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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章 模具学徒工(1 / 1)

第五天愚耕早早地就再次走路赶到这模具厂去,踌躇满志,誓在必得。愚耕见到这模具厂老板后,这模具厂的老板三秤两码就将愚耕接收下来,至此愚耕便成为这模具厂的一名学徒工,天从人愿,愚耕再也不会把这当作是什么好运气。

老板见到愚耕这个样子,还是保留了他对愚耕的一些看法,欲要让时间来证明一切,老板将愚耕接收下来,显得若无其事,无关紧要,并没有具体的交待,欲要让愚耕在以后的工作中慢慢了解这里的情况老板所以会这么爽快地将愚耕接收下来,只不过是抱有试用的态度,换作别人来找这份工作,也会如此,这都不用明说。

愚耕若有所悟,反响平淡,欲要走一步算一步,对未来已完全失却了目标,原本赋予这份工作的意义,变得十分模糊不清,听天由命,无可奈何。

愚耕在被接收下来的第一天下午,就要正式上班,上午老板先只在模具厂隔壁的员工宿舍给愚耕安排了一张铺有胶木板的床位,之后便任由愚耕去做好相应的准备,安营扎寨。

愚耕先是走到伯乐职介园,将包裹提回来,再又专门去买被子,结果却错把床垫当被子买回来,就只好又去买了一张被子回来,用新买的床垫被子铺好床铺,慰为可观,愚耕把这等床铺条件当作是一种享受,并打算至少要在这里过完年,好像光看愚耕的床铺,就能看出,愚耕将会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好像光是因为花了一百二十元的职介费,就不得不让愚耕要重视这份工作,更不用说愚耕之前还在那模具厂应聘失败过一次。

愚耕上班后,就渐渐感到不适,度日如年,照此下去,如何是好,愚耕以前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煎熬,愚耕心里到底感受如何,几乎是明摆着的,连开始最起码的新鲜感都没有。

愚耕仅只这样干了两三天,就暗自受不了啦,就已经能够确定,他不适应做模具学徒工,却又找不到很好的解决办法,内心困惑不已,不停地进行激烈地思想斗争,暗潮汹涌,几乎感受不到他对模具学徒工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完全想像不出他最终能学成什么样子,更不用妄想有什么出息啦。

这里的工作环境太狭小太阴暗了,不见天日,整天亮着日光灯,真还不如在户外干活,又不怎么通风透气,又不停地有不同的机器声。说实在的这里的好几台机械,看久了实在是碍眼。无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甚至是闻到的,甚至是接触到都违背了人的生理规律。

这里的工作氛围太压抑太沉闷了,各守其职,基本上没有走动,老板或老板娘随时都在场,很不自由。

这里的工作内容太枯燥太机械了,单调乏味,又还费尽心思,要求一丝不苟。

愚耕在这里做模具学徒工,整天整天都是被安排做打磨工作。

愚耕每到上班时间,就会在一张桌子旁边的某固定位置坐下来,并用两只手,互相配合不停地操动着一根夹有砂纸的竹筷将一些模具的表面进行打磨,很可能愚耕在这里做模具学徒工,就是专门分配做打磨工作,这学的是什么徒,勿庸置疑,这种打磨工作,肯定有相应的技术要求,也同样会熟能生巧,算是做模具学徒工最基础性的工作,需要认真学习领会,精心钻研,愚耕却把这种打磨工作,仅看成是重复做那一个固定的动作,一天下来数不清重复做了多少遍,哪有什么好学的。

这么多遍固定的动作加起来,也并没有很大的劳动强度,更不会像在工地上搞土建那样,常常会把人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要将这么我遍的固定动作做下来,足以让愚耕产生困倦、酸软、疲劳、麻木,折磨煞人,连心都快肿起来了,烦燥不安,闷闷沉沉,几乎是要把愚耕变成另外一个人。

愚耕以前在工地上搞土建时,体力上比较艰苦,可精神上却很松驰,尽情尽致,展翅欲飞,使力使到一定程度,容易让人发笑,而且在歇息的时候,能让愚耕产生一种人世间最为鲜明的幸福感,再往前说,愚耕在家里干农活当中,早已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性子,愚耕不可能另用一种性子来打适应打磨工作,愚耕这种性子,决定了愚耕的适应能力。

愚耕在这里进行打磨工作,几乎不存在明显的歇息时候,除了两只手不停地在机械地运动外,身体其它部位就很少有活动,甚自从上班到下班不曾起过一次身,使得愚耕的精神十分黯淡低落,困坐愁城,蔫头耷脑,无法将心思真正用到打磨上,甚至愚耕两只手机械地运动,已脱离了大脑的支配。

