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从国贸花园出来后,真是伤心透了,不堪回首,都化作南柯一梦,败局已定,死去活来,晕头转向,眼睛里重新看到了一个平凡而又真实的世界,愚耕再也无心去认真分析他与椰湾公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此告一段落,痛改前非,强打起精神来,正式开始横冲直突,垂死挣扎,直到突出重围,死里逃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必害怕,吉人有天相,
愚耕这种危机时刻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愚耕好像早就预料到会落到这种地步,愚耕一步就处在危机当中,只是到如今愚耕才强烈感受到,他的危机时刻最终到来了,愚耕反倒兴奋起来,充满战斗力。
愚耕是自然而然地按回家庭旅社去的路线行走的,并很快就在龙华路上。
之前愚耕多次走过龙华路,大概注意到两帝零星分布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工地,但都很萧条,没有让愚耕动心,不屑一顾,视若无睹。
如今愚耕落到这种悲惨的地步,觉得只有到建筑工地上找小工活干,才是最快速有效的求生之道,无可挑剔,更想要在天黑之前就在建筑工地上找到小工活干,否则今晚都不知怎么过,心有余悸。
在海南岛整个房地产近乎休克的情况下,愚耕想在建筑工地上找到小工活干,也不太容易实现,必须全力以赴,见机行事,别指望能找到他心目中的那种,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只要有小工活干就行,而且想好主要的进攻战略就是死缠烂磨,死皮赖脸,狂轰烂炸,不惜一切,最终也一定能够实现,有志者事竟成,如果还只是问一问,就当试过了那就别想成功,
不得不让愚耕感到心酸,感到窝囊的是,想当初他在广州落难最终是靠找小工活而求得生存,他鬼混这么久后,竟还会落难,竟还要靠找小工活来求得生存,简直是莫大的耻辱,难道他求得生存的本领就没有一点长进,难道除了找小工活外他就不能换点花样来求得生存,他如果专门靠找小工来求得生存,简洁不如死,做小工活已经对他没什么新的意义可言,他是多么不甘愿,再去做小工活,情非得已。
今天时候已经不早了,愚耕除了找小工活外别无其它办法,愚耕找小工活,纯粹是出于一种狗急跳墙的心态,并未作长远打算,甚至当作是预演,万一行不通的话,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算一步,摸石子过河。
愚耕在龙华路上走着走着,当愚耕打从某小车站停车场门口前路过时,愚耕总算敏锐地发现里面有施工建筑的场面,虽然没看到热火朝天的场面,一眼看去好像只有两三个人在干些闲杂零碎的活而已,整个建设的规模也很小,还称不上是工地,要是以前,愚耕根本不会把这种小场面放在眼里,不屑一顾。
愚耕这回偏偏见此有些心动起来,进而不作什么考虑也就兴冲冲走进去,开始胡乱地求神拜佛起来,急于求成,冒冒失失,大大咧咧,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像逢场作戏一样,势不可挡,直来直去,风风火火,
结果愚耕问第一个人就遭到回避拒绝,推三阻四,爱答不理,好像怕愚耕抢了他的饭碗似的,愚耕早有心理准备,不以为然,转而又去问第二个人,并加强攻势,狂轰烂炸,明确提出要找包工头。好不容易那人终于还是指着某人告诉他就是包工头,还规劝似地预言就算愚耕去问包工头也没用,愚耕趁早死了这要心。良言逆耳,其实包工头也肯定注意到了愚耕的举动,却装作若无其事,不闻不问。
愚耕则顽固的认为希望还是有的,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百分之百地努力争取,关键要把他的脸皮全部割下来,甚至可以蛮横无理,算是采取非常手段。
所以愚耕立即也就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缠到包工头跟前叫买叫卖,不惜一切。
可包工头就是对愚耕的叫买叫卖不感兴趣,受莫能助,理由也很简单有力,大概说是现在他们自己都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愁着没多少事干,哪还能再容愚耕进来干活,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愚耕也觉得包工头说的是大实话,可以理解,但愚耕又实在不甘愿这么乖乖地放弃,就只好又假惺惺地纠缠了一回,觉得实在无隙可击,也就放弃作罢了,愚耕原先想好的一些更加下贱、更加不要脸的战略到底还是没有用上。如果他还要强求的话,连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何苦呢,此处不留爷便有留爷处,愚耕不敢奢望头一次出击就能搞定,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千万不能因出师不利而败坏情绪,愚耕落到这种地步,情绪至关重要,与他后面的行动相比这次出击只是一次热身,要调动起好的情绪,保持乐观态度,攻无不克。
愚耕这次出击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像充了电似的振作起来,彻底摆脱椰湾公司那件事对他产生的阴影,唤醒心中已经沉睡了很久的那个自我,从命运之神那时夺回来原本就属于他撑控的权力,为所欲为,天不怕地不怕,痛快极了,何愁无鱼羹饭,上帝无处不在。
