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要我把你丢下去?”这只懒洋洋的大猫连起身的欲望都没有。
“如果我回答答案不是半人马王,你会让我跳下去,对吗?”
“很可惜,规则并没有要求,我得回应你的问题。不过根据你的回答,你可以自觉点,跳下去。”斯芬克斯不屑的哼哼,看来之前向他套话的人也不在少数了,这只大猫相当有经验。
希德只得无奈的朝帆船笑笑,接着,他脚下出现了和李洛一般的云雾空洞,在那一瞬间,似乎所有魔法元素的联动都消失了一般,希德感受不到魔力,也做不到浮空,他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直挺挺的从云间空洞处落下来,这时他忽然明白了之前李洛为什么那么老实的掉下去了,因为规则是被回答错误的人从云间掉下去,那么这个掉下去的过程就一定得被执行,看来自己和李洛一样免不了摔进海去了。
希德掉下海的途中正看见李洛抓抓自己满头的水草,甩着湿淋淋的衣服,晃晃悠悠的从海面往上升,姿势之优美和‘维纳斯的诞生’有一拼。而李洛骤然看见下落的希德,立马报复般夸张的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希德是在接触到海水的一瞬间,才感觉到规则的消失的,魔法元素的联动重新恢复了,他缓缓从海水中飘起来,同时将袖子里钻来钻去的小鱼精准的甩在李洛那张笑容扭曲的熊脸上,李洛骤然受到攻击,反应了0.3秒还不到,立马撸胳膊挽袖子要和希德在半空中进行一场友谊的肉搏赛。
然而,这场友谊赛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因为天空中忽然下起一阵血雨,大蓬大蓬的猩红血液纷纷扬扬,如雨水一般从正上方的云间落下来,那些飘落的红色洒在二人衣服上,脸上,看起来就像一张不详又诡异的面具。李洛摸了一把脸,看着满手血色,他神色凝重,之前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能有那么多血,足够像阵雨一样飘下来。
“传说中,斯芬克斯不是一定会遵守规则吗?”船上一定有人被斯芬克斯撕碎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斯芬克斯是会遵守规则……但……如果他饿了,似乎会利用规则的漏洞不计方法的引诱应答者犯规……”希德抬头望着似乎遥不可及的云间,血雨顺着他的脸向下滴,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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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之上,劳拉握紧她奇怪的武器站在众水手面前,她神情严肃,完全不能理解刚才那个水手到底做错了什么。而一直表现得像只懒惰大猫的斯芬克斯所说的撕碎,竟然没有半点夸张,只是一个瞬间时间,那水手的身体便被那怪蛇般的尾巴洞穿,几乎就在同时,他的身体进入斯芬克斯的大嘴,下一秒,整个人便化为一蓬血雨。
大刺刺站在她面前的斯芬克斯舔了舔自己沾满血液的爪子,又呲呲牙,带着尚在滴血的尖锐兽齿露出个微笑的表情,他甚至安抚性道:“别怕别怕,他犯规了嘛~肯定是需要一点点小惩罚的咯~但只要你们不犯规,我肯定是不能怎么着你们的,那么,下一个谁来回答问题?”
船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着,死亡的气息带着阴冷的空气卷裹上他们的身体,明明云间光明灿烂,温暖怡人,但却无法稍稍温暖他们的心,那无法解释的恐惧却一寸寸爬上他们的心,这群水手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多年的航海他们见识过海盗,经历过逃亡,哪一项都不乏死亡,然而,这次的死亡却是以这么直接,这么残暴的方式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死得那么快,就像一只被人摁死蚂蚁般轻松。
“怎么?不回答的人我也可以撕碎的哦,你们确定选择这一项吗?”斯芬克斯梳理完自己的皮毛,那金黄的毛皮恢复了先前的颜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现在的他看起来又像一只在阳光下慵懒晒太阳的大猫了,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模样放松警惕。
劳拉缓缓举起手,道:“下一个我……”还未等她说完,那只举起的手就被摁下去了,船长那张红润的微微发福的微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他大步走上船头,向着所有水手大声道:“你们是谁!?”
水手们默默无语,半天,方才有些稀稀落落的声音道:“我们是希望号的水手。”
“我们希望号的水手都遇见过什么!?”
这次的声音大了一些:“海盗,追击,海怪……”
“对!我们遇见过击退过海盗!我们航行千里避过追击!我们齐心协力干掉过海怪!我们还逃出了漩涡暴风雨!这大海上还有什么能让我们害怕的吗!?”
“……没有!”一些水手的眼神坚定起来,他们作为航行多年的海员,胆识自然是不缺的,骤然的惊恐过去后,随着船长的话,胆量又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体中,而另一些李洛征召来的水手似乎受到大众的影响,最初心中那恐惧的情绪也减去了不少,他们开始抬起眼,看着斯芬克斯。
“我们的确没有害怕的!希望号一往无前!!”