愚耕每到打磨的时候,就像进入了梦游状态,思维总不由自主地开起了小差,一会从甲想到乙,一会从乙想到丙,一会从丙想到了丁,一会又从丁想回到了甲,想来想去不知想了些什么内容,这不是一种比喻的说法,而是实事求是的说法,甚至想到头昏脑胀,还抑制不住要想,越想越厉害,却无法理清头绪,这最能表明愚耕是多么地不适应打磨工作。

愚耕强烈意识到他对打磨工作是多么地不适应,事实证明他的确不是做模具学徒工的好料子,愚耕也并不希罕成为模具学徒工的好料子,但又不能马上放弃,愚耕好生苦恼,也还不至于因此就自卑,愚耕至少还可以把这当作是挑战自我的一种考验,一种人生经历的积累,一种打工挣钱的过程。

愚耕一惯能够苦中作乐,知天乐命,这回愚耕想通过努力,尽量感到好过些,这份工作本身倒显得无所谓,愚耕不会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份工作,愚耕在这份工作中要尽量做回自己。

愚耕上班的时候,表面上也很乖觉,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可实质上还是有些吊儿郞当,肆无忌惮,甚至是装模作样,自命不凡,全然不把工作当成一回事。

愚耕见到其他五个六年纪相当的男青年,在工作中是那样的,严肃认真,近乎到做作的程度,个个都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百分之百地投入,好像这里的工作与他们的生理规律一点也不相违背。愚耕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社会上竟还有这一类型的青年。

愚耕在工地上碰到的人,几乎都有强烈的个性,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喊就是喊,叫就是叫,愚耕在华为工地还觉得他有些死气沉沉,放不开呢,看到别人嘻笑怒骂,活蹦乱跳,就羡慕不已,没想到这里的几个男青年竟会是这种样子,不可思议,什么样的人适应做模具这一行真是一看便知,这几个男青年明显比愚耕要适应做模具这一行,这几个男青年当中,说不定以后有当模具师傅的,有当模具厂老板的,前途不可限量,愚耕在这里做模具学徒工,注定赶不上他们,愚耕一点都不能像在工地上与人们形成一种关系一样,也与他们形成一种关系,愚耕好像一点都不懂得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形成的。

愚耕在上班的时候,常常会一边心不在蔫地打磨着,一边却瞅准机会做些不轨的小把戏,怪模怪样,想要带头活跃一下气氛,特别是当老板的小男孩在场时,愚耕便偷偷向那小男孩使眼神,做怪脸,嘴里还嘀嘀咕咕哼哝哼哝,竭尽逗弄之能事,胆大妄为。

愚耕这些图谋不轨的表现,被其他人察觉后,大多会不屑理睬不动声色,有个别只是小心翼翼地稍微作出反应,心有灵犀,另有个别人则会向愚耕投来责备的眼光,甚至挺身而出,批评愚耕的不是正义凛然铁面无,真是一点工作以外的情趣都没有。

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宁波人,老板和老板娘管理员工自有厉害之处,竟能把员工管理的如此服服帖帖,确实能体现出浙江人的普遍性格,老板和老板娘也一直在暗自观察愚耕的工作中的表现,即使已经有些不满,也不便早早地指出来,不过当见到愚耕的打磨工作没有长进时,还是会稍稍过问过问指导指导。

愚耕情知老板和老板娘已对他有些不满,愚耕在老板和老板娘面前总会有莫名的心悸,宭态毕露,诚惶诚恐,按捺不住,,并装作虚心样子,却又痛心疾首,格格不入,如果老板和老板娘能直接将对愚耕的不满说出来,愚耕会好受得多,这也正是老板和老板娘管理员工的厉害之处,浙江人的性格最善长使用阴招,历史上使用阴招最厉害的,莫过于浙江人越王勾践。

愚耕上班时间简直就是滥竽充数,做打磨工作只是为了将上班时间一分一秒地挨过去,越是挨时间,就越是觉得时间难挨,度日如年。

这里的上班时间太过于长久了,如果只是说每天超过12小时,还不够充分说明这里的上班时间到底有多长,这里的上班时间到底有多长,不能用上下班时间表来计算,愚耕算是比较贪睡的人,愚耕几乎要把除去上班时间除去吃饭时间都用来睡觉,但还是总感到没睡饱,愚耕很不习惯这么长的上班时间,只要上班时间一长了,愚耕就会感到困坐愁城,失去自我,好像总是被上班时间包围着,没完没了,没有尽头,没有界线。