愚耕从那车站停车场地出来后,重又在龙华路上走着,没多久就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在人行道上进行一些常见的施工,砌砌补补,使得愚耕心有所动,但还没有决心要出击,或者以为还不具备出击的条件,犹豫不决。
愚耕往前走近那人身旁时,还情不自禁地刹住脚步,佯装观看,稍隔一阵,愚耕还是忍不住没头没脑冒冒失失地向那人问了一句,决心不强,像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那人一看愚耕的神情,立即就明白愚耕问的是什么意思,有些惊讶,但不待愚耕作补充,那人就只言片语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愚耕的意思,并对愚耕抱有歉意似的,快言快语,却又十分客气,行内人不说行外话,
愚耕见此很不好意思羞愧得无地自容,神思恍惚,如同一段呆木,等缓过神来发现那人已在好奇的注视着他时,愚耕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继续往前走开了。真是丢人现眼,连头也不敢回,狼狈不堪。
愚耕没走多远就看到左边分路口旁正有七八个人在铺设管道,比较热闹,使得愚耕又心动了,并挨近去佯装观看,希望能重振旗鼓,去捕捉机会。
愚耕袖手旁观一阵后,觉得没劲也就默默地转身往前离去了,免得又丢人现眼,心有余悸,愚耕觉得这些铺管道的人很可能与刚才人行道上施工的那人是一伙的,都是属于搞市政建设的,哪还能让挤进去,就别痴心妄想了,自作多情。他就只配到一些建筑工地找小工活,愚耕的自知之明好像突然又敏感起来,始终还小心翼翼地维护他最基本的尊严,适可而止,愚耕的心理过程往往比实际采取的行动更加深刻,更加算是一种经历。
至此愚耕已经接二连三遭到失败,不容乐观,难道真要逼迫他舍弃掉所有的尊严,用一种最原始的生命状态来求得生存,要是整个社会也都处于原始状态那该多好呀,像人一样生存下来,比用一种最原始的生命状态,生存下来多么地不容易,文明社会比原始社会多么地悲哀,愚耕的许多思想往往是在最困难地情况下被激发出来的,正所谓“行不愁而思不远”愚耕越是情绪化的思想越能对他产生深刻影响。
没多久愚耕又从某围墙的门口前走过,看到围墙内有一栋比较宏伟的烂尾楼,却屡见不鲜,但还有一班人马正在对这栋烂层楼进行施工建设,比较热闹,使得愚耕心动起来,以为走过这一村没得那一店,机不可失,十分希罕,好歹要进去问问再说,不容错过。
愚耕原本还想好要稳扎稳打,不可操之过急,可愚耕一进到围墙里后,立即就好像成了一台专门求神拜佛的机器,无的放失,随便就近冷不防窜到一个人身旁,便噼哩啪啦地没头没脑地乱问一通,主要还是想找这里的包工头,废话少说,直来直去,也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那人经愚耕这么一问,倒也见怪不怪,明白意思后马上就漫不经心地给愚耕指点出附近的某人就是包工头,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摆脱掉了愚耕。
愚耕立即又窜到那位包工头的身边,并大模大样开门见山地问起来,希望那位包工头能痛快地给他一个答复,不必拐弯抹角,没想到那人硬是声称他根本不是什么包工头,爱答不理。
愚耕也马上就觉得那人是不太像包工头,想必是前面那人指点错了,或者是他认错了,无可奈何,碰了个大钉子,黯然神伤,愚耕暗自警告自己,决不能这么轻易放弃掉,要重振旗鼓,死缠烂打,步步为嬴。
愚耕踌躇片刻之后一念之下又自然而然与搅拌机前,正负责进沙石料的几位人员攀谈起来,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契机,其实搅拌机前的那些人也早就注意到了愚耕,见愚耕能主动与他们攀谈,他们当然十分热心,并很快打成一片,其乐融融。
听口音那些人大多是四川人,愚耕一向与四川人特别合得来,如鱼得水,尽情尽致,忘乎所以,似曾相识,不必隐瞒,愚耕甚至说起与椰湾公司之间的事来,令那些人称奇不已,闻所未闻,并对愚耕刮相相看,愚耕却只字没有说起他目前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难,还总是嘿嘿呵呵。愚耕还是试探着表示,希望能加入那些人的队伍,混一口饭吃。
那些人却以为像愚耕这样的有识青年不应该到这种没出息的地方找活干,愚耕也肯定干不了这里的活,连他们大多都出于无奈才硬撑着在这里干的,而且任赁愚耕信誓旦旦地辩驳说他以前在广州工地上打混凝土,十分地在行,那些人就是光从愚耕现在的模样就断定愚耕在这里干活吃不消,急得愚耕硬是要求这就试试,给那些人看看他是如何的厉害,可那些人就是不让愚耕试,好像怕愚耕抢了他们的饭碗似的。
如果那些人会拿其它一些理由来抵挡愚耕加盟入围的攻势的话,那愚耕肯定会死命地胡搅蛮缠一阵,决不善罢甘休。
但那些人竟然断定愚耕干不了这里的活,那肯定不危言耸听,愚耕无奈之下也就作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万一真的干不了的话那才丢人现眼呢,他也好久没有干过工地上的活了,特别是到海南岛以来身心还没有完全恢复常态,处境一直在恶化当中,死去活来,没过一天正常的日子。体质变差,真有些担心是否还能干得了工地上的活,难道他就非要在工地上找活干,才能摆脱危机,求得生存吗?还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愚耕作罢后,也就默默地从围墙里走出来,继续往前走,心里却乱成一团糟,千头万绪,忧心如焚,无所适从。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愚耕经激烈的思想斗争,审时度势后,也就毅然决然地掉头返回,重新进到围墙里去,并狠下心来,那怕寻死觅活,非得要搞定不可,如果他总是到处只一般般地问一问,一般般地求神拜佛,一般般地纠缠,恐怕就会真的死路一条。更别妄想在天黑之前找到活。愚耕重新意识到那围墙里的建设场景实在少之双少,不容轻易作罢,何况他还没有找到真的包工头,不必太灰心了。
