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道,百十人中未必有一人可炼气修行,百十炼气修行者中未必有一人可至【通神三天】。蹉跎于被俗称为【下三天】一辈子,就是绝大多数炼气士的一生命运与成就了。
据方兴所见过的户簿中记载:东平七县一郡、八百里山河,有户七万一千四百七十七,口二十五万二百八十二。屈指算来,炼气之士也不过两千之余,这其中,又有十之八九,都驻足在【真灵三天】的修行境界中。
【真灵三天】第一人,这是何等威风凛凛的称号!这便是族老方信医对方兴的殷殷期待。扬扬手,方信医丢下方兴等三人,又走了几步,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一身的本事,都让方五那个傻徒弟学去了。药汤的事,尽可让方五来做,我给你们坐镇就是了!”
“方兴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什么都不错,以前就是想得多,疑心太重。现在一个月不见,竟然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心性大好,了不起!”这声音后劲绵绵不绝,又听他老人家教训道:“方兴,你这孩子吃了老头子我三年的打熬之功。现在,老头子我就倚老卖老的教你几句,”
“‘既然踏上炼气大道,心气便是第一要务!想要做人上之人,那就该有驾驭群雄的豪气!’方兴,老头子快进土的人了,我的话,你要好好的学着,好生努力!之后,遥遥传来了最后一句话:“真想不到,老头子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方家又一位新星的崛起!好!实在是好!”
白发老翁已去,其言犹在耳边回荡。之前,方五所述的‘故事’倒也有趣,方兴一一听了,只觉得似乎有天数所致,竟有千般巧合都凑在一起,一波三折,种种巧事都碰在了一起,最终让他受益良多。现在又闻族老之言,不由当即面色一正,人已从榻上起身。
他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方兴对这句话不予置否,不过这句名言此刻用在这里倒是十分贴切。方五终究是有心救助过他,而且世人也均以为是方兴是不慎魂魄离体后,被天风吹得灵智不清,若不是方五发现的及时,舍出两滴滴本命精血救他,恐怕当即就要魂飞魄丧了。方兴若不表态称谢,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况且又有族老这样的人物在其中穿针引线,这个面子,方兴得给。
正好方信医告诫方兴;‘驾驭群雄的豪气’的话传来,方兴索性借梯下楼,他一边起身做势欲将一直半跪在地的方五扶起,一边口中笑道:“多谢方五统领的义举,以前方兴多有得罪,还望方五统领海涵!”
两世为人的方兴,自是有一方开阔的眼界,这句话说的丝毫没有半点怨气和作伪之色。这幅摸样,连方传武看了,也不禁在一旁暗暗点头。他也开口道:“老五,三郎得了你的手札心得,又被你舍命相救,你就不要再谦虚了。”
方五连声推却不得,只得半推半就的欠着身子,口道:“不敢,不敢。”方才拘谨的站起身来,一时间房间内,似乎其乐融融。
又说了几句关于魂魄离体的危害之类的闲话,方传武就和方兴起身,三人一起往药园去了。
现在依旧是深夜,方兴自己估计大概已经过了凌晨,约在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左右。
这刻,天色依旧黑得厉害,方兴一行前后左右都有护卫提着灯笼。方兴暗地里数了一下,一共十位炼气之士,均是方五所领的家族武士。这让方兴心里一动,想起那两个守夜人来,便开口道:“大哥,刚才方五统领说过,有两个护卫因我之故,明日午时就要被废去修为。我念他们修行不易,想找你讨个人情,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方传武闻言笑道:“你果真是个书生出生,耳根子软。在城里为了小厮求情,现在又为了这两个奴婢向我讨人情?哈哈……”边走边笑了几声,他又道:“讨人情可以,但家里法度森严,那两个奴婢护主不力本该受罚,以为后者戒。三郎,你要想饶了他们可以,不过需拿一样东西来换。”
方兴想救那两个护卫,也不过是一部闲棋。夜里,他魂魄临空,听了这两个人好长的一段牢骚,对他们两个性格,方兴也颇有了些了解。那个被称作梅乡佬的外地人,有些见识,性格也还憨厚;而那个言语尖酸刻簿的‘刁钻嘴巴’除了一张刁嘴之外,也没其他太多心机;这两个炼气士,修为高——都是炼气第三重天、【真灵三天】的佼佼者——性格也易于驱使。若是代价不大,救下来放在身边,以后有机会用上一用,也算是个帮闲。
于是,方兴也不着急,随意问道:“噢?什么东西?”
