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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中国话,就这么大咧咧停在巴士专线上,周围等车的都看向亭子里唯一的女孩中国人——南音。

南音顿时尴尬,这样成了众人的焦点,也太丢脸了。

为什么不能江湖不见,南音满心不乐意,但还是回了句,“我去的地方不远,坐公车就可以。”

“去什么地方?”那人坐在车里又问,样子不紧不慢。

南音原本想去bridge,那是电影,拍的那座桥,但她顶着各种肤色外国人的奇怪目光,觉得自己被扔到了焦炭上,一紧张,脱口而出,“我要去看魂断蓝桥。”

霍许在车里看了她一会儿,说,“我送你过去。”

“啊——?不用不用……”南音连连摆手。

车里的人看着她不动。

副驾驶的门一开,那“非洲朋友”却走了下来,直接拉开了后车门,等着南音上,南音顿时惊呆了,看着他说,“大家萍水相逢,真的不用。”

那黑人站着不动,一辆巴士开了过来,却因为他们占了停车位,而无法开进站。也许因为这三辆车太过豪华,也许因为这个立着的黑人太过气势压人,公车站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那公车也就停在那里等……南音紧贴着广告牌儿,简直无地自容。

感受到群众无声的压力,“真的不用!”她又再摇头,不是自己拿不出手,而是她不认识对方,觉得这样有点危险。指了指后面,“公车要进站。”

虽然这趟车不是她要坐的,她也恨不能现在就上去。却见那黑人保镖说,“如果我们的车不动,那公车不进站是不会开门的。”

那也就是说,自己要是不上他们的车,他们就不走,会挡着人家的路,让大家都没法坐车?

南音顿时有些反感,不如干脆转身走,换个地方坐车,这想法刚一出,就听到那黑人保镖又说,“霍先生不喜欢别人拒绝他!”

——不喜欢别人拒绝他?

自大狂还是太玻璃心?

南音眼睛都睁大了,看了看车里的男人,又看了看前后两辆车,他宝贝似地坐在中间这辆,这么大的排场。又恍然忆起不知谁说过,伦敦的这种车站,好像也是有公交专用路线,普通的车辆是不可以停的。她忙说,“这里好像不可以停车吧,你们真的不用管我。”

却见车里的人又说,“上车!”

就两个字,多余的话没有,却满满都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如果群众的眼光能变成火焰,南音现在已经被烧成灰烬,这情形想也知道,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中国人奇奇怪怪,同是中国人,又说着中国话,却同样没有公德心,有话不能换个地方说吗!一定要这样,隔着几步远地说话。

可谁又知道南音的苦,天上濛濛的小雨落下,也无法减低她恨不能找个地洞的心情。雨雾也同样落在那个站在雨里的保镖身上,南音还有点略微内疚。

“please……”他又说。

又是please,这词果然万能吗?——南音正想不管不顾干脆走人,却不知怎么忽然又想到了早前遇见的那个中国女孩子……她顿时心软了,如果自己不想别人那样残忍的对待自己,这样自己一走了之,那这男人在自己手下面前该多没面子。

一念至此,望着那车,她极快地分析着形势,而后她发现,以她认识无数富豪见过无数高官识人无数,坐过无数好车的经验判断,这辆车,不是一般人能坐上的。

这男人,如果真的是一个犯罪分子,那他一定是一个顶级的犯罪分子!

后面的传来喇叭声,大概公车司机终于再也等不下去了。车里的人望着南音,雨不大,南音却觉得出奇狼狈。在大家犹如千刀万剐般的目光中,根本无法再考虑,她心一横,上的车。

车门关上,离开了公车站,南音才松了口气,立刻对旁边人说,“谢谢。”而后掏出手绢来,擦着自己的头发,怕把人家车弄脏了。

霍许看着那绿松石色的手绢,擦过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还挺长,后面绑着,这样擦的时候可以看出,应该有及腰长。

因为先前的僵持,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霍许看她半侧着身子擦头发,暗自拘谨,就把视线转去了窗外,不再看她。

南音极快地擦了擦额头的头发,又一路拧到发梢,确定不会有明显的水迹落下弄湿人家的车,她才放了心。

霍许从玻璃的反光中一直在看她,看她装起了手绢,他说,“这边是诺丁山,这条大道紧贴海德公园,一路开下去,然后再走出去就是牛津街,从那里不远就能到……你要去那座桥是吗?”

南音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些路?但觉得随便把自己放到一座桥就行,她装作完全听明白般肯定说,“是的,麻烦你们了。”

“在下雨,为什么还要上桥去?”

南音想也不想地说,“不都说,伦敦的天变得最快,也许现在下雨,等会儿就停了。我到了那边,如果还要再下雨,或是下大雨,我就买一把伞。”

“那刚刚已经开始下雨,为什么不买伞?”

“刚刚雨还小,你看好多人都没有打伞,再说,我家里有伞。”南音细心为人家解惑,“能不买就不买,自己手边的东西要爱惜珍惜着用,如果我再买新伞,我家里的那把伞该伤心了,因为我以后,用它的几率少了一半。”

霍许顿了许久,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人,只有一把伞吗?

南音却想到一个问题,反问道,“对了,在哪一个店可以买到伞您知道吗?”

这可把这男人给问住了,他竟然不知道,茫然地问向自己的保镖,“马克,你知道附近,哪里能够买伞?”

