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染青也极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在这皇宫中连那寸草都是他秦天策的,唯一能够让她筹谋的只有人心。她赌自己曾经对寒玉的性命之交将之拉入这一方来,要绝对的坦诚与信任,而不再是有需要时还得防着身边的人。
她并不着急,反正自己暂时都得在这个木屋里过日子,很漫长的时光。无论寒玉作何决定她也都能接受,这就是本来就没和已经失去之后的豁达。
可没料到了夜里寒玉就来了,当时寒玉推门进来时染青还一愣,仔细分辨了下她神色,表面看着似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有着沉定的决心。染青知道,寒玉这是有了决定。
也不催促,静等着她自个开口。
寒玉在走到跟前后就直视染青道:“娘娘,我想过了,如果不能忠义两全那我只好两相择其重,我选择义!”
染青轻抬起眼:“可是想清楚了?”
寒玉点头:“想清楚了。”染青牵起嘴角清幽而道:“那就发个誓吧。”寒玉一怔,没有想到染青会有此言,惊愕地看着她。而染青倏然笑道:“寒玉,吃一堑长一智,我不想再尝那种自己拿真心对对方,而对方却用一把刀尖刺进心窝的被背叛的滋味。所以可能发誓也不见得能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买个心安,也让我相信终有一日食言者会遭天谴。”
寒玉浑身一震,怔忡中竖起了三指:“黄天在上,我寒玉今日在此发誓,此生只服从于娘娘......主子宁染青一人,若有违此誓愿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染青看着这样的寒玉心中也感剧痛,她终究还是将这姑娘逼到如此了,因为若不逼她们不可能有将来,也永远回不到从前。眸在酸涩而起的一瞬立即垂落,尽量让自己语声听来平静:“好了,你先下去吧,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
寒玉没有再多言,转身就往门处走却在走到门边时突听身后浅浅幽幽的声音在说:“寒玉,以后无人时你我无需主仆相称,就做姐妹吧。”
这一次寒玉的身体再忍不住簌簌而抖,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意思是娘娘真的原谅自己也愿意相信自己了吗?她一点一点回转了身,看见那处染青依旧垂眸而坐,于是她答:“好。”拉开门走出时心底涌出一股无以莫名的喜悦。
而她不知就在迈出门的一霎,门内的染青眼眶中滑下了一滴眼泪。
没有人能够体味染青此刻心中的复杂感受,不是重获寒玉的信服油生出来的喜悦,而是她终究在这皇宫里开始使用心机,到了为自己谋划的地步,哪怕她再不愿却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可能这就是皇宫的“魔力”吧,染青苦涩地想,而没想到首先用在身上的就是寒玉。
在刚刚寒玉对自己表忠心后哪怕仍然没有办法完全对之信任,但是她不能错失这次收揽人心的良机,于是在寒玉出门时她说了那番。因为她已经猜到寒玉必将为此而激动不已,此后也才会真正的死心塌地跟着她。
至此,应该她已经真正收服寒玉的心了。
以前总认为自己不会变,却原来皇宫是不断挑战人的极限也不断刷新记录的地方,它让人产生心魔,让人不得不学会在这里生存的技能,否则死的就只有是自己。
主仆冰释前嫌后,寒玉重回染青身边伺候,基本上也都照应到了,如果有所需求寒玉也会去想办法索要。当然这个“想办法”染青只是不去点明罢了,除了秦天策可以下令之外还能有谁?一切似乎回归了平静,她不过是从凤染宫避居到了此处简陋的木屋而已,仿佛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只是一个梦。
可是心里却清楚,那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梦璃或者是半夏,已经成了她跟秦天策之间的一道硬伤,他没有向自己解释,她也没机会去向他问。可就算解释或问了又能改变什么?到底她还是输在了时间与心上。
从那日半夏与他的交谈可判断出来他们相识已久,而且早有承诺。恐怕是早到在认识自己之前,秦天策的心就在她身上了。那么会想问:她是什么?是他无聊时的一个消遣吗?
