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生存危机
其实,我是不想在陈哥最落魄的时候离开公司的。真正决定离开的原因,是我想我必须彻底在刘诗音的视线消失。
我在电脑学习班学习的时候,开始的那段时间,刘诗音整天往学校跑。给我送鸡汤送炸鸡腿送红烧牛肉。
我何尝不想把电脑这门知识学好?对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男人来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会一门技术,才能使自己有个立身之本。这个道理我懂。
可是刘诗音的执着,太执着了。她的执着使我心里有了深深的负罪感,更多的是心烦意乱。所以我选择了逃学,选择了逃遁,遁隐到新草房丽丽租住的小屋里去。
刘诗音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了我们认识得太晚。如果她在丽丽之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可能,也许吧,我的整个的人生轨迹就都改变了。可惜我们的认识实在是太晚太晚了。
跟刘诗音的这段感情纠葛,发端于我争强好胜的心理。
我本来的初衷,只是想着打击刘诗音的傲骨,挫败刘诗音的傲气,幻想改变刘诗音的性格。然而,我能做到吗?
一个人性格的改变,仅靠外在力量的一厢情愿,是很难做到的。
就像一颗种子,倘若我们期盼它生根长芽,破土而出茁壮成长,首先它的果体里必须蕴藏着无限的生机。如果我们把一颗发霉变质的种子埋在土壤里,拼命的浇水施肥,这无异于一场滑稽荒唐的闹剧。
我改变刘诗音了吗?我只是改变了她对我的态度而已。其余的,并没我想象的那么乐观。
改变了刘诗音对我的态度,紧随而来的却是无休无止的纠缠,惹上了一身的累赘。
于是乎,我隐隐感觉,人是不能乱去尝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的。尤其是一个多情脆弱的女人。她的改变,抑或说她的蜕变,必须首先是她要有想要蜕变的渴望,这种渴望深深根植于她内在的灵魂里面。
被刘诗音纠缠,是上天对我狂妄的应有惩罚。
既然是我惹上的麻烦,责任在我。我无法弥补我的过失,我只能用逃遁来救赎我的过失。
……
爱情是自私的,相爱的双方必须彼此独占,相爱着的一对恋人,爱情的给予必须是专属的。我不能给予刘诗音爱情,因为我的爱情是专属于丽丽的。
它应该像一张电话卡拥有唯一对应的卡号。独一的,专属的,量身定制的。倘若你拨错了一个数字,那么对不起,请你跟另一个号码的主人攀扯纠缠去。
刘诗音拨错了这个号码,我被纠缠得焦头烂额。好几次,她在传呼上留言:“清泉,你在哪里?想你!追随你是我一生不变的誓言!”
我惊慌失措得赶紧删掉。最后我在寻呼台留言,屏蔽留姓为“48000”、“78543”、公司电话及陈哥手机号码以外的所有传呼及留言。“78543”是陈哥打传呼时留的姓。我的传呼机只对丽丽、对公司对陈哥开放,其余的就只能暂时得罪了。
……
我挎着旅行包出现在丽丽的眼前,丽丽一脸的惊喜,“怎么啦,彻底搬家了?”
我说:“失业了!”
丽丽很是诧异,问我怎么了。我说公司解散了,没去处了,跪求收容。丽丽脸上闪过一丝不祥的忧虑。
不过,我彻底断了后路投归她的门下,对她来说,是可喜可贺的。于是丽丽赶紧接过我肩上的旅行包,竭/尽地主的热忱。生怕哪里一个小小动作上的失误,就会引起我反悔,提着旅行包折身出去。因此显得小心翼翼。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就猫在我们的小屋里,丽丽白天是没事的,渐渐的就连晚上也好久没有接到过酒店歌舞厅老板娘的传呼了。
于是我俩整日里,没日没夜的干那苟且的事情。几个月后,我彻底被控干了。胸部健壮的肌肉连同腹部的小四块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一脸的白白净净,白得像纸。
有一次换床垫,从一楼搬到三楼,送货工人抬前头,我抬后尾,从一楼到三楼,我硬是歇了三气。我彻底变成了连一个送货工人都不如的废物,成了名副其实的小白脸。
有一晚上,八弟打电话要我赶到永兴路帮忙打架。到了现场,我才发现,不就是一个小毛贼而已。
原来对方见八弟打电话叫人,早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人战战兢兢硬撑着。我赶到的时候,这人早被八弟料理得服服帖帖,跪在地上,嗫嗫嚅嚅猥琐着诉说自己的“有眼不识泰山”、“望大哥手下留情”云云。
我心里难免怪起八弟,这种小菜菜也值得兴师动众,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后来我发现不对了。一群人站在街对面,有几个手上裹着衣裳,有人在朝这边指指点点。打架闹事,有很多围观者是没什么古怪的。只是这几人让我感觉了不祥的征兆。
果然,手上裹着衣裳的那几位,在向我们这边赶来。我知道,那衣裳里裹的是什么。
我赶紧对八弟大喊:“别磨叽了!赶快闪人!”