“对!我们一往无前!”劳拉跟着船长大吼起来,她忽然觉得这个酒糟鼻子的老男人很帅。
渐渐的,跟随船长的声音多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呐喊:“我们不害怕!我们一往无前!一往无前!”
老船长抬手向下压了压,道:“既然如此,我们能让一个女孩子身先士卒嘛?”
“不能!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们得把她带回去点缀沙滩呐~”一个声音略带一丝调侃,接着,众多的声音加入进来,劳拉看看周围一片轻松的水手,再看看老船长,忽然理解了他为什么是船长。
“得啦,得啦,我也等累了,你们选出来没有啊?”斯芬克斯蹲坐在一边开始挖耳朵,他尾巴上的蛇显得异常无聊,不断在他头上变幻形状,一会儿像长出来一片小芽,一会儿像顶着一坨便便。
船长踏上船头雕像,抬抬他灰扑扑的帽子,道:“出题吧,我先来。”
斯芬克斯晃晃脑袋,道:“勇敢的人类,你真的想好了要接受我的问题?答错了会被丢下去的哟,这个高度,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会被庞大的水压干脆的压碎全身骨头的哟~~当然,如果你现在认输,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马的。”
“不,我选择回答问题,绝不认输。”船长牢记,只有回答他的问题,才不会遭到悲惨的结局。
“哎……好吧,你们人类总是奸诈,搞得我又没东西吃了……”斯芬克斯嘟嘟哝哝,不情不愿道:“还是之前的问题,银色的月光,精灵的碎片,漂浮的长尾,北地之远的遥远牧场,是他诞生的地方,请告诉我他的名字。”
对于这个问题船长想都没想,他十分淡定的转过头去,望着一众水手大声道:“小的们,都会跳水吗?”
“会!”水手们渐渐精神起来,他们的船长如此淡定,那一定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很好,这次,我们可是从云上往下跳啊!一辈子估计就这么一次机会,都记住了,给我好好珍惜了啊!”说完,他冲斯芬克斯大声道:“我回答不出来!”
斯芬克斯甩甩尾巴,不耐烦道:“跳吧,跳吧。”
在船长落下去的一瞬间,船上众人似乎隐约听见一声惊呼:“魔法师老爷!”众人心里登时大定,魔法师老爷就在云下面,看来就算是跳下去也不会怎么样嘛~
于是,一个个卸下心理负担的水手跟下饺子似得,噗通噗通从云间往下掉,斯芬克斯百无聊赖的扣着指甲,机械化的将那个谜题一遍又一遍的说出来,下一句就是让这群*奸诈的碍眼人类滚自觉滚下去。
终于,到了劳拉,斯芬克斯像藏身玩具店的孩子终于等到所有大人离开后一般,带着好奇心,拿硕大的爪子轻轻碰碰她的头发,忽然道:“你可以留在这里,我绝对不会吃你的。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话,就回答另一个谜题,如果答对了,我会把你和船一同送下去,如果错了……很不幸,你的降落地点是距离这里两千海里以外。那么做选择吧。”
劳拉缩缩脖子,倒不是因为害怕,斯芬克斯的毛太长了,落到脸上感觉痒痒的。
“你不是说过吗?”劳拉抬起眼,明亮的眸子毫无畏惧的望着他,道:“我们是一个团队,既然大家都掉下去了,我也应该一起掉下去,或者答出问题,为其他人报仇才对。”
“哦……那你还会回来这里吗?我,我会想你的。”斯芬克斯几乎有些结巴的说出这句话,就像一个舍不得玩伴离开的小孩,这种近乎羞涩的神情出现在那张古怪的人脸上,实在显得万分滑稽,然而,劳拉却并不觉得奇怪,她看着斯芬克斯的表情,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曾经加过这只大猫。
“你,我曾经见过你吗?”劳拉忽然觉得他很亲切。
“见过呢,只是我们都不记得了。”斯芬克斯轻轻道,接着,他忽然板正了一张脸,声音严肃有如洪钟:“那么,听题吧。海洋的城邦,琉璃的彩光,四海之水凝聚成发簪,鲸鱼的白骨作为宫殿,他的权杖代表时间,他的存在隐身洪流,他的血系之人,请告诉我他的名字。”
随着斯芬克斯的声音,一幅幅画面涌进劳拉脑海之中,过往隐没在雾气中的一切都渐渐清晰起来,鲸鱼巨硕庞大的白骨宫殿,鳞片满布狰狞的脸,鲜血的爪牙滴着鲜血,他被困在那宏大的鱼骨之中犹如困兽,低沉绵长的声音震耳欲聋,那是永恒漆黑的海底,鱼骨的宫殿惨白却没有一丝光明。
一个名字合着泪水淡淡的浮现在她脑海中,她悄悄道:“人鱼之王,巴卡尔。”
随着她的声音,天门洞开,光线中的云雾扭曲翻滚,无限光明从中透出来,斯芬克斯在她耳边道:“诸神审判之日,一切都会回归。我是斯芬克斯,知晓世间一切谜题的斯芬克斯,如果你已经选择了你的命运,还请跟着那些棋子,见证审判之日降临。”
劳拉闭上了眼睛,在强烈的光线下失控的大声悲泣,无数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光洁的面庞滴下来,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化为一粒粒透明的珍珠。
