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到此秦天策就会松开自己了,没料在韩萧迎上前来时听到他说:“去凤染宫。”染青心中一顿,忍不住侧头去看他,却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上立即就移转开来。
若是以前,染青必定心绪不宁且会觉欣喜,但现在当心死去后似乎不会再有波澜了。
一路回到凤染宫门前,门外早已跪满了一地的人,寒玉也在其中。心沉了沉,他来这是专程为了当着自己的面要惩罚一众人吗?想及昨天在如轩的情景,讽凉而想:大不了就是朝他下跪求情罢了,他不要的就是自己的求吗?
正沉念想着,耳旁突然传来秦天策微沉的语声:“朕就不进去了,凤染宫上下若还有人敢违抗皇命擅自出宫,这地也就都不用待了,去宗人府那边做客吧。”
这话是说给染青听的,在感觉到她身子微颤后秦天策满意地转身而走。他要让她知道在这个皇宫里,皇威是最不可侵犯的,只是......在她身上似乎破了不少戒。
等秦天策带着人离开后,跪在地上的宫人们都可怜兮兮地抬头唤:“娘娘!”染青赶紧喊她们都起来,寒玉担忧地走上前来也不知该如何询问,娘娘一夜未归皇上又来大发雷霆,悄悄打听了如轩那边的事就更加忧心娘娘,可碍于皇上在前她就算想出去找也不敢。这时终于见着娘娘安全回来,还是由皇上一路送着回来的,也不知到底如何情形了。
染青不知寒玉心中的几番计较,抬头看了看那匾额,“凤染宫”三个字在余晖下,甚是夺目又庄严,只不过这是贵妃的居处现在她被降成了侧妃。还有那金印也得找出来,估摸着等会就有宫人要来取。
回到寝宫,染青坐在椅子上看着忙忙碌碌的宫人们进进出出发呆,等到室内安静下来时只剩寒玉一人眉目担忧地站在一旁。她朝寒玉招了招手,寒玉就走上了前,“寒玉,借我肩膀靠一下好吗?”卸去本宫那些讨厌的称呼,自在了许多。
看到寒玉点点头后,她把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藏了许久的晶莹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之前的隐忍,不过是强作坚强,到了这刻,觉得身心俱疲。
“寒玉,我只有你了......”是痛到极致的声音,低低的哀鸣如小兽。
寒玉心里也觉钝痛,以及对娘娘的怜惜。主上那般绝情,即便她对主上感恩在怀,忠心耿耿,也不由为娘娘抱不平,那个如烟到底有哪一点比得过娘娘。可是转念想,这宫里头的恩宠又岂是能拿来比较的?一切不全随主上的心意吗?
手轻轻抚上了娘娘的头发,尽管这个动作是跃礼了,但她还是想给以安慰。
“皇嫂——”远远传来婉玥公主的声音,一路从远而近,来的飞快。
染青立即抬起头擦去眼泪,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如此失态。寒玉也恭敬地站在了她的身侧位置,做回了奴婢本色。
婉玥是一路跑进来的,神情很是紧张,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急急喘气。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染青红了眼眶,急着上前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询问:“皇嫂,你......没事吧?”
如轩内皇帝震怒,罢贵妃,封烟妃一事已经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皇宫。但她不知昨儿染青一夜未归,只道被皇兄给气的又难过起来。她是没见过那什么烟妃娘娘,只在心里认了染青为皇嫂,可能是先入为主,也可能是染青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一种气质吸引着她。
这在很久以后,她才终于明白,那种气质叫做自由。
明明是个身在皇宫大院里的人,但是她的心却仍然是自由的,没有任何拘束。这可能正是婉玥向往,又无法达到的吧。
染青勉强扯了个笑容,摇摇头,表示无事。
她不会因为之前的事迁怒其他人,虽然婉玥是他的妹妹,可是她可爱又单纯,哪里懂得那些纷纷扰扰的外事。若能像她一样这般无忧无虑,该有多好啊!
