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舞台上,秦香楼的姑娘们正在表演着歌舞,许清一边和赵岗聊着天,一边感兴趣地看着表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歌舞表演,相对于后世夜总会里热辣的表演,现在的歌舞相对含蓄得多。第一个上场的是个穿着一身绿色水袖衣裳的姑娘,在台上盈盈一拜,声如黄莺,刚出场就赢得台下一片喝彩,这位姑娘要表演的是唱词,随着琴瑟之声渐起,只见台上的姑娘水袖轻舒,清悦的歌声在秦香楼里流荡开来:“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这里柳永很出名的一首《鹤冲天》,柳永的词作在时下流传是最广的,没有之一,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柳永受欢迎的程度。柳永的词作凄婉缠绵,儿女情长,还带有点淡淡的颓废,青楼馆里最喜欢唱的就是柳永的词作。当然,这也是因为柳永的词很多本就是在青楼里创作出来的,青楼里的姑娘们早以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的原故。后世有记载,柳永穷困潦倒死后,还是青楼里的姑娘们筹钱把他安葬的。想到这,许清不禁感叹,谁说女人无情啊!
唱柳词的姑娘下去后,接下来舞台上表演的是绿腰,绿腰是源自唐朝宫廷的一种舞蹈,到了宋代依然盛行不衰,绿腰舞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李群玉曾有诗: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诗中描写的就是绿腰舞,这些赵岗似乎早以看腻了,他见许清看得入神,不禁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许清老弟啊,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没有,现在这些只是一些开胃菜,重头戏在后头,今天为兄我文思不畅,还指望着沾你的光呢,瞧你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
许清见他说得好笑,便道:“我说长德兄,是你要见红菱姑娘,又不是我要见,你才高八斗怎么反而来指望我这个打善酱油的,我肯定没戏,再说了,就算我真赢得了红菱姑娘的青睐,按规定人家到时也只见我一个人,你能沾什么光?”
咦,红菱,提到这个名字许清不禁想起那天的‘碰瓷’事件来,那位小姐不就自称红菱吗?那样一位美若天仙,淡若幽兰的女子,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难道那位女子竟会是青楼里姑娘?许清倒宁愿那是同名的两个人而已,可这也太巧了。
这时候,厅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歌舞皆已散去,只见方才招呼许清他们的那位老妈子,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大声说道:“各位公子衙内,想必今晚许多人都是为了红菱姑娘而来,老身在此了就不多说了,现在就请各位公子衙内录下自己的书画诗词,以一柱香为准,到时自有我楼中的姑娘去把各位的佳作收集起来,由红菱姑娘选出最中意的三份作品。当然,按规矩只有第一名能单独听红菱姑娘抚琴一曲。”
听完老妈子的话,厅中各人纷纷拿起早已备好的笔墨,挥毫泼墨起来,一时中厅中落针可闻,而那些大概早已备好作品的,则一脸悠然的品着茶,耐心地等着一鸣惊人的那一刻。
赵岗也提笔思索了一下,然后写下了一首《洞歌仙》,许清自己作诗填词不行,但眼光还是有一点的,以许清的眼光看来,和那些流传后世的佳作相比,赵岗的这一首《洞歌仙》只能算了中等水平,但许清还是挺佩服人家的,至少现在许清自己做不出这样的好词来。所以免不得在旁边真心地赞了赵岗几句。
赵岗写完后,把笔往许清手里一推说道:“你再夸也没用,为兄知道自己这词不行,厅中才子可不少,许清你也别客气,肥水不流外人田,为兄可不想便宜了那些家伙。”
许清听了哑然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还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赵岗这家伙确实很有趣。
由于想起‘碰瓷’事件,许清对这位红菱姑娘确实充满了好奇,于是也不再客气,很快录下了一首《浣溪沙》。赵岗在一旁看得神色大讶,嘴里啧啧有声,等许清写完放下笔后,赵岗竟神色严肃地对许清行了一礼,弄得许清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汗颜。
赵岗行完礼后才坐下来对许清说道:“许清老弟果然高明,难怪能与欧阳学士坐而论道,老弟你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一曲《浣溪沙》送上去,若不能拿第一,为兄帮你把这秦香楼给拆了。”
赵岗这家伙太彪悍了,说得许清有点无语,许清只好换个话题与他闲扯了起来。不久,厅中袅袅婷婷地走出几个姑娘,往各桌来收集各人的作品。然后送上了三楼去,秦香楼共为三层,由此可见,那位红菱姑娘应该就在三楼。作品拿上去后,厅中各人开始高声谈论起来,免不了互相吹捧一翻。又过一会儿,还是那位老妈子,拿着三份作品往二楼走廊一站,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人都望着老妈子,等着她宣布结果,这时一个声音在大厅里炸了开来,许清转头一看,就见那位找自己作画的小胖子兴奋地在那边嚷着:“那是我的画,那是我的画,红菱姑娘看中了我的画!”
这时老妈子在上面笑咪咪地抽出一张画说道:“关公子稍安勿躁,这确实是关公子的画,你的画用笔新奇,被红菱姑娘点为了第三。”说完老妈子把画向厅中展示了一下。
这时许清才看清楚,那不就是自己给小胖子画的肖像画吗?原来是拿来哄红菱姑娘的,难怪死胖子肯出十两一幅。赵岗这下也看到了,一眼也认出那是许清的画来,于是打趣道:“若论起来,看来这前三名被许清老弟你占去了两名啊。”
楼上的老妈子又道:“今晚排在红菱姑娘最喜欢的作品第二位的是,吕衙内的《临江仙》:临水春花解语,轻盈章柳能眠……”
老妈子念完这首《临江仙》后,厅中一时无声,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首很出色的词曲。然而楼上小包间里,吕放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原先认为自己拿第一没什么问题,不想现在竟只得了个第二,不由得让见到了许清后的坏心情更加糟糕,于是他仔细听了起来,想看看是谁把自己好不容易弄的的好词比了下去。
这时老妈子举着最后一份作品,清了清嗓子才念道:“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不出所料这就是许清抄录的那首《浣溪沙》,这时赵岗狠狠地拍了一下许清的肩膀说道:“今晚为兄虽然没能见到红菱姑娘,但有幸见到老弟你这样的佳作,也不枉我来这一趟了。老弟啊,你等下可要好好表现,赢取红菱姑娘的芳心,为我们东京城再添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许清脸色有些赫然,毕竟这是第一次作案,脸皮还不够厚,只好对赵岗连连拱手作揖。
老妈子这时大声宣布:“今晚赢得第一的就是许清许公子,有请许公子上三楼。”
“啪!”
小包间里,吕放看着施施然上三楼的许清,把手中的酒杯碎了个粉碎,吓得房里的两个姑娘脸色苍白。许清,又是这个该死的来坏事,吕放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在许清身上插几刀,他一手抢过酒壶,狠狠地灌了几口烈酒,随手把桌子一掀,这才怒气冲冲地下楼离去。
许清跟赵岗打过招呼后,在厅中一片羡慕的目光中,跟着领路的小丫头来到三楼,三楼的装饰比下面更加大气高雅,走道中也上了波斯来的精美地毯。墙边挂着几盏琉璃风灯,走到一道珠帘隔着的门前,小丫头轻声对里面说道:“红菱姑娘,许清许公子来了!”
话声落后,珠帘微微一动,另一位娇俏的小丫环从里面迎了出来,对许清行礼后说道:“许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走到了这里,许清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到底是不是那天见到的那位姑娘呢?许清不及多想,随着小丫环掀起珠帘,许清对小丫环一点头,稳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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