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融原本已经失态,见云霄发怒,马上又恢复了谦恭之色,
他低眉顺眼说:“娘娘,无数劫来,我都是伺候你的奴仆,今日登府觐见,也只是为了解除云门十二仙日后的大难,岂敢有丝毫不恭?假如因言语不周而惹娘娘动怒,还请见谅,我原本就是奴仆出身,粗鲁惯了,就是装,又能装出多少绅士风度?”
云霄的脾气本来就暴烈,一旦发作便难以控制,见圆融说话软中带硬,当时就火冒三丈。
于是声色俱厉的对他吼道:“住口,你何德何能,就敢妄言要解除云门众仙的大难?我们十二仙,随便拉出一个即是一代霸主,聚在一起更是横行天下,任何灾难在我们面前皆是烟尘。你一个扫地书童骗骗无知之徒也许能够得逞,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简直就是欠打,来人,把这个骗子给我叉出去。”
殿下的黄巾力士听见号令,嗷的一嗓子便冲了上来,捋起袖子欲抓捕圆融,
圆融皱眉摇头,他顺手一指,厉声喝道:“我正与你家主人叙旧,尔等不得打扰,还不速速退下?”
大殿之上金光弥漫,黄巾力士哆嗦了一下,一声不吭退出了大殿,
这下云霄的脸上挂不住了,她猛然站起身来,伸手欲取混元金斗,大殿的门窗和装着混元金斗的八珍柜门突然啪啪啪自动关闭。
见云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圆融起身施礼并苦笑道:“娘娘不必一味试探,既然你想知道来龙去脉,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今日前来见你,除了一全咱们往日的主仆情谊,主要也是为了不让十二仙中排行老五的云瑶,和你们一起沉沦。天地之大,高手如云,云门十二仙可横行一时,却无法横行一世。天庭能够执掌三界六道,连三大教主都摧眉折腰,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你们强横霸道惯了,如果不知收手,必有大难临头的一天,别人我管不了,云瑶却与我情分极深,来世我们还要结成夫妻,所以她今生绝不能再惹下任何祸端,从而影响到来世,即使那个云中月也与我有几世师友之谊,如此这般,你们的事情我便不能袖手旁观。娘娘若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扫地书童,我不敢强辩。就是论起身份和看家本领来,咱们曾是主仆,我也不敢与你相争。但如果你们真的由着的性子胡来,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从而连累到云瑶,哼哼,别说娘娘和混元金斗?就是云门十二仙一起上,我拿下你们也只是举手之间。”
看着激动的脸红脖子粗的圆融,云霄突然大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小圆融竟然真的今非昔比。你虽挺会掩饰,到底也没逃出我的激将法。所以你还真别狂,也许十二仙确实斗不过你,可是,假如我让云瑶和你单挑,你会怎样?是赢是输?”
圆融想了一下才无奈的说:“这我哪敢赢啊?只好输了。”
云霄以袖掩嘴道:“情之一字,真是坑人,纵盖世英雄也难以逃脱。”
圆融似有同感,也连连叹息嘟囔道:“谁说不是呢?我若不是动了凡心,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如今却时时处处为她提心吊胆,还要心甘情愿的过来帮你们,真是累人啊。”
二人四目相对,不禁哈哈大笑,
云霄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身道:“小圆融,我来问你,似云中月为杨锦程复仇之事,我们应该如何处置?当初组建云门十二仙这个团体时,我们就共同发下誓愿,不管是谁,一旦遭遇敌手或受到欺压,我们十二仙就同进共退不死不休。许多年来,大家慑于十二仙的威名,没有一个大神敢挡其锋芒,但年羹尧和他的二十万大军全是凡人,我们若用仙术屠戮这些人马,天庭也许真的会让三大教主出手干预,我在诸神之战时吃过大亏,至今想来尚有余悸。但不帮云中月情理上又说不过去,此事可真是难死我了。”
圆融笑道:“该帮云中月的地方,一定要帮,但做事也要有些规矩,朝廷和杨锦程想要的结局是避免战争,避免杀戮,只逼迫年羹尧单独向朝廷屈服,凭你们十二仙的本领,想完成杨锦程这个梦想,简直易如反掌。但是,总的战略要和朝廷的计划吻合,李卫与岳仲麒的兵马虽然已经会合,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年羹尧的对手?所以,你要见一下李卫,显一显盖世仙术,给他壮壮胆打打气,只有这样,他才有胆量单刀赴会,一旦李卫揽下这场差事,你们就凭法术困住年羹尧的军队,并一举打垮他的心理防线,然后赶紧全身而退,让这场干预朝代更替的事件,直接逆转成朝廷与年羹尧之间的博弈,这样,即使事后天庭追究起来,也与你们这些逍遥神仙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待这场战事结束后,你们可各自寻一个名山,显些神通,保佑黎民,自然会有信徒为你们起盖庙宇,烧香供奉,这种日子可比到处寻怨结仇打打杀杀惬意的多了。”
云霄皱眉道:“困住年羹尧的兵马,逼他投降,同时不动声色的全身而退。对我们而言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何避免杀戮,却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年羹尧桀骜不驯,手下高人无数。云中月和十二仙那个都不是善茬,一旦杀顺手了,我如何约束自己的手下?”
