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这时候的茶水,尚要放入花椒、生姜、橘皮等异物,作为一个饮贯了炒茶的现代人来说,自然是有点不习惯的难以下咽。
但是当此之时,崔文卿自然不能说不好二字,否者与了元刚刚才建立起的友谊小船,说不定说翻就翻了。
“嗯,不错。”
这三个字,是崔文卿的违心的评价。
了元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旁边的苏轼笑着补充道:“文卿兄有所不知,了元方丈乃是中原三大茶道高手之一,排名甚至还在你的老师陈学士之上。”
崔文卿惊讶:“我那便宜老师也是茶道高手?”
“是啊,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苏轼笑言,回想起那张倾国倾城的娇靥,他又是一笑道,“不过陈学士的茶比起了元之茶,喝起来更别有一番风味了。”
了元微露尴尬之色,笑道:“说起来,今日陈学士正在寺内做客,要不小僧也将学士请来一并坐坐?”
“不要!”
两条嗓们同时发音,苏轼和崔文卿对视一眼,都对突如其来的默契大感莞尔。
苏轼轻叹笑道:“若有学士在此,你我岂不拘谨不少,何能了得痛快!文卿兄你说呢?”
一想到那白发苍苍,满脸严肃的老年学士,崔文卿也是颔首言道:“不错,还是我们同龄人聊起来大感畅快一些。”
此话落点,苏轼和了元都有些暗感奇怪。
说起来陈学士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妙龄,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说起来也勉勉强强算作同龄人士,为何崔文卿的话却觉得几人年龄上有很大的隔阂?
不过此乃小事,苏轼了元也没有往心里面去,并未深究。
闲聊片刻,崔文卿这才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对了,寻常那些寺庙的主持,均是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僧,了元方丈年纪轻轻就能出任闻名天下白马寺的主持,实乃惊人之际啊!”
了元轻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一切结为因果,说起来小僧也是运气而已。”
“哈哈,应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和尚谦虚了。”苏轼大笑着说了一句,便讲述了了元和尚的生平。
原来了元和尚之师虚空大师,本就是佛学大师,在担任白马寺主持期间,不仅翻译了诸多天竺经文,更与太祖皇帝结为了忘年之交,成为大齐护国禅师。
了元和尚乃是虚空大师所收的唯一弟子,被其师赞起为“骨格似雪窦,后来之俊也”。
而了元和尚也不辜负虚空大师评语,年纪轻轻便佛法高超,声名远扬,前几年更是亲自踏足江南寺庙,让十多位佛法高超的名僧为之折服。
虚空大师病故之后,一来因了元是为虚空大师的唯一弟子,二来也因为了元佛法造诣完全不逊于当代高僧,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白马寺的主持。
一五一十的说完之后,苏轼微笑补充道:“但我觉得最为可贵的是,这和尚虽为主持,却在诗词文赋上有着很高的造诣,可以说如果他要去考科举,最少名列二甲。”说罢对着了元笑道:“喂,和尚,要不你就从了我的话,还俗考科举如何?瞧你这唇红齿白,英俊潇洒的模样,若被官家看重点为公主驸马,权色富贵便是手到擒来了。”
一席话落点,苏轼忍不住揶揄大笑,就连崔文卿也露出了莞尔之色。
了元和尚却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淡然模样,一声佛号淡淡言道:“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不羡朱门酒肉,不羡红颜如花,此生一盏青灯,一部黄卷,一盏清茶足矣。”
话语落点,苏轼的笑声嘎然而止,面上露出了苦笑之色,轻叹道:“小和尚啊,难道佛法学多了,都会变得如你这般无欲无求么?”
未等了元和尚回答,崔文卿已是举起茶盏敬佩笑言:“非是无欲无求,而是看破了红尘之后的淡然,来,了元大师,在下敬你一杯。”
了元淡淡一笑,举起茶盏与苏文卿一碰,微微细品。
崔文卿喝罢一口热茶,回想起穿越之前追逐名利不知休憩之苦,一时之间不禁感概中来,悠然吟哦道:“我有一壶茶,足以慰风尘。闲约二鸿儒,黄昏扣柴门。阔谈三更后,把盏有余温。醉眼四处看,皆为梦中人。”
吟哦声堪堪落点,苏轼已是忍不住拍案叫好道:“好一首即兴五律,在下思之也有即兴一诗。”
说罢之后,苏轼端着茶盏站起,举步吟哦道:“我有一壶茶,足以慰风尘。倾尽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闻之诗句,崔文卿暗暗赞叹。
果然是苏轼,就连诗句也是磅礴大气,豪放风流。
闻言,了元悠然一笑,亦是起身言道:“两兄诗句皆为大妙,小僧亦是献丑一首,”言罢轻轻吟哦,“我有一壶茶,足以慰风尘。醉里经年少,乍醒狂浪生。沧浪星野阔,月涌浮骚声。我恨鸿翼轻,难渡天下人。”
一言方罢,崔文卿和苏轼均是击掌赞叹,兴致盈然之下,端起茶盏又是一通豪饮,笑声连绵不断。
及至一通酬酢结束,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了元吩咐僧人为崔文卿和苏轼安排了一间上房,供其休息,而荷叶与苏三,也是两人一间。
来到房中,崔文卿和苏轼同榻抵足而眠,闲聊半响朦胧睡去,及至半夜崔文卿却是被尿意憋醒。
此乃茶水喝多了的恶果,令他大感哭笑不得,索性披上外套出了房门,朝着茅房而去。
一通酣畅淋漓之后,崔文卿如释重负,然此刻却是没了睡意,便出了院子踽踽慢行,倘佯在一片悠然静谧之中。
适当中夜,碧空澄澈,一轮明月照得白马寺如水般朦胧。
初秋之夜已经有了凉意弥漫,大有萧瑟之气,使得崔文卿脱离了白天的炎热,大感心凉气爽。
白马寺占地宽阔,里面庭院重重不知几多,就这么边走边想走得片时,就连崔文卿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走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