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在内心之中,也不明白,那种悸动是因何而起,又是何种之物。
可在那一瞬,无疑,这个男孩儿的模样被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心中,一生难以忘记。
对方的与众不同不仅仅是些许的古灵精怪,更多却是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淡然随性。这般的出现,又如此的让人难以自拔。
这是不曾想到的邂逅。
不因为何,却向自己伸出了手,没有什么修饰的话语,仅仅是那发自内心的简短之言。
“没事吧?”
那无暇的面容之上,一抹怜惜蕴藏于温柔的笑容之下。
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女孩儿在那一瞬,似乎忘记了伤痛,将自己那脏兮兮的手伸向对方的手,可在即将触及的刹那,却如同受到惊吓般收回了手。
怕将眼前之人的手弄脏,也可能怕对方不喜,但在女孩儿犹豫当中,并不算温热的手却直接将她即将收回的手握住了。
抬起惊异的小脸,便听到对方的话语——
“脏不怕,怕的是像那些人渣一样,脏到骨子里。还能动吗?”
没有什么话语,只是点了点头,努力的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身,可是,浑身却如同要散架般的疼痛。
没有等她做什么反应,那个还未曾知晓名字的人便转过身蹲了下去。
“我背你走,别说多余的,听话就好。”
似乎知道了女孩心思般,虽然用上了刻意稍显强硬的语气,可在那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完全没有什么说服力。
就这样,一路之上,几乎都是对方在和她说着话,其中却无半分不耐烦。
爬在对方并不宽大的背后,闻着似是花草般自然的淡淡香味,一动也不敢动,怕极了将自己身上的污渍和气味沾染到他的身上。可即便伴随着疼痛和僵硬,却是从未感到过的安心。
还记得,快到范府前,小女孩用没什力气的细微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姐姐。
——甚至环儿此刻也能记得那时公子微微一顿脚步传递过来的迟滞。
于是,进入了范府,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华丽府邸,在两位侍女姐姐的帮助下在温热的水中清洗了身体,尝到了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在公子的治疗和看护下,便是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
这之间,她也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也明白了对方身份的尬尴和困难,在自己最为无助时,向自己伸出手的公子,她或许在那时便将自己交给了对方,连同自己的生命也不例外。
而接下来的日子中,更是如此,教授自己识文断字,武道修行,无时无刻的关怀与照顾,一切的一切却都是公子给予之物,甚至自己的命,同样是公子所救。
这绝对是无以为报的恩情。
可是,在公子身边五年时间,她很清楚,自己能帮助到公子的并不多,甚至很多时候反而会拖累对方,尽可能的努力修行,学习,更用心的照顾对方,但仍旧不够。
不知何时,心中产生了惧怕的情绪。若是不能继续侍候公子的话,自己又要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世界。
有时,她不禁会想到,自己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可一旦想起被公子抛弃,心中的畏惧,惶恐,便不由自主的滋生蔓延,如同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颈般窒息与难受。
不知何时开始,究竟是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还是对公子产生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两者之间变得再也难以区分。
憧憬、爱慕、尊敬,种种对于那时救下自己的男孩儿所抱有的感情,却是死死压在了沉默的伪装之下,不曾表露,也从不敢表露。
这就是环儿的内心,又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极致的单纯而又无比的复杂,或许这就是人类的特质,矛盾的集结体。
而对于范浑来说,这或许更像掉进了这个时代思维的陷阱而带来的因果必然。
同样,五年前的事情他也记得很清楚。
不过是习惯性午前翘课出来溜达,和街市上的老熟人们时不时说上几句,听听这个时代的八卦新闻,看看有无新奇货色。
城西老王勾搭上了城南的寡妇,把寡妇骗给了城北的刘锁匠当小妾······诸如此类的坊间佳话即便此时回忆起来,也能想象得到那是何等婉转起伏的故事。
作为一个身体没有发育的小孩儿,第二性征没有显现之时,男孩儿与女孩儿之间的模样看着并不明显,加上这一世的皮囊,被人误会之事也不少见,至少那个小屁孩的时间的确如此。
可即便如此,作为一个内里是成年人,更是一个男人的情况下,总被认作女孩儿,那感受实际并不痛快。
然而毕竟出府的机会并不算多,终究还是会有诸如此类被认错的情况
街市之上晃荡一圈,见差不多,也就往回走了,平日虽然无聊,但他这性子也到耐得住寂寞,悠闲悠闲的也不错。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只在这一亩三分地来来回回逛荡,自然眼光还是有些限制。
范府周边,在澹州算是富贵人家居多,自是难见这个时代真正的面貌。
可说巧还真就巧了,路过馒头铺,就是那么余光一扫,便扫出来三个大垃圾。
跟着五竹练了不短时间的武艺,心中多少有那么几分底气,又见是个小乞丐,帮忙也就帮了,大不了带回去给寻个营生,便带着些玩味的随意说了一声。
即便他认同弱肉强食的道理,可人之所以为人,必然有其原因,三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把个十岁不到的小乞丐堵在小巷子里欺负······这特么还真是有本事啊!
可这些都不是他用刀子上的理由。
重要的是,几个小辣鸡竟然叫自己‘大小姐’!!!
忍?又不是忍者!有仇当面报这才是他的作风。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上再逼逼。
说实话,范浑对于自己为何出手风格会成为这样,他推测,十有应该是被五竹给影响的。
毕竟被打得多了,自然不会想多说什么,再者,也没那个机会。
换个角度,说他被五竹打自闭了也没什么错。
于是,三个混混自然是得被放一波血了。
看着眼前的小乞丐,事实范浑都不知道对方是女孩,只道是小孩儿,没个啥区别。
想法很简单,或者也没必要想多,毕竟能力上不成问题,带回去老太太也不会拒绝,索性好人做到底。
这种情况,范浑不敢肯定,可大多三观正常之人都会如此选择,当然,若是自身难保,那也没必要连累对方跟着自己受苦。
看着这小子脏兮兮的,又是被人打的青一块肿一块,嘴角还有鼻孔还流着血,加上破烂的衣服和上面的味道,唔,可怜?
不不,简直惨不忍睹。
没死简直就是幸运。
面色之上不露分毫情绪,可范浑那时心中,却百般感慨。
都不用多余问对方的家人,要是有,那定然不会如此模样,若是有,那定然是虎豹豺狼不如的东西。
无论何种情况,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便当作对方没有,范浑问向了对方。
只是关心之语,并没有多余的言语,于是将手伸向了对方。
若说心中没有培养一个心腹的想法,那定是自欺欺人,看多了,自然多少会有些中二的心态。
谁不想成为大佬?更何况还是真的穿了个越的穿越者···
背着乞丐小子,一路之上虽然比较让人崩溃,但至少范浑是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自己是少爷,而不是小姐。
而他知道对方是女孩,也是半日后给对方治疗时才发现的。
就是现在想来,范浑也是觉得有趣。
误当作救了个小男孩的乞丐姑娘,还有被对方误认为是大小姐的少爷。
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就是如此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