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十五妹,檀儿觉得如何?”
把十四弟许给十五殿下?张疏檀有些诧异,但很快也就想明白了元昀的用意。
十五殿下元晗,生父早逝,交给和君抚养。和君出身寒微,膝下只育有一子,只是占了多年陪伴泰初帝的情分,才能坐到君位。即是说,元晗没有得力的父族。
这几年元晗在江南读书,并不回京,京中无半分势力。也不得圣宠,恐怕是娶不到什么大家族的公子。
如果现在将张氏子许给她,张疏桐出身低微,正君之位怕是坐不上,不过哪怕是个侧君甚至是侍君,都足以把元晗绑在豫亲王府的船上了。
豫亲王和穆亲王这两个一父同胞的姐妹,这些年对于太女之位的争夺越发厉害。能得到一个皇女的支持,也更有胜算。何况,元昊的阵营里也有皇十一女元晓和皇十三女元昌。
退一步说,即便元晗不得力,也不过是损失了张氏的一个庶子而已。
更何况,张疏桐与元晗,在进京的路上出的这些事,已经名节有损。在场人数众多,瞒也瞒不住,许给别家难免不会亲家变仇家。不如顺水推舟,让他入了元晗府上。
张疏檀想明白这一切,不过是片刻功夫。正了正心神,答道:“十五殿下温和,又学富五车,是再好不过的妻主了。殿下有心做媒人,臣侍明日就禀报母亲,请她过府一叙。”
元昀得到满意的答复,却佯怒道:“十五妹是再好不过的妻主本王就不是吗?”
张疏檀连连解释,又一番**不提。
知晓了元晗与张疏桐有一番渊源之后,穆亲王府的正院也有一番谈话。
穆亲王正君徐氏,和张疏檀膝下空虚的战战兢兢不同,他现今已经育有二女一子,这个大宴宾客的庶女,并不是值得他介怀的事情。
送走了所有的宾客,把穆亲王府的第三女送回到她的生父身边,便回到正院,元昊正倚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翻看。
“远儿,十五妹和张十四公子的事情,你怎么看?”
徐远自幼跟在徐晶身边,颇有些见识和眼光。闻言,梳头的手顿了顿:“十五殿下和十四公子的事情说大也大,关乎到十四公子的名节;说小也小,在场的都是张氏家仆,谁也不会出去乱嚼舌根。殿下可是担心七殿下以此拉拢十五殿下?”
元昊笑着握住他的手:“远儿,你若是身为女儿身,定是一介谋臣。”
“殿下可别笑话臣侍了,臣侍去做了谋臣,谁来为殿下生儿育女、打理后院?”
元昊也只是一说,又接上刚才的话题:“那远儿觉得怎样应对七妹的谋划呢?”
徐远想了想:“此事让十五殿下拒绝乃是上策,七殿下也不能强按着十五殿下娶张氏子。列出同样的筹码拉拢,此乃中策。十五殿下尚未入朝,殿下可以联合朝臣排挤打压她,令她举步维艰,此乃下策。”
“哦?”元昊抬眼,“为什么是下策?”
“母皇一统南北,却喜欢擅读书有学问的皇女。十五殿下文采斐然,现在学成归来,未必不能入了母皇的眼,所以此乃下策。”
“那依远儿看,本王该当如何?”
徐远嗔她一眼:“殿下早有决断,何必再来问臣侍?”
元昊哈哈一笑,如果元昀真的以张疏桐的名节为由,元晗怕是拒绝不了。既然如此,让这门亲事不那么顺遂,各方心中俱有不满,便能破坏她们的姻亲联盟。
于是她一方面派人游说张家主,为张疏桐求取更高的份位,甚至是正君之位。另一方面,令人暗示张疏桐,让他寻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件事捅出去,以求能顺利进入元晗府中。
这两件事,一件挡了元晗心上人的路,一件惹恼了元晗。即便最终,张疏桐进了元晗的府上,她和元昀的关系都不能融洽,更别说站在元昀的阵营里了。
一场宴会,穆亲王豫亲王各有心思,作为当事人的张疏桐自然也不例外。
确认了元晗的身份,确认了玉佩对她的重要性,张疏桐在认真思考,怎样才能在这场局里,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
和进宫侍奉泰初帝相比,元晗为人温和有礼,全无皇族的骄矜之气,是更好的选择。但他一个庶子,如果没有更大的野心,谋求更好的出路,这一辈子都要被家主,被主夫,被嫡出的兄弟甚至庶出的兄弟压一头,他不甘心。
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选择。
对于家主来说,他名节有损,能塞进元晗府中,就是他最后的价值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和元晗绑在一起,那他就要先占据优势,能够获得妻主的宠爱,才能在后宅中站稳脚跟。
张疏桐心里也有一番谋划,而此刻的元晗,真正感觉到了,人在京城,身不由己。泰初帝还在回朝途中,京城里已经暗流汹涌,你方唱罢我登场。而自己,已经成了这片暗流中的一朵水花,被裹挟着,不知去往何方。
场中人的心思,她都了然。元昀想通过她和张疏桐的联姻,把自己拉进豫亲王的阵营。元昊想通过各种手段破坏这种联盟。张疏桐或许想摆脱出身低微的困扰,觅得良缘。
场中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是无辜的。
而自己呢?真的无所求吗?
能让崔致隐姓埋名在一家偏僻的书院里教书的,是什么人?能让两位大学者隐晦地教授她帝王之术的,又是什么人?
元晗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无从证实。
普通人尚且“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那她生来作为皇族,学得治国之术,又是为什么呢?
元晗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因为目标太遥远太飘渺,不得不收起野心,表现出闲云野鹤的样子。
而现在,时局动荡,不作为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兰芷殿的偏殿,烛火亮了一夜。
清晨,墨儿去偏殿伺候元晗起床更衣,看见的是眼底青黑,形容憔悴的人。
墨儿吓了一跳:“主子这是一夜未睡吗?出了什么事了?”
元晗站起身摆摆手:“无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