神明啊!高高在上的神明啊!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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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还未从血雨的镇静中解脱出来,天空中忽然传出来一个声音,李洛完全不明白那酒糟鼻子的老船长还没见人就高声喊叫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提醒自己接住他吗?当然,这个情况也不容他多想了,普通人从高空落水一定会摔死的,他连忙切入船长的落点,将船长从那道规则中抢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接着,天空中又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来人,希德只好铁青着脸又嗑下去一瓶药,和李洛像两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不断的重复抢下来人,飞到适应的高度丢下水去这个过程,每落下来一个人,李洛的脸色就暗一分,劳拉呢?难不成之前那蓬血雨是劳拉的?
幸好,劳拉并没有让他等很久,十几分钟后她就出现了,凭空出现在海中央,还带着那艘帆船。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并看不出半点答对题目的喜悦,而是深切的悲伤,就像心中所有难过的,尴尬的,藏起来永远不想让别人看见的往事,在同一时间统统被人挖出来了一样,心里空空的,鼻子酸酸的。
李洛一见她没事,登时放下心来,他随手将手里还拎着的一个水手往海里一扔,便朝着劳拉飘了过去,劳拉并不说话,她呆呆的立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脸上的表情让李洛很心疼,像一个失去父母又被人欺负的小孩,想哭却不敢,想要被抱抱却不知该向谁撒娇,想要回家,四周却一片茫然。
李洛不知道劳拉这忽然汹涌的悲伤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好,他只能默默的陪着劳拉身边,试探性的摸摸她的柔顺的头发,又轻轻的抱抱她,小声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伤心啦……”
劳拉身躯僵硬,好似一块木板,半天,她忽然把头埋在李洛怀里,不可抑止的发出一声低低的悲泣,李洛忽然被她一抱,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深呼吸了半天,方才找回来自己。他轻轻摸摸劳拉的头,什么都说不出来。无论什么样的悲伤,也许,能哭出来就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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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航的时候,天空中微微飘着雨,也许是物极必反,希德晕船吐了这么多天,多多少少也习惯了,他裹着件黑色斗篷向甲板处船头雕像的方位走,李洛面带傻笑果然蹲在那里,下雨没什么反应,见希德走过去他似乎也没什么反应,整个人的表现不是之前的缺少脑子,而是彻底没了脑子,希德对这样的事情发展很担忧啊。
“要伞不?”希德两手空空的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李洛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你有吗?”
希德松了口气,看来基本的认知能力还在,自从两天前被劳拉一抱,这孩子彻底进入呆滞状态,问他问题他也会好好回答你,和他打招呼他也有反应,但是,从那天开始,这货在这个被劳拉抱过的地方呆着不走了,没事的时候也不满船乱晃悠了,只是木木的杵在那,脸上时不时冒出傻笑。
而女王陛下经过那天之后,深觉自己的威严被拉低了,为了平衡回去,她一直在自己的房间内保持神秘感。
“我没有,不过你下雨天正好可以练练你的水元素亲和力,据我所知,似乎所有种类的魔法元素都很容易和你产生联动吧?”
“嗯嗯,正在练呢。”李洛带着一丝恍惚的傻笑,探出手去,不过多时,便在手中捏出一块心形的冰晶,他目光迷离道:“你说劳拉会喜欢吧?”
“应该会的,要不你去问问她?”希德很希望李洛动一动,神神叨叨杵在这连自己都快看得神经病了。
“哦……不行……劳拉是个很害羞的人……”李洛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红晕,那标志性的傻笑又灿烂了几分。
唉……希德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放弃了。丢下李洛回去自己的房间,按照船长的观测,再走两天就能到达特斯拉帝国境内的码头了。听说那是个十分寒冷的地方,刀锋般的冷风不分昼夜的刮着,从那里经过的人没有厚厚装备的包裹,在进入主城之前就很容易冻伤。希德边想边皱眉,怎么才能给自己的斗篷加持不断燃烧的属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