愚耕再次一进到围墙内就看到右边边上一栋砖瓦结构的两层小楼房,显然是办公用的,而且在二楼走廊上正站有两个像是有些身份的人,愚耕一念之下就兴冲冲地走到那小楼房下面,大模大样地登上户外楼梯,上到二楼走廊上,并招呼着向走廊上那两人求神拜佛起来,直截了断,简明扼要,自自然然。
其实那两人见愚耕这位不速之客,早有防范,当愚耕快将上来的时候,有一人就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直视着愚耕,欲要后发制人,等到一听明白愚耕求神拜佛的意思后,那人立即就变得和谒可亲,乐于助人,并马上就建议愚耕应该去找包工头就是了,正好当那人看到包工头在烂层楼下面出现时,立即又指点告诉愚耕那就是包工头,好像愚耕想在这里找活干跟那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无其事,但那人实质已给愚耕增添了很大的信心,更加誓在必行,激动不已,一鼓作气。
愚耕得到指点后赶紧就登下去了,并直追到包工头身后,开始纠缠起来,死死不放。
包工头一开始还一动不动平心静气地听完愚耕的开场白,听明白愚耕求神拜佛的意思后,立即就语重心长地于坚定拒绝,实在是爱莫能助,还望愚耕识趣些,没想到愚耕竟死皮懒脸,厚颜无耻,不肯罢休,痴心妄想。
很快包工头就不耐烦,并走动起来,可愚耕还是象尾巴一样总跟在后面,嘴里还唠叨个没完没了。
最后经好几轮的出招接招之后,包工头总算勉勉强强地口头答应将愚耕收下来就是了,否则不知愚耕还会纠缠到什么程度去,看来愚耕这回确实下了狠心,攻无不克,不惜一切。就是明知是不甜的瓜,也要强扭下来再说。
愚耕主要出的招数是不要工钱,只管吃住就行,并强调他以前干过几个工地活,自认为干活还不赖,那怕让他试着干几天也行,决不会让包工头失望,甚至主动要求用手表作抵押,如果干的不好的话就可以用手表抵去伙食费什么的,保证不让包工头吃亏。
愚耕能说到这份上,算是走了极端。不是一般般地找活干,不是一般般地纠缠,不是一般般地乞求。但还不至于到寻死觅活的份上,不至于让包工头觉得他是在发神经。包工头当然知道这是愚耕出的一些招数而已,虚虚实实。
愚耕还出的无形招数是故意表现出一种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个性,表明他是一个行内人,特别是跟四川人合得来,包工头也正是四川人。
包工头当然不会让愚耕在这里白干活,更不会押愚耕的手表,包工头赶紧信誓旦旦地承诺说,他从不亏跟他干活人的工钱,可这里的活路实在不多,僧多粥少,哪能容愚耕再挤进来,如果愚耕实在有困难的话,在这里吃住几天不成问题,但久了也不行,总之出门在外谁还顶着房子走路,谁都会碰到困难的时候,包工头显然完全把愚耕看作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仔,但看愚耕这副模样还是怀疑愚耕是否真的吃得消,这里干活可是够艰辛的,绝不像愚耕口头上说的那么轻巧。
愚耕对于包工头接的招数总打哈哈似的不以为然,好像看准包工头是个热心肠的人,哪能见死不救。愚耕也是头一次从包工头口听到“出门在外,谁还顶着房子走路”,如果这句颜语还有下句话,那就应该说:“出门在外,谁还把家里的田地带来”想必像他这种情况包工头多次碰到过,才有所顾忌,但愚耕的诚意与决心最终还是打动了包工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能包工头还觉得愚耕确实有与众不同之处,很有意思,这样的青年少之又少,难能可贵,值得对愚耕作进一步观察,试试又何防,还能积存阴德。
自从包工头口头上答应将愚耕收下来后,愚耕暗自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生怕包工头会出尔反尔,所以还继续跟着不放,嘴里还念念有词,赶紧表示感激之情,郑重其事,信誓旦旦,不负所望。
包工头倒也若无其事,并立即就带愚耕穿过烂屋楼到后面的工棚去,开始考虑安排愚耕今晚上夜班。
可一到工棚里后,包工头又有些反悔之意,重新怀疑愚耕很可能吃不消,并劝愚耕不要太自以为是,趁早回心转意。
到了这种节肯眼上出现这种变卦,真把愚耕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又空欢喜一场,急巴巴地又保证他干活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包工头只管随便给他安排什么活干就行了。
经愚耕努力催促之后,包工头看了看愚耕的毕业证和身份证后,也就认认真真地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上愚耕的姓名,并在愚耕的姓名后面的括号里写上拉车两个字,这才使得愚耕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下来,有惊无险,来之不易,值得庆幸,总算取得阶段性胜利,并暗下决心,今晚上夜班拉车一定要全力以赴,
