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乘着清凉的晨风,李风扬与裴青青启程前往淮楠县城,出门的时候,还捎上了吵吵闹闹的宝儿。
李风扬独驾枣红马,一大一小两名女孩则共骑另一匹马,迎着晨光,沿着官道,三人不疾不徐,一路前往县城。
淮楠县城,绕山而成,傍水而建,长二十里,宽十八里,城高有十米,颇为巍峨大气,时候虽尚早,东、南、北三面城门已然大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这座小县城,愈发的繁荣了。
临近城门的时候,裴青青仰望高高的城楼,长叹道:“父亲死后,很快就有了新的县令上任,据说修为不凡,作风也极硬。也许是吸取了父亲的教训吧,一旦出现门派兴起的苗头,这位新县令就会全力打压,而在没有门派欺压的情况下,淮楠县城发展地很快,在汤呈郡内都排得上号了,如果当年我父亲……”
李风扬深知裴青青对裴大海的逝去和裴元霸的出走,至今仍耿耿于怀,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引马靠近,搂住女孩的肩头,无声相伴。
下一刻,裴青青忽地展颜一笑,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我没事啦,只不过有些感慨。”
李风扬却分明看到了她未干的泪花,他伸出手,轻轻拂过裴青青的眼角,坚定地说道:“别再伤感了,要向前看,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嘻嘻,走吧,我们进城去。”
………………
朝阳东升,阳光照耀,三人两马顺着人流,晃晃悠悠地进入淮楠城中,一进城,便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争先恐后地涌来。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哟!”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狗不理驴肉包子!皮薄馅大肉汁多,一个解馋,两个管饱!”
“卖糕卖糕,老王切糕,祖传秘方,酥酥脆脆,不好吃不要钱诶!”
叫卖声勾动李风扬的回忆,他初入淮楠县城时,是与裴元霸一块儿来的,那时的叫卖声与此时此刻,如出一辙,而转眼间却已经物是人非。
李风扬摇了摇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坚定本心,在心中呐喊:“人要向前看,路要向前走,我不该沉沦在过去,元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青青的,而终有一日,我将重返禁神海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们到了。”李风扬正想着,忽然听到裴青青的话语。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三人已走过大半段街道,来到了淮楠县城内最大的琴行,儒音琴行。
琴行里跑出一名长脸的灰衣小厮,先是不易察觉地扫了三人一眼,目光在裴青青身上停顿了两秒后,他点头哈腰地将三人迎进门。
裴青青冲着李风扬点了点头,两人牵着宝儿,进入儒音琴行,三人都不曾发现,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名黑衣胖子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嘴角上挑,露出一丝诡异到极致的笑容,下一刻,这名黑衣胖子身影一闪,无声消失……
虽是淮楠县城里最大的琴行,儒音琴行的占地面积却不是很大,不过其精美的装修,倒是值得称道。这是李风扬第一次来到琴行,心中不免好奇,一进门,他便朝着四周望去。
只见琴行的装修极为典雅,弥漫着浓厚的古韵,在琴行三面都陈列着红漆软木,其上则摆放了一张张各式各样的古琴。
李风扬信步而行,走到琴行东侧,在距离他最近的软木上,摆放着一张墨色的古琴,长有三尺六寸五,宽有六寸,厚约二寸,上续七跟紧绷的长弦,琴体十分简洁,只在琴的腰部和头部有两个凹进的线条,其余没有任何装饰,含蓄而大方,体现出了几分中庸之道。
“这是仲尼琴。”裴青青走过来,说道,“这是历史最悠久的古琴样式之一,这类琴一般音域比较宽广,音色深沉,余音幽远,多用来陶冶情操,却做不得兵器。”
李风扬伸手,在墨色古琴的琴弦上轻轻一拨,顿时“叮”地一声,琴音环绕,久久不息,他不禁说道:“我倒觉得此琴挺好的。”
“公子此言差矣。”话音未落,便有一名红脸老者走来。
“这位是儒音琴行的掌柜,韩老伯。”裴青青介绍道。
李风扬微微施了一礼,韩老伯还了一礼后,上下打量李风扬,抚着银白色的长髯,问道:“这位公子,似乎并非用琴之人啊?”
李风扬笑答:“现在不是,可不代表将来不是,我正有入琴道的打算。”
“面由心生,琴由情定,不知公子你要以古琴,作何用处?”韩老伯目中精光闪烁,又问道。
“争斗!杀伐!”李风扬不假思索地回答,话语铿锵。
韩老伯闻言,目中精光更甚,“杀伐之琴,奏争斗之曲,这样的古琴,我儒音琴行倒是正好有一张!”
他挥了挥手,那长脸的灰衣小厮,便从后堂取来一个长长的包裹,韩老伯也不接过,直接交到李风扬的手上,说道:“你们若是早来一日,可就得空手而归咯,这张琴,是今天早晨方才有人送来的,本来老朽还打算将它修饰一番,作为镇店之宝,不想这么快就又迎来了他的主人。”
包裹入手,李风扬只觉双臂一沉,他将包得紧紧的布帛解开,便听到一声铿锵的,如剑鸣般的琴音!
这竟是一张铁琴,比寻常的古琴要长上半寸,宽上两分,通体为银色,没有半点修饰,连那琴弦,都仿佛是钢铁所制,精光四溢。李风扬随手一拨,顿时整个琴行内回荡起激昂琴声,所有的古琴都跟着嗡吟。
“此琴,名为四崩!”韩老伯痴迷地望着铁琴,说道。
“冰纹断,流水断,龙鳞断,梅花断!竟有足足四种断纹!”裴青青惊骇地说道。
韩老伯却是摇头道:“你再细细看看。”
裴青青闻言,抚摸琴身,下一刻面色骤变,她似是在铁琴上看到了一片破碎的山河,震惊到了极点,大叫道:“传说中的山河断,这果真是杀伐之琴!”
李风扬可听不懂他们的话语,但他手抚四崩琴,越看越喜爱,冥冥之中,这张铁琴似是与他存在着联系。
李风扬将四崩琴收好,问道:“韩老伯,这张琴,怎么卖?”
“这张琴,不卖!”
“你这老头,不是明摆着骗我们吗,拿出一张琴来,大哥哥喜欢了,你偏得又说不卖,这是什么道理?”宝儿见李风扬面色一沉,跳起来指着韩老伯嚷道。
“宝儿,不得无礼!”李风扬训道,他将四崩琴按照原本的模样包好,递给韩老伯,说道:“既然是贵琴行的珍宝,还请收回吧。”
韩老伯却是不接,他苦笑道:“若这张四崩琴真是我儒音琴行之物,天大的价钱,我都舍不得卖,然而此琴却是一位贵客寄售的,她曾言,一旦遇到合适之人,务必要将四崩琴售出,老朽也不愿逆了她的意啊!”
李风扬闻言,顿时大喜,问道:“那这位贵客,可曾说过售价?”
“四崩琴,不卖,只换,它没有售价,只要换一个承诺。”韩老伯说着,牢牢地盯着李风扬,“那位贵客说了,谁若得了她的琴,须得答应她一件事。”
“任何事吗?那岂不是自杀也得答应?”裴青青面色一变,问道。
“不,只是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位贵客在哪里,我想先见见。”李风扬说道。
韩老伯依旧摇头,“她不在这里,但时机一到,她自会出现的,而这张四崩琴,你还要吗?”
“要,当然要,若那位贵客需要兑现承诺,让她尽管来找我就是了!”李风扬怀抱四崩琴,长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