马克怎么知道,也首次很不专业茫然地说:“sir,我很少购物。”

南音一想,人家这种人,保镖都穿高定吧,不然那衣服看着那么有型,又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了真话,连忙说,“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要买伞的,如果真的下大雨,我就找间餐厅或是咖啡馆,让我家里人来接我。”

霍许听她这样说,明白话外之意,她大概还是有些不放心,提到家里人,为的是表明她不是个纯粹的游客,这女孩应该真的少出门,所以很谨慎。于是他问道:“你也喜欢收藏?”

南音点了点头。

“喜欢瓷器吗?”

南音又点了点头,心里想,原来这人是想问她这些。

就听那人又问:“那你知道吗?为什么国际上高价成交的都是清三代瓷器。”

南音说:“这其实还是因为国家的文物法,出土的文物如果买卖,买方和卖方都违法,但清三代,因为离现在还很近,那些东西都是传承下来的,没有经过非法渠道收藏……而且,清三代的秀美绝伦,也符合现代人大多数收藏人士的审美需求。”

霍许点了点头,“我倒觉得高古瓷更好一些。”

南音笑,高古瓷卖不过清三代,又想到刚刚在路上,听到和他一起的中国男人说,“国内报道说,高古瓷如今正是超低价,正是到国外来捡漏抄底时候。”这人,莫不是也想抄底高古瓷。这一次,她却没有再多说话,而是说道,“虽然清三代有些俗艳,但是符合世俗的审美标准,但审美本身就是会被潜移默化改变的,清三代的热度不减,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更多的人,造成追捧。”

这话的潜台词是,清三代热度不减,大家的审美不能恢复理性,一味被金钱价值引导,那高古瓷就很难找回属于自己的地位。

这道理很简单,清三代能为更多的人挣钱,人家自然追捧。高古瓷曲高和寡,又有国家文物法压着,在国内根本没法玩。这是个资本社会,古玩的功能已经改变,这东西是商品,商品当然是什么能卖高价,大家玩什么。

霍许想了想,又对前面伸出手,“马克,拿一张卡片给我。”

马克递过来一张卡片。

霍许看到那卡片,犹豫了一下,才接过说:“没有别的了吗?”

马克说,“抱歉先生,只有这个了。”

他略迟疑,把那卡片递给了南音。

南音接过,很是意外,因为那是一张金色的薄片,上面带着暗刻的花纹,她见过这种工艺,彩青有几条在这里买的项链上都有,这种工艺花型,一般是出现在14k金那种的金饰上,难道这东西也是金的?最重要,这种到底是几k金,她记得以前还和彩青争执过,她觉得绝对没有14k金,但彩青说,英国不卖12k金……但这个,看着又很像12k金,而且,这东西只是名片,——不是项链什么不可以破坏的。

南音想到这里,拿到牙边,用侧牙试了下硬度,她侧面有颗比较尖利的小牙,看着卡片角的小洞,她露出释然的笑容。她一直都好奇,做出这种花纹,不知应该是9k金,12k金,绝对不应该是14k金,这样咬一下,准确地知道,——原来彩青之前被骗了!

惊觉车里静默,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看向旁边人,发现人家正眼带惊讶看着她,这男人,平时应该是个表情不怎么外露的人,也因为这样,他眼中的惊讶顿时令南音觉得无地自容,她忙说,“我……我以前见过这种工艺……这,我就是好奇这是几k金。”

霍许看着她问,“那是几k金?”

“9k。”她肯定地说。

旁边的男人终于露出诧异的神情,看她的样子很是意味深长。南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样子太过狼狈,又一想,自己出门急还好没化妆,不然现在淋了雨,一定惨不忍睹。

但自己刚刚表现的会不会太像财迷?这名片也真是,手摸着名片角,上面一个牙印的坑,她一时不知是该还给人家证明自己不是财迷,还是装起来。

——这真是糟糕的一再相遇!

正在这时,她的黑人朋友救了她,“bridge到了。”

这座桥上可以停车,他们的车顺着桥边停下,缓缓三辆,极有默契,马克下车,给南音拉开车门。

南音拾回来礼貌,对旁边男人说:“谢谢您送我一程。”她转身想要下车,却发现那男人仍是看着她,不言不语。她点了点头,躬身下了车。

“非洲朋友”关上车门,也关上了那不言不语的男人。

一排三辆车,深沉的黑色,缓缓地驶离桥侧。天上依旧在下雨,南音戴上帽子,忽然,她看到那车又全都慢慢停下,最后一辆车打开车门,一个男人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正是那个不会说中文的中国保镖,他快步而来,把伞塞给南音,说了一大堆南音听不懂的粤语和英文,南音的中文和英文他全都当没听到,转身又快步而去。

南音站在桥侧,风把雨吹的一脸都是,看着人家的车,等人家的车不见了,她才想起来,应该记下了人家的车号,又一想,她有人家的名片,可以迟点寄给人家。望向自己手中的名片,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却瞬间傻在那里——名片呢?

*******

已经驶离大桥的轿车内,男人的手,捡起车角落着的名片,霍许看着自己的名片,角落的位置,有个奇怪的牙印,单单的,一个窝!

他看去窗外,细雨蒙蒙,比刚才更大了些。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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