但不知为什么愚耕看到拉车两个字后竟还是产生一种莫名的心悸,拉车是个什么样的活,也就不得而知啦,愚耕相信只要今晚上夜班挺过去了,就成定局啦,激动不已,愚耕以为成定局的把握还是挺大的,愚耕当作已经找到活干了,至少证明他只要狠下心来,在工地上找的活干不成问题。愚耕找回了一种久违了的自信心,沾沾自喜。愚耕甚至还毫无缘由地对他干力气活的能力充满信心。
很快愚耕在一念之下又用仅剩的一元钱给张小姐打了电话,告诉张小姐他已经在工地上找到活干啦,一时间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工地,找到了什么样的活干,愚耕主要想让张小姐明白,他会一边另找活干一边等着决不放弃,奉陪到底,更想让张小姐明白他在另找活干方面是多么的有能耐,简直易如反掌,好像这让他感到在张小姐面前多少挽回一点面子,这回他从椰湾公司出来后,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另找了活干,可见他在椰湾公司丢尽了面子,实在不应该,
照此看来跟椰湾公司奉陪到底不成问题,有了转机,哪怕他现在身无分文,一点也不担心害怕,哪怕情知他与椰湾公司的事最后还是会失败的,他也无怨无悔,倒要看看最后会是一种怎么的失败,阴魂不散,好像还要一点一点挽回他在椰湾公司的丢尽的面子。
张小姐一听说愚耕这么快就找到了活干,倒并不怎么惊呀,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些安稳人心的话,以后继续保持联系就行了,张小姐哪里能体会得到愚耕其实是下了多么大的狠心,才这么快就找到活干,绝不像张小姐想的那么容易,张小姐又哪里体会得到,愚耕用仅剩的一元钱给她打这个电话,是怎样的心情,让愚耕难免有些失望惆怅,再也高兴不起来,认为张小姐无法理解他其实对椰湾公司抱有一种怎样的态度,愚耕感到找不到台阶下,很不甘心。
吃过晚饭稍作休息,愚耕就跟着一人开始上夜班拉车去了,动身之际,那人还找到一股胶桶鞋,让愚耕穿上。
不就是拉车吗干嘛非得要穿胶桶鞋呢,真让愚耕心里起了鸡皮疙瘩。
愚耕跟着那人穿过烂层楼,就看到搅拌机前负责进砂石料的人员早已各就各位,肯定搅拌机里早就和好了一盘混疑土,愚耕这才有些明白拉力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有些战战兢兢,本还想与那些上夜班负责进沙石料的人员打打招呼,认识认识,可那人却直接走到搅拌机背后,并顺着铁架爬到烂层楼的地底下去了,愚耕见了又是咯噔一下,心悸忡忡,赶紧跟过去也从搅拌机背后的铁架上爬到烂层楼的地底下。
原来愚耕跟那人是在烂层楼的地下室里负责拉车,愚耕刚一下到地下室还没进入工作状态,上面的搅拌机就轰隆隆地转动着放出混凝土来,愚耕和那人赶紧冲锋降阵似地轮流用斗车接满混凝土,然后又是拉又是推,将斗车里的混疑土倒入地下室下面的一个坑里,至于会起到什么作用,愚耕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愚耕从拉第一车开始就觉得有些吃力,特别紧张,就好像打仗一样,对于地下室的环境十分莫生,边干边学,就好像做梦一样,怀疑他真的下到人间地狱。
若大个地下室就只有愚耕和那人在负责拉车,就只有一栈太阳灯,鬼气阴森,在灯光消失的黑幕上,好像总上演着一些鬼魅青面獠牙紫冠道袍的影像,就连拉车的区域内灯光也很不均匀,有些地方是靠余光勉强保持一点可见度,让愚耕总产生一种晕晕乎乎,昏昏沉沉的感觉,拉车的地面到处是溅出来的混泥土浆以及石子,难怪非得要穿胶桶鞋,拉力比较费力。
特别是往坑里倒混凝土之前要把斗车从两块木板架的桥上推到上面的木架上,一般木板桥十分滑,不好用力,在坑上面的木架上倒混凝土时也不太好倒,生怕连斗车都掉下去了,常常倒不干净,要刮一刮,人站在木架上也不太安全,这坑好像有一层深。说不定下面还有一层,反正愚耕在木架上倒混凝土挂混凝土特别小心翼翼,有些施展不开。
用斗车在搅拌机下面接混凝土的时候,也容易溅出来,常常要用铲一铲。
一般那人用斗车接混凝土接得比较多些,愚耕拉车拉的比较多,但那人还是照顾了愚耕一些,那人好像一开始就有些怪愚耕吃不消,牵累了他,只是还没有明说罢了,愚耕却不遗余边,两从之间几乎没说什么话,真让愚耕受不了,总是火急火燎,片刻没有休息,很可能是包工头在安排上有些失衡,也可能是上面和混疑土的人太急太急了,又明显比他俩拉车准备得早,他俩负责拉车实在是勉为其难,可上面的搅拌机总一盘接一盘的放下混凝土来,拉车稍有松懈就会误工,拉车的氛围十分紧张,几乎机械化了,争分夺秒,
愚耕拉车不久,就暗自叫苦不迭,天啊照此下去,如何能熬过整整一个夜班,简直要他的命,愚耕自认为他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却总有一根弦紧绷着,急出一身汗来,生怕那人怪他吃不消,更担心误了工,成为害群之马。
很快愚耕又觉得很不甘心,凭地让他这么卖力,还不如到大街上饿死算了,而且愚耕万万没想到拉车会这么难以胜任,真可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到别的工地找活干,很少会有这个样子。
