变黑了。”
“夏夏，你的手脏了呢。”
俩孩子都知道冯时夏爱干净，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发现嚷嚷了出来。
黑了，脏了？
冯时夏低头一看，可不是？
不过，抹布能有多干净？
不对，泡泡黑了，那岂不是……
冯时夏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抖了，不可能吧？
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真见证到奇迹了吗？
肥皂不是没做成功吗？
怎么能清洁东西？
她蹙着眉，一时没回应两个孩子的话，认真地把其他位置也拢手里一块搓了几下。
她感觉鼻端的皂味越来越浓，手里的布似乎是真的干净了些。
只是布头本来就是灰的，又混着脏污的泡沫看不太出来明显的效果。
等边边角角都差不多搓到了，她把抹布放盆里漂了一遍拧出来。
展开一看，都惊呆了，真的干净了。
不说变得跟新的一样那么夸张，百分之八十的新污渍都去除了，油污更是早就不见了。
而这只是短短几十秒的事情，自己还没有重点去污，只是大概性揉搓了一会儿。
这去污能力和效率比果荚水还是强不少。
“哇，夏夏好厉害，一下就洗干净了！”
“夏夏，没坏，这个香香没坏！”
看样子是不能说坏了，这东西竟然真的有清洁能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皂丸她从来没拿来洗过抹布，通常都是洗头洗澡用一点，那东西发泡能力也不强，看不出来去污能力如何。
但不管它好不好，它就是贵啊。
50铜币一颗，她用着都心痛。
只是，现在自己这个肥皂算是成功了？
不，这东西连成型都算不得成型，是不是肥皂还两说？
该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弄出个别的清洁产品出来吧？
肥皂又跑哪去了？
还是说，因为某些操作不对后期才不硬化，这其实就是肥皂，只是保持了膏状而已？
她一时还说不好。
但是东西有用是真的。
不止再是给小孩玩玩泡泡的那种有用，而是真的对自己有用。
她都已经接受了现实，不抱任何希望，准备给孩子们好好上一场失败教育课的，谁知道老天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简直就跟突然中了五百万彩票大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