这是最初时的消极想法,后来想想他前后行为也理智地分析过了,说秦天策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那也不尽然,但是她错估了这个时代的男人也误当是那个异世了,这里的男人基本上不可能一生只爱一个女人,所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过是她的空念罢了。
更何况他还是皇上,是这天底下能拥有女人最多的男人。
帝王心最难测,染青不想做那个去猜测的人了,她要筹谋如何解开这个困局。
或者说,她想的是要如何摆脱这个皇宫,只有离开了这里,宝宝和她才会得到解脱与自由。自古就有皇子在宫内难养大的例子,她是绝不容许让这些丑陋险恶发生在孩子身上。
但这个念想不是随便想想就能成行的,有考虑过去禁地的那条河边想办法渡河。只是这念初起时就被否决了,首先这处被围得死死的,虽有收服寒玉在前可藏匿于树间的禁卫还不知有多少呢?引开这群禁卫是首要最难的;其次假若她没怀孕还会考虑渡河,可现在有了身孕之前又因落水而体质虚弱,她怕这种严寒天气渡河会对宝宝有伤害。
另外,逃出去了还得考虑往哪个方向逃。
不用说,若她逃了,他定是要派人全力追捕,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染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找上了门。
这日染青本在木屋内午睡,依稀间听到门外有语声传来,本来没多去留意以为是寒玉在跟禁卫讲话,可突的一道轻柔的声线钻进耳膜,沉顿了半刻后她蓦然而醒。
仔细去听,果然是她!
她在这木屋内已经有半月之久了,从没想过半夏会有一天亲自找上门来。
拉开木门时寒玉与半夏还在轻声细语地交谈着,刚有听过了,寒玉在询问半夏关于她身体的情形以及该如何滋养一事。半夏基本上都浅声回答过来,很是有耐心。
这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两人都回过头来。在与半夏目光对上的一瞬,染青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始终平静地看着对方。是寒玉先开了口:“娘娘,您醒了?半夏姑娘奉皇上之命来为您候诊。”染青淡看了一眼寒玉,从她的表现来看可能当真是不知半夏这件事,否则以寒玉的脾性知道后绝不是这种表现。
沉吟了下染青道:“寒玉在外守着,半夏姑娘进来吧。”
回身而走至床边,听着身后传来轻细的脚步声以及门被关上的声音,回首时见半夏已经到了近前。染青也不先开这口,既然她称是秦天策派来候诊的那就先办“公事”吧。
坐下后就把右腕伸了出去,半夏一怔,迟疑了下还是上前为染青把起脉来。片刻之后她和声道:“娘娘,你脉象平稳,体虚症状已见缓和,只需再加以调养一段时日定能完全康复。”
染青点了点头浅笑着道:“承半夏姑娘吉言了,希望今后日子太太平平的可相安无事。”
眼皮底下半夏的身子微微轻颤了下,染青不动声色地敛眸也收回了手,心说假如这刻有盏茶的话,她定可端起皇妃的架子边喝茶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
只不过对着半夏,她还真没那许多心思去应付,而她也不信半夏是秦天策派来的。所以既然已经是站在了对立面上,何不挑开话来:“半夏姑娘假如有事找本宫不妨直言,若无事本宫很是乏累,还想再休息一阵。”
这话不假,自怀孕后她就多感疲累,尤其是午后特别困乏,觉没睡足浑身都觉没劲。
半夏很意外眼前这位青妃娘娘会主动发问,那夜是亲眼看着皇上将她抱走的,过程中明明她在旁边却像及了不存在一般;就好像那夜她与青妃都落了水,皇上的眼中却也只是看到了青妃是一般的情形。这半个多月她很不平静,皇上自那夜带走了青妃后就再没去太医署了,而她从禁卫口中更是得知皇上居然将青妃带来了这里。
可能这个皇宫里没有人再比她更知道这个地方对皇上的意义了,曾经他在这里死在这里生,都是由她陪同着的。她一度以为对皇上而言,这个木屋将会成为永久的固封,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将青妃带过来。
当得知这一讯息时,她在太医署中再也没法平静了。连着数日在慌乱中度过,没法开口去问皇上,就只能来了这里。
沉吟半响后,半夏又朝着染青走近了一步,浅声而唤:“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