愚耕一心还想找出难以胜任的原因来,他以前干体力活包括拉车可真是高手,绝不是吹的,,然道他如今就连干体力活,就连拉车也不行了,这里拉车比起他以前拉车又算得了什么,愚耕原本对他干体力活很有信心,甚至有恃无恐,以为大不了落得到工地上找活干,如果到如今他落得连干体力活,连拉车都不行了,那才真的死路一条,痛心疾首,十分不对劲,惨不可言,他如果只是为了求得生存,为了椰湾公司等着又何必干这么辛苦的活,简直自讨苦吃,没什么意义可言,却已经身不由已,重又失却自我,听天由命。算是把自己给卖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上面突然有人传话,要愚耕上去,大势不妙,但又好像在意料当中,愚耕一听就若有所悟,以为肯定是上面有人怪他吃不消,误了工,有人要替换他拉车,也等于是要抄他鱿鱼,一切都结束了,事已至此,他只好坦然接受,解脱出来反正他这一晚迟早会干不了的,所以愚耕稍作犹豫也就乖乖地顺着搅拌机背后的铁架爬到地面上,真是丢人现眼,糟人非议,狼狈不堪。
特别有一位头头一样的人物,一见到愚耕爬上来就劈头盖脸用一种抄鱿鱼的口吻,责怪愚耕拉车的表现太差劲了,简直胡来,并责令愚耕赶快把胶桶鞋脱下来,让给另一个等着替换愚耕拉车的人穿上,愚耕再也不要在这里干活啦,开什么玩笑。
愚耕见此真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有隐身法,有苦难言,无限委屈,自作自受,谁叫他这么自以为是呢,丢魂落魄,灰头土脸,一句话不说就老老实实地把胶桶鞋脱掉,然后光着脚逃之不迭地走回工棚里去,心酸不已,痛定思痛,无论如何他今晚打算要在工棚里过一夜再说。
愚耕回到工棚里并没有因为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抄鱿鱼而感到特别难过,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如梦初醒,多有一种特别难忘的经历,无限感慨,教训深刻,命里无缘莫强求,随缘过得休生受,此处不留爷便有留爷处,不到迫不得已以后再也不到工地上找活了,愚耕特别能够随遇而安,在工棚里肯定马马虎虎就能对付着过一夜,愚耕却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工棚里好好地睡一觉,当作是享受他拉车的劳动报酬,心安理得,过了今夜不知明天又会是怎么个情况,得过且过,管它呢,这一天愚耕就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高潮迭起,刻骨铭心,正需用睡眠之墙将这一天与明天隔断,明天又完全是新的一天。
3月11号,愚耕一大清早就回到了家庭旅社,顾客门还都没有这么早起床。
愚耕一回到家庭旅社就冲了凉,并换洗衣服,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心态平稳。
过后愚耕又不慌不忙地拿着那张十六元钱买来的用薄膜包装子装好,还很新的席子到原先买的商店去退掉,愚耕唯有指靠这席子能多少退到几元钱来解燃眉之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结果那商店还没有这么早开门,愚耕只好回到那家庭旅社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又拿着席子赶到那商店去,并顺顺利利地就退到了十元钱,喜出望外,好像那商店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愚耕有困难处境,屡见不鲜,习以为常,二话不说,就很爽快就退给了愚耕十元钱,愚耕大可不必遮遮蔽蔽,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互惠互利而已。
愚耕还是心存感激,这十元钱在愚耕心目中的分量也就可想而知。
愚耕退到了十元钱后就买了早点回到家庭旅社里吃,并作歇息调整,审时夺势,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随便找到什么活干,只要包吃包住就行,不作挑剔,并下狠心要在今天之内把活找到,一鼓作气,否则到了明天又危在旦夕,但不必像昨天那么莽撞要稳中求胜,再也不把到工地找活干当作首先,顶多作为预备选择方案,以防万一。
很快愚耕油然而然地重点想起,就在附近海秀大道的一段路上,集中着许多散发传单的人员,其中以散发机票打折扣销售的传单占绝大多数,有逐鹿中原之势,形成一道特有的风景线,
愚耕早就听说如果想要加入散发传单这一行,十分容易,其实这里有好几位顾客都已加入了散发传单的行例,听说散发传单这一行一般只包吃住没工钱,虽然有些有口头上提成的承诺,但不可靠,散发传单根本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活,十分邪门,对愚耕而言最急待解决的问题就是要有包吃包住,散发传单符合愚耕最基本的要求,想必散传单绝不像在工地上干活那么累人,更何况散发传单对愚耕特别新鲜有意思,一试为快,愚耕自然而然就把加入散发传单这一行当作他的首选,誓在必得。
过后愚耕就正式行动起来了,愚耕刚一走到海秀大道,就看到一个新的商业大楼前面的广场上,大概有二三十个青年男女蹲着在檫广场上新铺的地板砖,也有些人正在铺地板砖,整个广场外围都用大阳布围了起来,十分显眼,形成一道风景线,十分少见,使得愚耕又想入非非,开起小差来。
结果愚耕稍经思想斗争,还是忍不住马上就大模大样地进到广场上胡乱地问起来,驾轻就熟,游刃有游,如同逢场作戏,愚耕并不完全当作是在工地上找活干,这与工地确实不同,愚耕接连问了两三个人都行不通,也就作罢了,反正他原本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何必强求,他只要问过了也就聊以自,慰,就尽人事听天命,最后总会成功的,不必灰心,不必气妥。