这里每次上班下班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每次大概快要上班时都会有积极分子带头提前进去上班,其他人也就争先恐后地跟进去上班,可每次下班,一定要等老板或老板娘叫了,他们才敢慢条斯理,腼腼腆腆地下班。

愚耕上班时是落后分子,下班时是勇敢分子,愚耕对这种上下班规矩十分反感,心里很不平衡,如同受到屈辱,却又无从反抗,愚耕在华为工地上班时,都要老板叫,下班却可以提前十几分钟自动下班。

这里没有休假日,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几乎没有业余生活,愚耕再也不能象在工地上那样,随便可以不出工干活,愚耕在这里完完全全只是一名模具学徒工,只是一具打磨的人肉机器,愚耕迟早会忍无可忍,干不长久。

这里的中餐和晚餐,员工们是和老板娘象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块进餐,员工们大多很腼腆,很斯文,很客气,细嚼慢咽,很有节制,好像无形中每人只是盛两次饭。

愚耕却顾自埋头扒拉着饭菜,一语不发,每餐都要盛三次饭,却是下桌下得最早的一个。

早餐时的情形却又全然不同,一般早餐员工们吃的是隔夜的剩饭粥与少许加温过的剩菜剩汁,而且又急于赶着要上班,所以早餐时员工们大多鬼上身似地狼吞虎咽,每人只盛一小碗剩饭粥,三下五除二就争先恐后地放下碗筷,火急火燎地上班去,好像都吃得很饱了。

愚耕早餐时要盛两小碗剩饭粥,才能吃个五六分饱,照样还是速度,肆无忌惮,我行我素,每次早餐都成为收尾的人。

愚耕情知他的这些表现已相当遭人嫌隙,老板和老板娘也对他有些城府,愚耕还不会受窘难载,他干嘛要饭着肚子装打嗝,愚耕在工地上吃饭从来不是问题,愚耕在这里好像连吃饭都与人不太一样,很不习惯,不格不入,这种日子叫愚耕怎么适应得了。

愚耕在这里仅只干了两三天后,就暗自对这份模具学徒工的工作,产生疑惑,怀疑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做一名模具学徒工,值不值得继续做下去,又要做到什么时候去,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难道这就是他在深圳的最终样子。

愚耕有感而发的回想到,他从辍学到如今差不多过了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里他到底有没有收获,收获了什么,他是要接受教训幡然悔改,还是任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他到底还有没有理想,到底还需不需要理想,要是没记错的话,他辍学以前,自以为看了许许多多杂七杂八的书,还是有过一些憧憬,经天纬地,捉云拿月,充满想象,还心心念念认认真真想过要养猪,他出了社会差不多半年后,竟在这里做起一名模具学徒工,无可奈何,做一天和尚境一天钟,还不知结果会到底如何。

愚耕做模具学徒工的第五天上午,愚耕同样还在这里上班做打磨工作,并进入了工作状态,发起困来,两只手在机械的重复做某一个动作进行打磨,愚耕的思维意识却不由自主地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全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好像愚耕在这里唯一可以获得自由的地方,就是尽可以胡思乱想,反正做打磨工作,用心不用心都是一个样。

愚耕已经做了四天模具学徒工,象有一个世纪那么温长,又像只过了一天,记不清哪天是哪天,直到现在上班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迷迷乎乎,朦朦胧胧,醉生梦死,对周围事物缺少缺少察觉能力,好像愚耕被上班时间包围得不容许还有察觉能力。

大概到了十点多钟,车间内的其他几位员工,原来还各守其职,兢兢业业,却不知为什么竟开始骚动起来,并争相放下各自手中的活,神神秘秘,紧张兮兮地溜了出云。

进入了工作状态发起困来的愚耕正还在机械地打磨着,并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一事态的变化,待愚耕已注意到时,却又不能及时反应过来,疑惑不解,莫名其妙,愚耕下意识地停止打磨,不知所措,愚耕做模具学徒工,什么都没学会,只知道机械的遵从,好像连最起码的反应能力都丧失了。

待到老板娘站在车间门口,探头向愚耕急急地催促几声,愚耕这才若有所悟,心事重重,并慢腾腾地起身挪了出来,好显得他这是在安守本份,原来其他员工已集合在模具厂的铁门前,正与老板叽叽嘎嘎地商讨着事情,看情形已是火烧眉毛,刻不容缓,千钧一发,危机重重,愚耕忍不住暗自胡乱着急,却又丈二和尚摸后脑不着,扮着局外人,一语不发,冷眼旁观,下意识地认为,无论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机械的遵从。

