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棺椁中,葬着不知名的种族,他已然在流逝的时光下,化为一具干尸。
然而就在刚才,在李风扬和裴青青的眼中,这具干尸竟然在微微颤动,真地仅仅是幻觉吗?干尸眼眸里的诡异绿光令两人难以忘怀,皆感到浓浓的不详之意。
且这具干尸生前绝对是一位强者,死去了不知多少岁月后,腐朽的身体仍然弥漫出阵阵强大的气息,棺椁四方的虚空都隐隐荡漾着无尽涟漪。
李风扬咽了一口唾沫,暗自揣度,他估摸着倘若干尸当真破棺而出,复活归来,自己能够将之斩杀的概率,也不足五成。
“昔日无上强者的墓地,注定充满危机,我们还是尽快救出宝儿,趁早离开为好!”李风扬说道,他牢牢地盯着干尸,拉着裴青青后退。
从始至终,干尸都不再动弹,仿佛刚才的一切真得只是一片短暂的幻象。
远远地望了中央平台一眼后,李风扬又四下眺望,只见除却他们立身的天台之外,周围共有八个天台,彼此之间则以铁索桥相互贯通。上百个天台,数不尽的铁链,使得这整座破碎的深渊地宫,化为一个巨大而繁杂的迷阵。
“只要一直朝着中央天台的方向走,我就不信我们会迷失其中!”李风扬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笃定地说道。
“宝儿,我们来救你了!”玉质棺椁上的小女孩蜷缩着身躯,像是陷落深沉的梦境里,李风扬注视着宝儿,牵着裴青青前进。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一座又一座铁索桥,穿行了一个又一个天台,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却始终没有拉近与中央天台的距离,反倒是越来越远。
偌大的迷阵,又怎是单靠坚持不懈的乱闯就能够破解的呢?
他们已经迷失在其中!
李风扬忘了自己到底走过几座铁索桥,也不知究竟穿过多少个天台,他通红了双眼,咬紧牙关一步步艰难地走着。
“噗通!”身畔传来响动,裴青青跌倒在地,喘着粗气无力地说道:“风,我不行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李风扬一滞,蓦然回首,才发现此时此刻,两人重新回到了第二个天台上,四面八方的铁索桥上都燃起了绿油油的火焰,凝成一张张狰狞地鬼脸,咧着嘴大笑着。
“嘎嘎嘎!嘎嘎嘎!”
李风扬只觉有无穷无尽的嘲笑声传来,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双耳,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仿佛要将他的耳膜刺穿,才肯罢休!
目中的血色更浓了,李风扬松开牵着裴青青的手,沉声说道:“既然你累了,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会独自一人,将宝儿救回来的!”
话音未落,他便闷头继续前进。
“风,你已经中了魔障,此阵不仅会迷失方向,更会让心灵都迷失啊!”裴青青急得泪水直流,艰难地爬起来,跟在李风扬身后大喊道。
李风扬却是充耳不闻。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后,他们身后的腐朽棺椁猛然一颤,其内的干尸转了转僵硬地脑袋,眼窝里的诡异绿光,霎时闪烁。
由于隔得太远,李风扬和裴青青都没有注意到,在宝儿的怀中,有一朵雪白的七瓣小花,正在悄然绽放,七朵花瓣已开四朵,小花的颜色也从白色转青,并渐渐地化为深沉的绿……
李风扬依旧前进着,耳畔的嘲笑声愈发肆无忌惮,他的眼眸越来越红,他的心,将要彻底的迷失了,失去自己的思维,乃至失去整个灵魂。
蓦然之间,“砰”地一声轻响传来,让李风扬心神颤抖,他双眉一皱,猛地转身,只见裴青青并没有依照规律来走铁索桥,在走过第五块和第六块木板后,她伸出脚,毅然决然地踏在了第七块木板上。
顿时,熊熊鬼火像是找到了宣泄之处,汹涌地攀上女孩的身躯,肆意而畅快地侵蚀着她的血肉。裴青青却像是没有感到半点痛苦,她竟然笑了,如花般灿烂地笑着,只是这花,是一现而逝的昙花……
“啊!”李风扬瞪着眼大叫,刹那之间,他恢复神智,破碎了所有的虚妄,然后腾空而起,一把搂住裴青青,冲到了一个天台上。
天台之上,李风扬将怀里的女孩轻轻放下,他急得快要哭了,大喊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会白白丢掉性命的,你怎地这么傻?”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若不这样做,你又怎能清醒呢?嘻嘻,我就知道,在你心中,是时时刻刻担心着我的安危的。”裴青青却是笑容满面,鬼火无情地灼烧着她娇弱的身躯,她终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痛哼起来。
“肮脏的火焰,统统给我滚!”李风扬狂呼,他施展焱焰燃体,将幽绿的鬼火尽数吸收。
但鬼火已然烧灼了好一会时候,恐怖的高温使得裴青青身上的衣裳尽数化为灰烬,点滴不剩。白皙的肌肤上遍布着一块块焦黑的痕迹,血肉都成了焦炭。裴青青瘫倒在地,喘着粗气,半眯起眼,无力地说道:“风,将我留在这里吧,我动不了,现在我是真得无力陪伴在你左右了!”