接下来愚耕就有目的的来到了集中散发传单的那段路上,只见散发传单的情景还是老样子,屡见不鲜,习以为常,但却能让他特别留心关注,想捕捉机会,见机行事,与他以前经常从这段路上走过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如鱼得水,信心十足。
很快愚耕就试验地有选择地向一位散发传单的小人物,随随便便,大大咧咧问起话来,开门见山,直来直去,像是行内人一样,甚至有些盛气凌人,居高临下。那小人物寒宣传地热心地向愚耕解答几句,实话实说,转而顺便就把愚耕介绍给附近一位同样也在散发传单的头头一样的人物,但很快遭到那头头一样的人物的婉言谢绝,愚耕几乎不作纠缠也就作罢了,若无其事,无关痛痒,再接再厉
。
后来愚耕又有选择地同样向另一位散发传单的小人物问了起来。
那小人物同样也对愚耕热心解答,同样实话实说,并带愚耕来到附近某小商店的门口前,告诉愚耕那商店里闲着的某某人正是他的头儿,要愚耕去问那头儿就是了。希望愚耕能成功。
愚耕得到指点立即就兴冲冲挨到那商店门口里,并开门见山不卑不亢地向那头儿求神拜佛的问起来了,但马上就糟到那头儿的断然拒绝,漫不经心,爱搭不理,好像那头儿每天碰到向他求神拜佛,要求加入散发传单的行列的人实在太多了,不厌其烦,也实在爱莫能助。看不出愚耕有什么特别之处,平常的很,拒绝起来也就很平常。
无奈之下,愚耕只好主动提出不要工钱包吃包住就行,并噜噜苏苏,死皮懒脸地纠缠起来,不肯善罢甘休,情真意切,欲要显示出特别之处,应特别对待。
那头儿一听愚耕提出不要工钱包吃包住就行,也就明白了愚耕的处境,见怪不怪,兴趣盎然,有些回心转意,犹犹豫豫,好像是从实际出发在考虑,能不能从愚耕身上沾到什么便宜,但考虑后还是打哈哈似地装模作样地继续拒绝愚耕的要求,好像在海南岛这个地方能包吃包住就不很容易啦,将有愚耕这样的处境的人实在多如牛毛,受莫能助,他自己也还要糊口呢!
最后那头儿实在经不住愚耕的纠缠,转而诚心实意地建议愚耕应该到东湖那里去守株待兔,说是东湖那里才真正经常有人直接招工,久而久之,东湖那里形成一个天然的劳动力市场,好多找活的人都会在东湖那里守株待兔,而且他还解释东湖那里的招工性质绝对可靠,现招现用。
其实愚耕对东湖那里形成天然劳动力市场的情况,早就有所耳闻,他已多次经过东湖那里,回想起来给他的亲身感受确有几分真实,愚耕也是这才认真想起来的,愚耕好像习惯了被迫才临时想起来一些原本早就该想起的事情来,
愚耕这才觉得按他的处境到东湖那里守株待兔也实在太被动了,太冒险了,几乎是坐以待毙也折腾不起。他要是早些日子就去东湖那里守株待兔就好了,他是不找活干则已,要找活干,就必须迅速解决,一点多余时间都没有,
愚耕觉得他如果始终没有到东湖那里守株待兔,好像有些遗憾,天无绝人之路,他这就试着去东湖那里守株待兔,也并不是完全耗不起一点时间,试试又何防,他要把到东湖那里守株待兔当作是一种独特的主动出击的方式,当作是一种缘份,反正他还没有想到别的更好的主动出击的方式。凡是新鲜玩艺他都有胆量去偿试,为所欲为,放纵情感。
接下来愚耕当真就去到东湖那里守株待兔,但一直待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一点效果也没有,自寻烦恼而已,甚至消磨了一些勇气与信心,心悸忡忡,特别还碰到下了一场雨,更让他心乱如麻,愁肠百结,天可怜见得,再这样待下去真得死路一条。
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雨刚刚停下来,愚耕重又走到海秀大道那段集中散发传单的路上,重振旗鼓,拼死吃河肠。不信连一心想找散发传单的活都那么难,非找到散发传单的活不可。
很快愚耕又有选择地问一位散发传单的小人物问了起来,那小人物也热心地对愚耕解答,并带着愚耕去找他的头儿。
很快那头头也就被找到了,他在散发传单,他稍经愚耕纠缠,就主动要求看一看愚耕的身份证和毕业证,他认真看过了愚耕的身份证和毕业证后,再经愚耕纠缠也就冷不防顺手,若无其事地抽出一叠一寸来厚像名片一样的机票打折扣销售的传单,递给愚耕,然后才漫不经心地让愚耕这就开始试着干起来,并稍稍对愚耕交代几句,也就轻松走开了。
接下来愚耕也就这么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散发起传单来了,沾沾自喜,忘乎所以,有志者事竟成,也确实来之不易,十分珍惜,小心翼翼,全力以赴,争取有好的表现,步步为赢,不敢得意忘形,还不一定成功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愚耕渐渐体会到原来散发传单看似十分简单,却还有一些门道,有待他去摸索适应,比如不是逢人就散发传单,而是要有选择,要趋炎附势,崇洋媚外,以貌取人,也就是要有势利眼,比如每个人碰到散发传单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不一,大多会避而远之,想让人接收传单,大多要死皮懒脸,厚度无耻,低声下气,想让接收传单的人有可能产生效应,就更加要费心计,能说会道,比如散发竞争十分激烈,常常会一拥而上,自卖自夸,有群雄逐鹿之势,死缠烂打,比如散发传单有时候嚣张,有时却要收敛,如同游戏。
愚耕在散发传单的过程中,基本上也入境随俗,随波逐流,并很快就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如同逢场作戏,但还是明显有些与众不同的表现,愚耕几乎是在做他的形象广告,心安理得,心平气和,大大方方,随随便便,坦坦荡荡,轻轻松松,愚耕自信地认为光从他的外表容易让人一眼就对他产生认同感,他只要靠获得别人的认同感来敬业,勿庸装模作样,惶惶作态,与人心有灵犀就行,他简直是散发传单的天才,只不过他的这种天才不太容易显现,甚至反倒显得平庸,呆板,死气沉沉。