寒玉在身后朝婉玥公主暗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追根问底了。刚才娘娘趴在她肩头那般沉痛落泪,令人觉得心酸又怜惜。
婉玥虽心思单纯,却也懂了寒玉的眼色。
“婉玥可是有事找我?”平日里与这公主相处很是随意,习惯了彼此的你我称呼,现在心情实在是索然,提不起兴致陪她玩耍,只想早些送了她离去,好安静呆一会。
却见婉玥忽然端起了公主的架子,神情严肃地对身后的丫鬟说:“本公主想与皇嫂说说话,你们都先下去吧。”两名宫女立即行过礼后,退到了门外。
随即婉玥又眼巴巴地看着寒玉,这暗示不言自明。
寒玉皱了皱眉,她心思玲珑,立即就懂了公主之意。抬眼看了看自家娘娘的神色,被公主这一打岔,倒是少了几分哀愁,心想或许有公主与娘娘说说话,聊些高兴的事,能解开娘娘的心头郁结也说不定。
退到门外后,立即招呼了宫人各司其职,不要懈怠。即便这里真的被皇上打成冷宫,她们也不能因此荒废了手中的事。
婉玥跑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见寒玉和自己的宫女都退到了前院里,于是关上了门。再跑回染青身旁,拉了她的手往椅子边走,“皇嫂,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本是悲伤之极的情绪,在婉玥突然来临后,没了宣泄口,生生堵了下去。染青瞥了一眼她的神情,眉眼里带着笑意,这般遣退了下人,神神秘秘的,倒是引起了兴趣。
于是点点头,不管是什么,总能移开心神一二,不去想之前的事。
婉玥凑到了她的耳边低语两句,染青心头一震,却不动声色问:“你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哪里会用假的来诓骗皇嫂呢。”婉玥瞪圆了眼,就差拍胸脯发誓了。染青沉吟了下,实在是震撼这个公主的胆大,可是这凤染宫是被封了起来,四周是否有紫卫也不知,不过经过之前那一闹,倒是没见门口左通等人,估摸着自己去烟妃那里闹事,也是他们去通报了他,后来被差遣了去干正事了吧。
“容我再想想。”
婉玥一脸的失望,但看染青眉间还有哀色也不好相迫。等婉玥走了后,寒玉就进了来,因着知道娘娘也不会介怀于是就大胆询问婉玥公主找娘娘有何事。
染青本不欲瞒寒玉,但婉玥提的那事当真不可外泄,所以沉吟了下只推说婉玥想要找自己再弄些小玩意。寒玉轻叹了口气,暗想这公主真是不懂事,娘娘刚经历了那事能有这心思再来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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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口,一辆马车被守卫拦下,在禁军都领把出宫腰牌给出示后才肯放行。等马车出了宫门后,其中一名守卫问身旁的:“老李,这么晚出宫是要办什么事啊?”
老李沉声道:“多做事少问,那都领可是用的韩总管的腰牌,肯定是出去为皇上办事了。可不能在咱这耽搁了,否则延误之罪谁担当得起?”守卫连连点头,立即又站直了守岗。却没料半个时辰后一匹快马驰来,马上之人一身黑衣劲装,出示的腰牌居然是禁卫军统领的。守门的两人不由乍舌,这一批批的出宫去真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总算放了两人出宫后的后半夜一直很平静,心里安定不少。等到清晨交接班,老李与兄弟刚准备离开,突然又见一辆马车从宫内缓缓驶来,等那赶车的出示腰牌时老李的脸色有些发白了,怎么又是韩总管的出宫令牌?
他与徒弟面面相觑,韩总管派人出去办事为何不一块出宫?还有,韩总管到底一共有几个令牌啊?想了想这事不是他们能管的,还是回营房了。
因着守了一整夜十分疲倦,兄弟俩回到营房后随便糊弄了点吃的就睡下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当被推醒时还头昏沉沉的,老李还以为是兄弟在喊自己起来换岗,张口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却没有人应他,弹开一些眼皮后就见脚边向外跪着一个人,依稀看得好像正是一起守夜的兄弟。顺着他跪的方向去看,只见那边站了一排人,本来还迷糊,但看到其中一道紫黑身影时睡意立消。这皇城中能够穿紫色袍子的只有皇族,再看兄弟跪在地上扑簌簌地直抖就知道事情不小,膝盖一弯重重跪在地上把头匍匐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