方传武回头一笑,道:“《先天虎符真文经》!”
果不其然,方传武这个要求,完全被方兴所料中。现在家里对他的了解,也都是方兴亲口所说的种种。他一身的要害大秘,没有半丝泄漏。而相比前世种种和玄冥神光来言,《先天虎符真文经》的重要性和珍秘所处终究是要少一些,这便被他推出来的挡箭牌。
正四品上的炼气法诀,修炼其法,可使人至【通神三天】第六天!在大周九品中正之法中,贵为各州顶级势族的传承法度,非此,不可为中正官。
这种宝贝,方兴眼下尚不能独享,那出来与家族分而食之,获取家族的支持,也是正理。眼下,他手持错金虎符,可驱使锦毛吊眼白额猛虎法相,对《虎符真文经》中所传承的几大精要奥义,倒也不是特别上心。不过方兴没想到的是,方传武竟是用如此的委婉说法讨要。
“看来,我在家里的地位已是稳如泰山啊。”方兴心底一笑,从为人所欺的毫无权势,摇身一变,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过是跨出了两步而已。然而,就是这两步,对绝大数人而言,却是如天堑一般。脸上神色稍稍敛起,方兴正色回答到:“《先天虎符真文经》所传承种种,我既得了,那便也就是家里的了,这个,不用大郎你说,我也会奉献给家里。”
看着方传武回首时,脸上露出的满意神色,方兴心中一哂,敛眉眯眼,再道:“这先天所传的七大精要,我已尽数领悟!日后便传给家里吧,这也是我对家族的一片拳拳之意!”
此言一出,四下震惊。连方传武也不由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方兴。这时,他脸上的沉稳表情再也维持不住,齐齐化作一片惊讶之色
夜风吹动灯笼,烛火明明暗暗的亮着。这两位堂兄弟;其中一人,身姿挺拔自有一股勃勃英气;另一人,身材健壮、气魄如巍峨重山。
方兴、方传武,他们两人,便隔着数步之路,默默相对。
过了那么几息,方传武这才摇头叹了一句,然后转头回身,继续迈步走了。他说的是——“三郎,我真看不透你了!”
之后,一行人再无他话,又走了几刻,药园就已经到了。
四下黑洞洞的,打着灯笼,但数尺之外的就已经看不清了。因此方兴倒也没打量出这内院出名的药园是个什么摸样。只是觉得迎面扑来的尽是浓郁的药香。
除了药香还是药香,这种环境让方兴不由感到心旷神怡,心境极佳。
进了园子,抬头便可以看到一张黑底黄字大匾悬在大厅门廊之上,匾额古旧,带着岁月的痕迹。方兴忍不住读出了声——“药王厅”
就像那本《药王秘经》一样,都是好大的气魄啊。方兴感叹了一句。
他的炼气之路,坎坷走来也不过才三天的功夫,所见到的炼气高士,如方传武、方信医之辈,这些人都有着一种敢于笑傲天下的气魄,无一不是心怀傲气的豪迈之士,就是那个刘家大少、刘名扬也是骄傲狂狷,不可一世。
而他了?他踏上的又将是如何一条漫漫长路呢?
在思索中,人已进了大厅。这会,大量的药橱、各色的药箱,零零散散,各式各样的药材,堆满眼都是。连自认为熟知药理的方兴也看花了眼、看昏了头。
眼睛正应接不暇的时候,又上来一群身穿绿色对襟袄的丫头,唧唧喳喳,将方兴围在了中间。或丰满或纤细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有些大胆的竟动手动脚起来。
方兴这才回过神来,忙问这是干什么。
方五正使唤人添柴烧水,忙得不亦乐无,倒没理他。却是一旁的方传武说了一句,“帮你洗澡,还能怎样?”
方兴的脸有点红了,他此前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待遇,在记忆中,家中的竹儿最多只是羞红着脸给他的大木桶内添些热水罢了。哪有今天这般阵势。
幸好,是被一群女人围在了中间,免去面对其他男人的尴尬。方兴就这样被一群女人一边簇拥着,一边剥光了衣裳,然后赤条条的钻进一口温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