愚耕在散发传单的过程中确实感到新鲜有意思,乐此不疲,愚耕最看重的是能这么集中认真细心地看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阅人无数,好像全没有一点陌生,并随时可以与哪个人产生一面之缘,甚至可以搭上一两句话,其中还有不少是老外,大开眼界,出尽风头,受益终生,幸慰之至,愚耕感到能这么多地与人产生一种一瞬间的人际关系,愉悦身心,他从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到那么多东西,几乎每一分一秒都深刻的感受,他几乎学到了看相术,好像有他摇身一变成了江湖人物,正加入了某个江湖帮派,虽然只要混一口饭吃就行,却神气十足,自以为不了起似的。
愚耕还是有些隐隐担忧总觉得八字还没一撇呢,很不靠谱,甚至觉得蒙在鼓里,丈二和尚摸不后脑,不知他散发传单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更不清楚他到底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太多太多的疑问悬而未解。
旁晚的时候愚耕散发传单已有三四个小时,急着想吃晚饭,最后总算盼到那头儿走到他身旁,并带他下班去啦,之前那头儿仅有两三次稍微出现在他的面前,加以指点,却始终没有跟他讲吃住待遇之类的问题,讳莫如深,所以愚耕一见到那头儿带他班去,就激动不已,想入非非,并乖顺从地跟那头儿走去了,小心翼翼,以为至少有晚饭吃啦,相关情况很快也会揭晓,却佯装轻松自若。
那头儿还只是有口无心地针对愚耕散发传单的表现,加以指点,倒也平易近人,无关痛痒,却还是没有谈及其它,像是心事重重,愚耕除了嘿嘿呵呵地含糊应答外,也不便问什么问,心有灵犀。
很快那头儿竟带愚耕来到大英村愚耕原先的住处附近,使得愚耕触景生情,疑神疑鬼,千头万绪,神魂颠倒,恍然如梦,犹犹豫豫,自然而然就放慢了脚步落到那头儿的后面,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有了某种预感。
愚耕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那头儿就从某栋楼房的一楼门口里进去了,愚耕也就赶紧也从那门口里进去,并跟在那头儿的后面,从楼梯间登上去,好像每登一个楼板阶都比较费力,每登一个梯板阶,都更加接近最终结果出来,心跳不已,懵懵懂懂,昏头转向,憔悴不堪。
愚耕快要上到某层的时候,只见那头儿突然从那层的一个门口里出来,站在走廊上迎面将他拦住,嘴里还念念有词,很不好意思,
愚耕见此伤心欲绝,暗自叫苦不迭,不幸又突然降临在他的头上,真是天意弄人,都化作南柯一梦,晚饭成了画饼,一无所获,白白散发传单一个下午,自作多情,天昏地暗,欲哭无泪,惨不可言,难以置信,祸不单行。
原来那头儿抱歉告诉愚耕,他们实在不需要人手啦,就请回吧,愚耕一听就震住了,只叽叽咕噜,语无伦次,期期艾艾地表示难以置信,有没有搞错,可愚耕心里当即就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现实,觉得那头儿肯定刚刚在那房间里向一位神秘人物请示过,而那神秘人物一听就下达旨意,再也不能加人,不能接受他,毫无商量余地,前后时间间隔很短很短。越是如此越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愚耕不得不先暗自死心,无心要亲自向那神秘人物求情,心灰意冷,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结果愚耕稍作犹豫,也就忍气吞声,平平静静,老老实实地将还剩的一些传单交还给那头儿,就此告辞,像是已经习惯了不幸糟遇,若无其事,甚至他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悲惨局面,上天又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获得一种难得的经历,死去活来,视死如归,但他福大命大,猫有九条命,他有九条猫的命,反正他已经尝试过散发传单也就心满意足,如果让他长期散发传单他迟早会受不了的。
愚耕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散发一个下午的传单却不能换来一餐晚饭,不能换来一夜的安稳觉,好像被人利用过一样,窝窝囊囊,倒霉透顶。
而且愚耕情不自禁地会把这一天的不幸糟遇和昨天的不幸糟遇连想起来,总觉得他本身有些必然因素或问题存在,教训深刻,值得反思,不能全归命运不好,
他就好像是无头苍蝇钻来钻去,存心找屎吃,又好像是一条狗,苟且于世,断不了吃屎的路,屎路一条,他好像设了定一种出击的模式和出击的目标,拼死拼活,为所欲为,没有太多地服从客观现实,太过于主动,强买强卖,拼死吃河豚,那怕最终目标实现,让他得逞,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防不胜防,峰回路转,空欢喜一场,他应该更加顺其自然才会水到渠成,应该更加服从客观现实,强扭的瓜不甜,不要太激烈,太嚣张,太冲动了,更不要把整个社会当成他求生的战场,他毕竟很渺小很卑微,他的生死在整个自然界更是微乎其微,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绝大多数人的生命都无足轻重,名不见经卷,他又何必为了求得生存而非要搞得轰轰烈烈,风风火火,一切听天由命,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他困死在海南岛也没什么不幸,他终归属于整个地球整个宇宙,他是生命的更是物质的,他作为一个事实,终归存在,终归守恒。
