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执法?”
童州又被崔文卿突如其来的新词汇直接弄懵了,钓鱼他懂,执法也明白,然这两个词加在一起,就让他有了一种听天书的感觉。
折昭无力笑道:“相公,钓鱼执法究竟何意?还请你言明。”
崔文卿微笑解释道:“所谓钓鱼执法,是指当事人原本没有违法意图,在执法人员的引诱之下,才从事了违法活动。”
折昭约莫听得明白,蹙眉言道:“夫君的意思是,原本河东银是根本不想发行军债,但那个身为朝廷密探的老者以下饵的方式引诱河东银行,从而作出违背朝廷法度之举?”
“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崔文卿已是颔首。
童州瞬间怒气盈然:“这么说来,那老匹夫是故意挖坑陷害咱们的?”
“也不能说是陷害吧。”崔文卿一叹,“只能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当时我已经代表振武军严词拒绝了发行军债,但吕惠卿却代表你们河东路经略府表示反对,并示意可以以国债的方式收取老者的五万两银子,这才是真正的坑货啊!”
童州听得万般郁闷,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下令打吕惠卿二十大板的命令还是过轻了,如此坏事的坑货,该直接就地打死才好!
“对了,那位老者究竟长的什么模样?”折昭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崔文卿努力回想了一下,言道:“满头白发看上去有六十左右,个子适中大概与经略相公差不多吧,长得有点微胖,笑得有些奸诈,属于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类型……”
折昭与童州面面相觑,思忖少顷,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人名,异口同声的高声道:“莫非是富弼?”
崔文卿自然听过富弼的大名,惊讶笑道:“怎么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王佐之才富弼啊?”
童州已经气得快要背过气,苦笑言道:“不错,就是被太宗朝名相范仲淹誉为王佐之才的富弼,如今的户部尚书富弼,也是这次的钦差大臣富弼。”
崔文卿愣愣的想了半天,喃喃自语道:“我擦!这下问题大条了。”
童州黑着脸咬牙切齿半响,猛然气咻咻的长身而起。
见状,崔文卿连忙问道:“经略相公是要到何处去?有什么事咱们一并商量便可,俗语常言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嘛。”
童州怒声言道:“吕惠卿这丫误事,本官这就回去重重处罚他丫的,也算是给富尚书一个交代。”
崔文卿哭笑不得的言道:“经略使,目前只怕已是晚了,你即便是抽死吕惠卿都无用,暴力始终不能解决问题,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什么办法?”童州心知崔文卿智计超群,连忙坐下来一脸急色的询问。
崔文卿嘿嘿一笑,便将心头说想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及至听完,童州双目猛然一亮,颔首道:“文卿贤侄这个主意不错,若能这么做,倒是可以让富尚书投鼠忌器。”
“对,”折昭美目橫了崔文卿一眼,也是同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夫君的计划行事吧。”
朝廷钦差、户部尚书富弼的车驾是在正月二十五日这天进入的太原城门。
自隋唐实行三省六部制之后,户部便是朝廷掌管户籍财经的衙门,在六部序列当中仅次于吏部之下,排在第二位,主官户部尚书更是牛叉哄哄。
大齐立国之后,高祖皇帝为分化丞相之权,又设立三司使主管朝廷财政,户部的许多关键权力也被划入了三司使当中,使得户部地位和重要性都大不如前,而户部尚书也是如此,官阶从三品,与折昭童州都是同一官阶。
原本按照官场惯例,同一官阶是用不着亲自前去迎接的,但折昭和童州明白富弼这次前来可还有一个朝廷钦差的身份,故而也就不辞幸劳的亲自出城接应。
来到经略府衙门正堂坐定,折昭、童州、富弼三人略作简单的寒暄,后者已是意味深长的微笑道:“去岁年末,经略相公与折大都督在河东路闹的动静很大啊,消息传到京城,文武百官们也是议论纷纷,众说纷纭,而政事堂的诸位相公,更是意见不一,不知该如何处理你们以朝廷名义在河东路大肆举债之事,故此官家特令本官前来河东路巡视,还请两位能够相助本官调查情况。”
“富尚书能够钱来河东,实乃吾等之幸。”童州微笑着说了一句客套话,继而正容言道,“不瞒富尚书,我们河东路经略府与折大都督的振武军大都督府,均是因为资金窘迫不得已在外举债度日,然而起初,我们也只是想在民间借个几万两银子来花花,这件事也曾向安石相公禀告过,只是没想到百姓们购买军债国债的热情居然是这样的高涨,通通前来购买债券,本官与折都督一不小心,就借了三百多万两,实在是措手不及啊!”
听到此话,富弼差点气得吐血。
要知道大齐立国以来年景最好的一年,朝廷财政除去必要开销后,最多也只收益了三千五百万两银子,对此,官家和政事堂的诸位相公们还沾沾自喜的很久。
没想到折、童二人就这么设了一间劳什子的银行,便在河东路借到了三百多万两,实在骇然之际,此时此刻,童州居然说了一句一不小心,实在令富弼大感郁闷。
在他看来,河东路这次民间举债的行径可谓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一个不好说不定会动摇大齐的财政经济,若是出现了坏账赖账,朝廷在民间的威严而在,在百姓们当中的威信又是何存?
故此,以三司使韩琦为首的财政官员,都对举债之事心存不满,富弼也是同样如此。
心念略动,富弼捋须冷笑道:“民间举债的对错本官先不作评论,但据本官所知,朝廷禁令明明已经下达到了河东道,你们河东银行却还是有人胆敢收取百姓们的借款,也不知童经略使是如何约束你的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