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有三千,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发生的事,如满天繁星,难以估量。李青城与李风扬父子俩的死,就如无尽碧波中的小水滴,激不起丁点波澜。
时间照常流逝,日落月升,皎洁的明月洒下明亮的光,落在高耸入云的困龙山上。
山巅处,有一堆红褐色的烂肉,勉强能够分辨出是人形的。死者极惨,浑身都坑坑洼洼,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几根裸露在外的白骨,亦布满裂痕。
或许再过不久,这堆烂肉就会被路过的野兽吃得一干二净,也可能在风吹日晒中,逐渐风化,化作尘埃,融入大地。
尘归尘,土归土,这便是万物无法选择的最终归宿。
“哇哇哇。”几只食尸秃鹫闻到腐烂的味道,飞了过来,它们显然是饿极了,争先恐后的扑向那堆烂肉。
其中体型最大的秃鹫,冲在最前面,它怪叫着落到山巅,迫不及待的啄向那堆烂肉。
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早已断绝生机的人形烂肉竟然蠕动起来,爆发出无量彩光,一枚古朴石符冲天而起。体型最大的秃鹫首当其冲,直接被巨大的能量波震成虚无,另外几只秃鹫也不能幸免,尽数被抹杀。
无尽彩光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古朴石符飘落下来,围绕着李风扬的尸体滴溜溜旋转着。
“砰!”得一声脆响,石符碎裂开来,与李风扬腐烂的血肉,合而为一!
李风扬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浑浑噩噩。不知飘荡了多久,黑暗中突然升起一道光,于是他朝着光的方向奔跑,他进入了光里面。
他见到了两尊比困龙山还要高大万倍的神坻。
左边的神坻,身穿长袍,器宇轩昂,周遭萦绕着混沌气,双目浩瀚如星河,嘴角挂着一丝自信的笑容,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右边的神坻,穿着要随意的多,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龙鳞,他生有凤翼、虎爪、猿尾、麒麟足,额头上还有两只巨大的牛角,锋利的獠牙寒光闪闪。这尊狰狞的神坻气息很霸烈,举手投足间,便在搅乱天地。
“啊!”李风扬忽地发出一声尖叫,因为他发现眼前两尊神坻的容貌,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正当李风扬想要仔细观察时,他重新陷入黑暗中,不过这一次,并非是永恒的黑暗,而是他醒了。
李风扬缓缓睁开眼,柔和的月光都让他觉得分外刺目,他猛地跳起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高耸入云的困龙山上,寂静一片,几株苍松迎风傲然,大大小小的青石,东一块,西一块,杂乱无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还活着?”李风扬不敢置信,他分明记得自己死去了,在与柳家小公子最后的碰撞中陨落。
李风扬下意识的伸手入怀,发现被他贴身放好的石符不翼而飞。这一刻,他凭空生出些许明悟来:“是石符救了我,令我重生?”
短短一天内,李风扬由生入死,再从死转生,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又亲眼见证一幕又一幕的光怪陆离,他的心思已经彻底的乱了。
此刻重生的他,心乱如麻,不愿再考虑太多,只想回到山谷中去,闻一闻那里残留的桃花香,看看自己的父亲……
他急不可耐地迈开腿,冲下山。
李风扬回到山谷时,正是明月当空的时候,山谷中的花香已经散去,或许再也闻不到了。
李风扬面无表情的走着,他低着头,走得很慢,走得没有半点声响,却能够分明地感受到那压抑到极致的悲伤。
夜风呼啸,卷起点点晶莹,是刚凝成的露水,还是滚滚而下的泪?
李青城的尸体倒在废墟里,神态安详,嘴角还存着快意的笑,似是早已笃定李风扬能够活下来。
“爹……”李风扬轻轻呼唤,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在废墟旁,李风扬挖了一个坑,将李青城,连带着那柄断剑,葬入其中。他没有立墓碑,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座无名的小坟。
李风扬跪坐在坟前,手中有一个青皮葫芦,这是他在废墟里找到的,葫芦中装着浓烈的酒。以往,李青城总会时不时喝上一口,只是如今,他再也喝不到了。
拧开葫芦塞,将其中酒水倒在地面上,酒气扑鼻而来。李风扬忽然仰起头,拎起青皮葫芦,浑浊的酒水浇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吞咽。
这是李风扬第一次喝酒。
刚入口时有些微苦,随后喉咙处便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紧接着全身都升腾起一片热意,自下而上,直冲头顶,仿佛要将满腔的深沉痛楚,也散发出去一样。
李风扬长长呼出一口气,双眼变得明亮起来。
男儿好酒,借酒浇愁。
“爹,十六年前,你带我进山,从此再也未出去过。我知道你心中藏着许多事,虽然你从不肯告诉我,但我心中无怨。当年往事,昨日浩劫,身世谜团,石符秘密,这一桩桩,这一件件,我都会查个一清二楚!”
“还有,柳家,此仇不共戴天,我在此立誓,报仇之日,必当血河滔天!”
夜深了,万物寂籁,连风都不再游荡,也许沉在云端,也许栖在枝头。
这一夜,李风扬喝光了所有的酒,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再也抑制不住伤痛,整个人颤抖着,趴在地上大哭。
借酒浇愁,愁上心头……
他真得醉了,蜷缩在草地里,模糊了黑夜与星空。
恍惚之间,李风扬发现自己脑海中出现两本石刻的古书。
其中一本,弥漫着青色的光,恢弘大气,像是巍峨天道,不容悖驳,却又充满缥缈仙意,让人心中升出无限向往。
另一本,则完全被血光包裹,象征着无边杀戮和血腥,仿佛其中蕴生着修罗域场,有冲破九天的咆哮,有不死不休的杀伐。
太上逍遥录!
万妖帝皇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