愚耕一下子就有这么多激烈的思想,好像是因为这么多激烈的思想早就存在愚耕的脑子子里,愚耕受到强烈的刺激才一下子就想起这么多激烈的思想,愚耕的实际行为往往并不符合存在愚耕脑子里的一些思想,表现得糊里糊涂,大智若愚。愚耕的思想是怎样影响到愚耕的行为,很难解释清楚。
愚耕掉头从楼梯间登下来之后,也就自然而在地直接回到家庭旅社去,不得不要免费在家庭旅社睡一晚上再说,难道要他露宿街头不成,他必竟是家庭旅社的老顾客啦,免费住一晚上应该不会糟到老板和老板娘的嫌隙。
愚耕回到家庭旅社后,老板和老板娘都没有主动问愚耕要钱,还是客客气气地,情知愚耕交不出钱来,愚耕也无拘无束忘乎所以,还是老样子,并总能与一些顾客谈天说地,打成一片,管它明天会怎样呢?得过且过,反正茫然不知所措,也就超脱起来,以为明天该是怎样,自然会是怎样,该走那一步自然会走那一步,他只要完全被逼,也就用不着想办法。
其实大多顾客都知道愚耕的困难处境,特别昨天与这一天愚耕总是神出鬼没,使得有些顾客对愚耕特别关心,兴起盎然,那么请问,愚耕明天又要采取什么行动呢?在家庭旅社找活干这个话题永远是旅客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愚耕实在还没有想到明天又要采取什么行动呢,无言以对,又生怕有人怀疑他很狂妄,死到临头还无动于衷,真替他首急,他表面上不着急可心里能不着急吗?着急又有什么用,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没有变化快,还在吸取教训当中。
结果无巧不成书,有一位顾客竟热心地给愚耕提供一条路子,绝对可靠,保准成功,就看愚耕愿意不愿意。
原来这位顾客是山东人,人高马大,三四十岁的样子,听说他已在这里住了长达三上个月,算是住得最久的元老级的老顾客,跟愚耕比较投缘,听说他以前在海南岛有对一份比较好的工作,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点也不担心坐吃山空,从容不迫,安然自得,几乎当作是在过正常的日子,真不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听说他随时想回山东老家,随时可以借到路费钱,更不会落难,其实前不久有一伙顾客就因为拖欠住宿费才被迫搬出去了,潦倒不堪,匪夷所思,愚耕还不算是在这里碰到的顾客当中最惨的一个;愚耕还碰到有两位顾客分别借了他十元钱买烟抽,却不可能还他。愚耕在这里碰到的旅客真是无奇不有,见怪不怪。可见想在海南岛混个吃住是多么不容易。
那山东人以前也在鑫科大厦302室求过职,想必也是求职场上的老手,不是一回两回求职,那山东人求职跟愚耕求职性质完全不一样。碰巧的是这一天他好像又在某个职介所里面去看看,并意外地得到一张印刷的类似招聘广告又类似宣传广告的传单,然后就拿着传单找去应聘求职,后来一听说要押身份证又没有工钱,只包吃住他也就放弃了,如果愚耕愿意的话,明天拿着传单找去应聘求职,保准能成功。
有这种好事愚耕哪还不愿意呢,只是还不敢高兴地太早,实在是太蹊跷了,难以完全置信,莫非他走了狗屎运,以前就有屎吃,还是天意的安排得来全不费功夫。将他解救于危难当中,再也没有愚耕不愿意干的活,愚耕几乎用不着去想像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活。
那山东人见愚耕还不太敢相信,就解释说那是一个苗围基地,干活十分轻松,一天只要干四五个小时,下雨天还不干活,那些花草苗木主要用来搞一些大的绿化工程,比如听说要一个飞机场的绿公工程,而且在搞绿化工程中出工会有工钱。
愚耕情知那山东人喜欢说大话吹牛皮,将信将疑,至少不能全信,最后那山东人还是认认真真郑重其事地把他得到的那张传单交给了愚耕,算是出于好心。
愚耕一看那张传单觉得十分低劣,不伦不类,怪模怪样,怡笑大方,从文字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名堂,不知所云,言之无物,空空洞洞,蒙蒙胧胧,显然有些夸大其词,故弄玄虚,比起像招聘广告,更像是宣传广告,地址是琼山市育才中学百万山庄F8栋,联系人是陈老师或者陈教授,而且还画有寻找路线图,还有电话号码。
无论如何愚耕明天一定会找去应聘求职的,至少可以满足好奇心,识破庐山真面目,也不想冷落了那山东人的一片好心,更何况他好歹也学过四年农业,想入非非,诗情画意。愚耕先前一点都没有想到,他一直想尝试一下从事农业的想法将会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得以实现。这事如果没让愚耕碰上也就罢了,既然让愚耕碰上了愚耕还有什么不敢去试一试,愚耕才懒得去想别的办法,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如同吃了定心丸,天无绝人之路。今晚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睡个安稳觉。
到了睡觉的时候因为床铺都睡满了,老板就热心地为愚耕打好了一个非常软和的地铺,愚耕一点也不觉得委屈,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安然入睡,恐怕这也是他在这里睡得的最后一个晚上,值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