八弟抬头看见对面来的几个人,也明白了将有大祸,于是我俩分头拔腿便跑。那几个人亮出了西瓜刀,分头追赶。
我从永兴路口一口气跑到了环城西路转盘,见后面再无追兵,方才停了下来。
累得我几乎窒息过去。脖子里道不出的干裂,如火燎般的火辣辣的疼。腿弯出的韧带几乎已被撕裂,一阵阵的剧痛。
一会儿,我收到了八弟的传呼留言:“在哪里?有没有脱离危险。速回电话313XXXX”。
看来他也安全了。我找了个公用电话,给八弟回报了平安。
坐在小卖部门口的石阶上,我无比的感慨和失落。想不到曾经跟公交车赛跑,纵横江湖一世英雄的吴清泉变得如此的不堪一击,成了羸弱的软蛋。
那次的折腾,我花了足足两天的时间休整,才把两腿弯上韧带的疼痛缓解过来。
整天无所事事的厮混,不是好事。
我开始尝试,我得为我跟丽丽的将来做些规划,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菜街一个开小商店的老板是个外省人。一头的卷发,年龄不大跟我不分上下。我经常去他的商店买烟买油盐酱醋茶。一来二去,熟识了。
一天,这个姓林的小老板跟我攀谈起来。问我正在干什么工作。我说赋闲当小白脸。他说,你真够幽默的,想不想做点事情?我问什么事情,他说晚上在KL酒店有一个聚会,有好多成功人士到场,不妨去听听他们分享创业的经验去。
那晚我去了。
所谓KL酒店,不过是一栋破败不堪近似烂尾楼一样、满目疮痍腆着脸皮混杂在繁华都市里的一栋不要脸的建筑而已。
三楼一个狭小的歌舞厅里拥挤了一大群疯狂的男女——我这样一讲,你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事情——做传/销的。
可我那时不知道这东西的龌龊。我被那氛围彻底感染。
林老板郑重其事地把他的上/线跟我做了一个让我艳羡无比的介绍,我打量着这个风度翩翩雍容儒雅的“指导老师”,他一番得体的彬彬有礼,含蓄隐忍的才气使我彻底臣服。
第二天,我取出了存折上仅剩的9800元购买了他们所谓能使我变成百万富翁的产品——一台可以按摩可以甩头甩膀子的怪里古董的机器。
每天晚上跟着他们疯疯癫癫,听着记者那所谓的“OPP”课程:“成功有约”、“事业起步”、“业务员百战百胜兵法”等等一系列令人热血沸腾的所谓讲座。
……
后来的结局是,在我尚未小试牛刀,想要把这所谓的百战百胜、屡试不爽的“兵法”,用我的亲人、朋友和哥们加以实验验证的时候,这个组织却莫名其妙,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老板也是一脸的委屈,竭尽诚挚的跟我解释,说自己也是受害者。并深深向我致歉。我压住了一腔怒火,没找他的晦气。能怎么样呢?买产品,虽然是林老板撺掇的,但人家没有强买强卖,一切是因为你自己无知愚蠢,愿意去跳这个火坑的。
丽丽整天陪着我看那个花了我最后积蓄的宝贝,遗憾着把头摇得近乎不断回转的拨浪鼓一样。
丽丽安慰我说:“老公,没事!吃一堑长一智。还好我的存款还在。”
我紧紧将丽丽拥入怀抱。她没有责怪我的无知与愚蠢,没有歧视我的弱智和低能,她深藏着内心里的焦虑,给予了我甜蜜馨香无比的宽慰。
其实,她不想在我遭受打击的时候,郑重其事的告诉我,我们正面临着恐怖的生存危机。
因为商场上一片萧条,来酒店寻乐消费的主子变得七零八落。
偶尔来一些,却像挑小白菜一样的。对她这个大龄女人来说,自己总是被撕下的那几片黄叶中的一片枯黄。
正像我们刚开始认识时丽丽预感的那样,人老珠黄的现实,已经宣告来袭。
我有些惊惶了,我想到了张子房,还是跟他去干那个我一窍不通的所谓道具工作去吧。于是我给张子房打传呼,传呼台回复,“机主因近段时间不在昆明,暂不能及时回复,请谅解”。
于是我像即将沉溺大海的瞬间见到了一根稻草,拼命拽住不松手,整日不停的给张子房打传呼,就盼着这个想要邀我加盟道具工作的朋友赶紧破天荒的出现在昆明,给我回一个救命的电话。
本来就算我失业了,靠着我的存款和着丽丽的8000元存款,是可以供我们熬过好长一段时间的。
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是:
一、我没有工作,没有了存款。
二、丽丽没了收入。我们俩仅仅依靠她存折上仅存的8000元存款,房租水电柴米油盐酱醋茶,吃穿住行就全指望着这区区8000元。这样下去,无异于坐吃山空…
三、找份适合自己、又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实在艰难。
……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过这该死的经融危机。转过来又想,即使经融危机过去了,又能有什么机遇可以改变我们的处境呢?
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