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邀请，无论是邀请方还是被邀者，都心知肚明，但像是范浑与林珙这般直截了当的揭开了说，还是不能称之为上上之选，可好在打压效果更好。
至于对林家之主，却是难以用这种方式。
和气，不明说，话中藏真意，貌似才是与之打交道的合理之法。
当然，既然心中都有数，那也不用多言正事，毕竟这次用餐，本就是一种表态。
林若甫对范浑的了解不多，反倒是林珙了解的多一些，但也不难做出些许判断，至少，林若甫知道，这个范浑，不宜与之成为敌人。
纵观这两兄弟来到京都所有事迹，不难看出，看着如同贵公子优雅的范浑，攻击性反而更强，而这种攻击性，基本上是无差别的攻击性，不论敌对之人的身份地位，你若招惹了，那都会还与颜色。
而范闲，就显得太温和了。
认知到这些，林若甫都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竟然浮现出些许庆幸之感······真是见鬼了哦！
但观二人之言语，姿态气质，还是两人名头的由来，不论文思才能，亦或头脑智慧，都是人中龙凤，再考虑到林婉儿的身体状况，林若甫也多是认同了范闲这个女婿。
日后掌控内库财权，林家也不会吃亏，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都不是坏事，更重要的是，范闲这小子，对婉儿看似是真心实意，不掺杂其他的喜爱，或许，这一点更令他放心。
林珙回来后话就少了，实则却是不好再说什么，范浑的手段还是实力，都不是能力敌的，况且，他已经输的一塌糊涂，若再去寻衅对方兄弟二人，岂不是如同一个笑话。
说归到底，林珙是个好面子之人，死板的性格，传统的思维，也注定了林家基业对于他有无可比拟的地位，但殊不知这也成了束缚他的根本，也成了他的弱点。
范浑所言，虽然仅是三言两语，甚至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却句句命中这个弱点而去。
太子、二皇子无论谁成为皇帝，只若成为，自然不会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放过，即便宽容，不去解决知情者，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看重。
林珙深知如今自己所处的情况，那所谓根深蒂固的高傲也好，心气也罢，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想能想象，观则可望，却根本抓不住分毫。
而这，就是现实。
他败了，败在了范家两兄弟身上。
这便是京都的残酷，自始自终以林家子的身份严格恪守于己的林珙，反而能接受几分现状。
当然，就这副丑脸，就算表现的再和善也看不出什么鬼东西，至少，第一次见这位的范闲，更是看不出来什么内容。
午膳用过，林若甫带领四人到了书房，侍女将茶点奉上，便都退了出去。
林若甫面色看着轻松不少，没了方才的严肃，虽然时间尚短，可却也看得比较通透，范家兄弟二人是什么样的人，心中多少是有了个底。
即使林家决定与范家联姻，并且今后互相扶持，但问题还是存在。
抚须沉吟片刻，林若甫这才开口：“说了诸多，不论误会还是其他，多少伤了两家情分，不过说开了，今后自然不会再发生这般情况。但，司理理这个知道如此之多的暗探，贤侄能保证她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林若甫也不傻，林珙牛栏街一事，其把柄还被司理理掌握，若是这女人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在鉴察院之中活的好好的，这无疑是个巨大且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故此一问。
即便不能杀了对方，至少要有范闲二人的保证，虽然不过一句话，但表态不表态却是另一回事了。再者，林若甫就算是有通天之能，想要从鉴察院中灭口，怕是想吃桃子。
听闻此话，范闲只是带着笑意，看了眼范浑。
“林相这个问题问得不错，林兄所作所为，皆是拿我们二人性命作为目标的豪赌，如今虽说算得上和解，就如林相想确定是否有保障，我等亦是如此，不过，司理理的问题，却是不用担心，鉴察院已将司理理一事全权交予我来处理，所以林兄一事只若我不说，其他人便不会知道。”
范浑余光看到范闲方才的眼神，不用多说自是了解，平淡的开口而谈道。
气定神闲，若只论气势，这种看似平和的姿态，反倒会给人更多压迫力，莫名有种都在掌握的错觉。
但就以现实情况来看，与范浑所表露的自信淡然也相差不大。
林若甫眼睛微眯一瞬，随即便露出了笑容，真实虚假难辨，不过范闲和范浑都不在意，林若甫的态度根本不重要，因为如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两人手中。
“倒是老夫多虑了，既然两位贤侄有如此把握，定然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林若甫面上和颜悦色，心中却也惊讶于这两个小子的想法，他是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子虽然没有威胁之意，但其目的却是要将此事作为日后两家互相信任的一道试炼。
说白了，就是在司理理一案未有定论前，林家不做敌对行为，范家两兄弟不透露林珙的消息，难吗？不难，但却极其考验耐心和诚意。
当然，其中也并非如水平的天枰，多是倾向于范浑二人，毕竟筹码更多一些。
范浑也不时的观察着林若甫，心中倒是没那么在乎此事，只若对方还有理智，便能清楚孰轻孰重，况且，林若甫本就没有站队某位皇子，与长公主更是敬而远之，但唯独与范家结连姻亲，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
单纯来看，林珙和其父的差距，简直就是望山跑死马的可望不可及。
此言点到为止，倒是还算圆满。
两人并无多留之意，便告辞了，林若甫也没有多留二人，今日之事，目的已尽，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人也看了，虽不能说愉快，但却值得思量。
待二人走后，林若甫还在书房，对面则是林珙。
两人相对而坐，一旁袁宏道也立于林若甫身侧。
“珙儿，可知你输在了哪里？”
林若甫视线看着手中的书册，平淡的问了一句，听着没什么情绪，却也没有怪罪的意味。
袁宏道听着，目光也是稍显担忧，看了眼林珙。
尽管面上青肿古怪，透着几分滑稽，但气质这东西，有时还真能能突破颜值的限制，至少让人没那么容易笑出来。
“父亲，是孩儿莽撞了，此事不该轻易应下二皇子。”面色‘认真’，即便难能看出来。
只见林若甫轻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莽撞？不是啊——既然看不到局内之貌，便要跳出去看，这二人，看似轻挑，却事事直指关键，做人做事，便是要看得清，辨得明，知彼在前的却是知己。虽是为了林家而与皇子交好，看似聪明，实则送命，输的不冤！”
话到最后，‘不冤’二字林若甫如若落子，沉重有力。
可落在林珙耳中，却不亦于振聋发聩之音。
林若甫抬眼看了一下发怔的林珙，视线再次回到了书页之上，没什么平仄的道：“回去修养吧，好好想想，有成见可以，傲骨一些算是气节，太傲慢却是取死之道，心中有个数就行。去吧。”
······
林若甫算是被儿坑了一下，但只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子嗣，若是不为其着想，也不现实。此事算是把幺蛾子事儿给扛了下来，就看对范浑二人的态度就能明了，否则，好歹一个宰相，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朝中重臣，与两个刚从乡下上来的毛头小子客气成这样，若说没有为解决此事而放下身份反倒不现实。
其中，不仅是范闲、范浑二人看得清，林珙自然也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