圆融高声道:“这也是我今天登门找你的原因,你怎敢让他们杀顺手啊?战事未开,就要先给她们定下规矩,任何人都不许滥杀无辜,当然,像魏之跃这种屠夫,真的误伤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辜兵丁却一个也不许滥杀。杨锦程死后,云中月心中悲愤难消,最后关头可能会大开杀戒,你要认真监督,严加看管和制止,你是大姐,她们不但尊重你,还很怕你。尽管如此,云中月造下的杀业孽债,也足够她今生承受了,那么厉害的大鹏金翅,竟然也要无可奈何的走完一生,足以证明天规难犯。当然,此事过后,她若能放下杀心,认真修行,前程仍然不可限量,毕竟,她的根基和福分还是很厚的。”
圆融交代完这一切,便起身告辞。
云霄急问:“你去何处?”
圆融苦笑道:“我劝你们安分守己,其实我自己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这些年来,我泄露的天机,干预的因果简直数不胜数,如今想起来就心惊肉跳,所以我要赶紧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隐于盛世,潜心修行,以消除累生累世积下的罪孽。娘娘保重吧,圆融告辞了。”
说完圆融深施一礼,大袖飘飘渐行渐远。
云霄突然还想再问些什么,便急忙喊道:“等一等,我还没问完呢?”
但门外只有回声,没有人踪。
云霄心中一急,却从梦中惊醒过来。
听完云霄讲述的梦境,
云中月慢慢站起身来,她目视远方,似乎在思索什么,
云霄轻声道:“老三,你独自一人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确实很不容易,回来吧,咱们十二个大仙居于一处,相互之间都有个照应。”
其余的十二仙也齐声应道:“就是,就是,人多力量大,只要抱成一团,就没人敢惹咱们。三姐,你还是回来吧。”
云中月目光迷离,好久她才摇头道:“感谢大姐和诸位姐妹,刚才大姐讲述梦境时大家也听到了,圆融大师让我放下杀心,认真修行,如此才能化去往日的业障。所以,我也准备像他那样,寻一个好去处,忏悔修行。且待来世吧,也许那时咱们重新相聚,已经不是今日的模样了。”
高原之上,大家洒泪而别,
云门十二仙经过磋商,决定听从圆融的话语,各自到天下寻找有缘仙山,起盖庙宇,接收供养,保佑黎民,护持四方,从此不在打打杀杀。
云中月去了南疆,据说佛道双修,颇有成就。
一虚返回玉鼎山,此时玉虚宫在凌风舞等人的资助下,早已盖得金碧辉煌,气象万千。一虚千恩万谢后,在众家兄弟和附近百姓的簇拥下,举行升座仪式,正式主持玉虚宫。
此后数十年间,他行医治病祈雨解旱,驱鬼镇妖除暴安良,并潜心修炼圆融留给他的《法祖》功法。不知不觉间,已经修到了神光内敛风雨难犯的地步,若仅看外表,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头,可是一旦行起功法来,方圆千里的大小邪魔,均能感受到肃杀之气,从而纷纷远遁,不敢在附近存身。如此一来倒使附近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再也不受邪魔骚扰。
凌风舞曾和他开玩笑道:“二弟,幸亏我已改邪归正,咱们又是结义兄弟,你必须用力拿捏着分寸,不让惊天法力伤了你这不成器的老哥哥,不然,只怕我也要逃得远远的才能安心啊?”
一虚挽须笑道:“亲疏有别,长幼有序,并不因法力的高低而改变。哪怕我的能力最终修到圆融大师那种地步,在你面前也不敢直腰啊,大哥永远都是我的大哥,你啥时候想训我,我都得低眉顺眼的听着,”
二人双手相握哈哈大笑,
凌风舞左右看了看,突然问道:“二弟,你一身法力惊天动地,当今之世罕有对手,如果就此失传了岂不可惜?我们已经这般年纪,你也该收个得意弟子传授衣钵了。”
一虚微笑道:“大哥说的对,此事我已盘算很久,却一直遇不到合适的人,既然今天大哥提起此事,足证缘分已经成熟,走吧,殿外就有一个孩子,你和我一起过去考察一番,若勉强能够看的过去,就收作我的第一个弟子吧。唉,我师古木归天之后,全神庙一直无人主持,我得赶紧收个弟子,传给绝技后,抓他一个错处,逐出师门,然后,他自己就会瞎打误撞前去全神庙,并最终成为哪里的主持。这样一来,既让本门弟子延续了师父的血脉,也于我这个被逐出师门的逆徒没有丝毫关系,而这一切,其实是圆融大师几十年前就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