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摇钱童子
赵百川含泪把儿子交给广森方丈。千交代万嘱咐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到丈室,广森把门掩上,拉着圆融的手笑着说:“智丰,还记得前事吗?”
圆融笑道:“有些记得,有些忘记了”
广森拍着圆融的秃头道:“当初你我皆在天籍苑做事。我名果豪,你叫智丰,我只读佛经一门精进,你却博览群书所学甚杂。”
“后来我见你额头犹如莲瓣,佛缘极深。曾劝你归入佛门,你倔强难伏,仗着饱读天籍,竟与我强辩说;经典之广,繁如森林,岂是一门学问可以囊括的?”
“我见说不服你,便趁你熟睡,在你的背上写下圆融二字,以期来世相见时,你我皆做圆融佛子。”
“后来我立誓普度众生,便不惜堕入红尘。待落发为僧之时,师父一边为我剃度,一边念道;经典之广,繁如森林’你的法名就叫广森吧。至此我也惊叹你法术之高,竟能一语成籖。”
“直到那天你爹让我为你起名,我撕开你的衣服,见我前世写下的圆融二字渗入肌肤,纵然转世,也无法湮灭,才明白佛法之大,唯我独尊。”
圆融嘻嘻笑道:“老秃驴,都怪你,若不在我身上写这圆融二字。定下我来世的道路,我哪里会管那些闲事,惹下到世间轮回的破事。不过,这圆融二字我确实很喜欢,每天抚摸,不忍洗去。还时时的念叨。时间久了,竟长进了肉里。”
圆融虽然出家了,但年纪太小,还不能登三坛大戒,只是以小沙弥的身份拜佛念经,劈柴挑水。虽有广森照顾,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放纵。每日操劳,竟把胖乎乎的小圆融打熬的身强力壮,这平凡的日子倒也惬意,
近几年佛法兴盛,到雷鸣寺拜佛的居士越来越多。现有的大殿寮房已容不下众多佛子。广森法师决定扩大寺院的规模,众佛子便纷纷解囊赞助。
赵百川心疼儿子,更是拿出半个家产供养佛法。
有了钱,做事就无比简单。不多久雷鸣寺盖的金碧辉煌。
但观音殿落成后,香樟木雕刻的观音像香气扑鼻,老柏木的金童也活灵活现。唯有玉女,无论用什么木材雕刻,总是在最后关头破裂。众人无法,便准备用泥巴塑一个玉女代替。
但广森法师觉得,玉女应该轻灵空性,飘飘欲仙。使用泥巴塑像,无论如何精美,都掩不住一股沉重的土味。于是便找正在后院劈柴的圆融商量,圆融放下斧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淡淡的说;跟我来吧。
二人顺着管涔山向西走,来到一个碧水环绕的山坳前。
圆融指着两块巨大的人形石头中间,长着的一棵大榆树对广森说:“就是它了,我是在第一次砍柴时发现的。此榆木不但是雕刻玉女的绝佳材料,还和你我缘分极深。你看那块较瘦的石头就是你,榆树这边胖胖的,肚子鼓起来的石头是我。也许来世,我们之间还有些牵扯啊。”
广森挠挠头不解的问:“这两块石头,自然天成确实奇特,但这大榆树是什么来历?”
圆融指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说:“大榆树的起源就在哪里啊。”
管涔山天池的旁边有一个叫翠亭的村庄,村里人祖辈以砍柴养猪和采集山货为生。虽不富裕,却很安宁。
村子的东头有对叫粱满仓的夫妇,二人勤恳老实,话语不多。几年前,他们唯一的儿子粱栋,到山外卖山货时,因赌博输了本钱。被债主追逼没有办法,便趁天黑潜回家中,偷出父母一辈子的积蓄。正翻墙逃跑时被父亲发现,梁满仓紧跑几步,死死的抱着儿子的大腿,把他从墙上拉了下来。梁栋真急了,飞起一脚,把梁满仓踢的满脸开花,然后趁乱逃了出去,从此再不见踪影。
梁满仓气的要命,发誓再不要这个儿子,妻子梁氏却不依不饶,大骂老头子守财奴,这些钱本来就是为儿子娶媳妇攒的。如今他自己取走,正是物归原主。你却逼的他不敢回来。你赔我儿子。说完嚎啕大哭,然后家中又是一番吵闹。
梁满仓被妻子闹得没有办法,便借口找儿子,向山下走去。在旷野之中被山风一吹,梁满仓渐渐冷静下来。自己就梁栋这一个儿子,满心指望着他能养老送终,如今儿子跑了,自己年迈不堪。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想到此不禁老泪纵横。
突然风中有婴儿的哭声,梁满仓赶紧擦擦眼睛四下查看,只见远处一棵老榆树下,一个女婴手中抓着把榆钱哭的正欢。
梁满仓跌跌撞撞的赶了过去,抱起女婴,心疼的为她擦去泪花。口中不停的念叨:“宝宝不哭,你妈呢?”
女婴止住哭声,瞪大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梁满仓。梁满仓嘟起嘴巴做了个鬼脸,女婴伸出胖胖的小手,紧紧抓住梁满仓的衣领,口中欢快的格格直笑。那一刻,梁满仓感觉心都要融化了。他张目四望大声喊:“这是谁的孩子?谁家丢了孩子啊?”老半天没人应声。而女婴却依恋的偎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又等了一会,仍然无人来找孩子,梁满仓也实在是舍不得,便一边自欺欺人的念叨着:“这可能是个弃婴吧?”一边抱着孩子返回家中。
梁氏在家中正哭的昏天黑地,见老头子回来,赶紧爬起来问道:“找到儿子了吗?”