“不,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我们要一起将宝儿救出来!”李风扬吸尽女孩体内残余的火毒,又催动水行灵体为她灌送温润的水气,裴青青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我会拖累你的!”
李风扬抿着嘴,沉默中,他解下四崩琴,放到一边,再脱下衣衫,然后化身为一个小巨人后,背起裴青青,再将衣衫结绳,将自己和背上的女孩牢牢地绑紧后,活动了一阵手脚,笑问道:“接下来我会一直维持五重御天的形态,青青,你能够适应吗?”
裴青青显然没料到李风扬会这么做,她红着脸,将脸颊贴在李风扬宽阔的背上,轻轻点了点头,又说道:“可是你的琴……”
“它没有你重要,十张四崩琴,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两人没有再贸然前行,便在天台上休息,仔细观察大阵。
裴青青忽地目中闪烁起精光,问道:“风,你可曾看出,我们所在的是何大阵?”
“八卦阵!”李风扬答道,他因为修有二重乱狱,对阵法之道,多少也涉猎了一些,“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中的变化之道,何止万千,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八卦,指得可是乾天、坤地、艮山、兑泽、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这八个方位吗?”裴青青目中精光更甚,柔声问道。
“不错!”虽不知女孩为何如此相问,李风扬还是解释道,“八卦八方,其中乾属天,在西北;坤属地,在西南;震属雷,在正东;巽属风,在东南;坎属水,在正北;离属火,在正南;艮属山,在东北;兑属则,在正西。”
“那以我们现在所处之地,这八个方位也就分别意味着,左前方、左后方、右方、右后方、正前方、正后方、右前方和左方?”裴青青虽然虚弱,却是笑得极为欣喜。
李风扬环顾八方天台,不可思议地问道:“莫非你已有了破阵之法?”
裴青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诵起来:“一路之上,总共出现了三首诗词,其中两首已为我们指出明路,但还有一首,可还未完全领会它的用途呢,让我读来,你再细细感受一番,自会明白。”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熏熏,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缕带宽三寸……”
这是刻在狐像右侧的诗词,李风扬微微皱眉,跟着念了两遍,忽然豁然开朗,兴奋地大叫道:“我明白了!词中有山、水、柳、花、风、雨,分别与八卦的方位对应!山为艮、水和雨为坎、柳和花为坤、风为巽!八卦阵已破,青青,你实在是太棒了!”
“嘻嘻,依照诗词所指,我们需要连过六座铁索桥,才能到达中央天台。这六座铁索桥,分别在我们的右前方、正前方、左后方、左后方、右后方、正前方。只要依次走,便能走出八卦阵了。”裴青青的声音越来越低,破阵后,她耗尽了心力,闭上眼,沉沉睡去,“风,我好累,你可一定得救出宝儿啊!”
“安心地睡吧,救出宝儿后,我们,回家……”
李风扬轻声安抚,紧接着,他昂起头,满怀着斗志,直冲前方。
过铁索桥,登天台,李风扬一路行去,只觉前路清晰无比,他一连走过两座铁索桥,只觉迅速拉近与中央天台的距离,沉睡在棺椁上的宝儿的模样也愈发清晰。
然而,李风扬万万不曾料到,当他跨过第三座铁索桥的时候,再次陷入八卦迷阵中。
莫非之前的揣测,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