梁满仓没好气的说:“山高林密茫茫人海,到哪里找啊?不过,儿子虽没找到,倒是顺手捡了个宝贝女儿。”说完就把孩子塞进梁氏的怀中,并讲述了捡到孩子的经过。
女婴此时已睁开眼睛,她看着梁氏甜甜的一笑,把梁氏稀罕的紧紧搂在怀中,不停的喊:“孩子对我笑呢。快,先弄点米汤喂她,老头子,明天赶紧去买只大奶羊来,孩子没奶可不行啊。咦,奇怪了,这孩子咋总是攥着一把翠绿的榆钱啊?”
孩子的笑声,冲淡了这个家里的忧伤,老两口白天照顾孩子忙前忙后,晚上就开始争吵,争吵的内容竟然是,对方给孩子起的名字不好听。最终回忆起那把翠翠的榆钱,二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翠儿。”
自翠儿来后,家中平添了不少快乐,梁满仓拼命劳作,想给女儿挣一份家产。倒也奇怪了,平时挣钱很不容易,如今却心想事成,那些能卖大价钱的奇异山货,总是被他遇上。后来还有几窝野蜜蜂自动跑到家中产蜜。直把梁氏喜的围着院子转圈说;俺家闺女真是福星转世啊。
梁满仓夫妇抱着孩子,挑着山珍,到集市上出售。外地收购山货的客商见他来了纷纷打招呼:“老梁,今天带了什么宝贝。到我这里卖吧,都是老朋友了,肯定给你最合适的价钱。|”那边也有人喊:“老梁,灵芝和人参我早就定下了,可不许卖给别人啊。”
卖完山货,老两口在集市上转悠着,想给女儿买个玩具。
路过一个卦摊时,算命先生突然说:“二位请等一下,让我看看这个孩子的面相如何?”
梁满仓疑惑的问:“看一次相多少钱?”
算命先生死死的盯着孩子的面孔,突然伸手抢过孩子,抱着他拼命晃了几下。
孩子顿时嚎啕大哭。老梁真急了,抽出扁担就要拼命。
算命先生赶紧把孩子还给梁氏摇手说:“别急,别急。算命不要钱,只让我摇她几下就行。”
老梁眼都红了,他不依不饶的喊:“要钱没问题,碰我的孩子就不行。”
算命先生苦笑道:“反正也摇过了,你想给孩子算命,我就免费奉上几句。不算,你打死我也没有用。”
梁氏紧紧抱着孩子劝道:“老头子,就让他算,不然咱们岂不是亏死了?”
老梁这才放下扁担说:“快说吧,说准了我仍然给钱,说不准我还揍你。”
算命先生笑了笑低声道:“此女乃是在大榆树下捡来的。”
老梁瞪大眼睛问:“你咋知道?”
先生神秘的说:“她叫翠儿,是财神爷身边的摇钱树转世。只因随意落钱,干扰了人间财政。被罚入尘世受苦。”
“我只所以强行摇她,是因为,我困在此处无钱回家,摇了她以后,就会有贵人找我算命,待贵人赏我些钱财后,我就能回家和老婆儿女团聚了。”
梁氏好奇的问:“照你这么说,这是我的孩子,若每天摇她,岂不是会荣华富贵?”
先生笑道:“贪心乃贫困之祖,万事都不可过分。你若总是故意摇晃摇钱童子,不但没财。还可能摇出些无妄之灾啊。”
回家的路上,梁氏一边逗孩子一边问:“老头子,你说那算命的算的准不准?”
梁满仓摇头道:“他倒也说对了几分,不过能走江湖的人,都有些道行,也有很多骗子,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梁氏抱着孩子使劲晃了几下说:“他既然说咱这孩子是摇钱树转世,我摇几下就知道真假了。”
孩子哇哇大哭,
梁满仓一把抢过孩子,一边哄一边对梁氏怒道:“这是咱的心头肉,你咋这么狠心对她?”
梁氏见孩子哭个不停,赶紧取出小拨浪鼓,一边倒退,一边摇晃着逗孩子:“宝宝不哭,娘错了,再不敢这么摇你了。乖,不哭啊。”
刚说到这里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她懊恼的踢了一下拌她的物件,仔细一看,竟是个包袱。她捡起包袱哆嗦着喊:“老头子,快看啊,这不是梁栋偷走的那包银子吗?”
包袱打开后,梁满仓浑身都在哆嗦。自己积攒一生,最终被不孝之子偷走的八十两银子,原封不动的躺在包袱了。
他用牙使劲咬了下嘴唇,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伸手抓住梁氏的手,激动地喊:“翠她娘,这不是梦吧?”
梁氏把包袱重新裹好,语无伦次的说:“那先生说的不错,咱家翠儿确实是摇钱树转世,我刚才只摇了三下,就把丢失的银子捡回来了。若多摇几下---?来,把孩子给我。”
梁满仓伸手推开梁氏骂道;“老巫婆,你给我滚,敢在摇孩子,我非揍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