很快老板就当机立断地命令员工们赶快往右窜到什么什么地方躲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有人领旨后,立即就冲锋陷阵似地,领着大伙向右窜云,尽现英雄本色,临危不乱。

愚耕尾随其后,好生愁闷,心中有了某种预感,却也并不急于问出来,只弄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权且当作是奉陪做游戏。

大伙向右仅只窜了十几米后,也就躲在一个靠墙的角落处,并就此有了一些安全感,有人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嘻嘻哈哈,啧啧叹嘘不已,象是很刺激,很过瘾,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与工作当中的表现象换了个人似的。

显然这些人已有过多次类似的经验,小事一桩而已,好像这也是愚耕做模具学徒工一项要学会的内容。

愚耕还是憋得慌,毛毛乱乱,并忍不住急于向人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意味深长,神乎其神地告诉愚耕,这是在查暂住证。

愚耕得知真相竟又情不自禁地暗自尖叫道,天了怎么会这样呢,愚耕一时半会真有些接受不了。

其实前面愚耕已经怀疑这可能是在查暂住证,却又不敢确信,也不甘愿确信,心中总有一个顽固的声音在辩驳道,这怎么可能呢,以至于愚耕总是胡乱猜测,看还有没有其它可能,难以开窍,好像愚耕做模具学徒工,连起码的判别能力都丧失了,只知道机械地向人问清楚。

愚耕早就听闻深圳,这个地方查暂住证查得特别厉害,一不小心就会碰上,如果查出没有暂住证那就惨不可言,估计在深圳打工的人群当中,大多人没有暂住证,这等于是与大多数人为敌,愚耕对此一直心存警惕,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想来都觉得毛骨悚然,好像愚耕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碰到查暂住证,性命攸关。

愚耕以前还从没有碰到过查暂住证,愚耕进到这模具厂做学徒工,就以为有了着落,做梦都不会想到还会被查暂住证,好像愚耕进到这模具厂做学徒工,反倒更加容易被查暂住证抓住,更加能引起查暂住证的人注意。

愚耕明白到这是在查暂住证时,反应相当强烈,几乎被震慑住了,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恐慌,就像愚耕做模具学徒工什么都没学会一样,愚耕也还没学会怎样对待查暂住证,只知道随波逐流,一点主见也没有。

愚耕想不通的是,难道进了厂比在外面流浪更容易被查暂住证,他们既然在模具厂里上班,老板和老板娘应该早就把他们暂住证的事解决好了,怎么能够反倒让他们去躲查暂住证呢,置他们于何等地位。

愚耕更想不通甚至痛心疾首的是这里的员工们,竟如此下贱,好像老板、老板娘命令他们去躲查暂住证是他们的荣幸,哪怕出生入死也在所不辞。愚耕想到这些想不通的地方,就窝火又憋气,好生忧郁,倒也减却几分害怕与恐慌,只好随波逐流,躲过这个风头再说,好像愚耕在这次被暂住证当中的分量也与他在模具厂里的份量相当,哪还轮得到他出头。

大伙在角落处进心吊胆地呆了几分钟后,也就按捺不住,危机感重又澎涨起来,明确意识到这样躲在角落处不是长久之策,会夜长梦多。

很快大伙就决计要翻过墙去,四处逃散,大伙先是互相配合团结一心,先后艰难地爬上一栋小平屋的屋顶上,然后再又轻而易举地顾自爬上另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屋顶,最后便可以往墙顶上爬,而且是争先恐后,各显神通,谁也顾不得谁啦。

这墙足足有四五米高,墙的那一边是一个大院子,很像是做钢材生意的,那院子里的人见到有人爬墙,立即就抓贼似地大呼小叫地追赶过来,大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地气势。

这些爬上墙去的人,大多扑通扑通直往下跳,然后真象过街老鼠那样,狼狈而逃,很快就从那院子里消失地无影无踪,有个别胆大的,硬是沿着墙顶跑过去,然后也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愚耕动作不太灵便,而且又犹犹豫豫,愚耕是最后一个爬上墙顶,这更能表明愚耕在这模具厂里只是一名学徒工,愚耕几乎丧失了起码的逃生能力,只知道慢腾腾地机械地学他们是怎么翻墙的,学他们是怎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愚耕爬上墙顶,这才惊叹那些跳下去的人,真是不要命,更加惊叹个别沿着墙顶跑过去的人,更加不要命,这哪是模具厂的员工做得出来的,简直就是使出盗贼的固有本领,愚耕只是这模具厂的一名学徒工,再没用不过的一个人,愚耕实在不敢往下跳,连站在墙顶上都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就更不敢沿着墙顶跑过去,而且沿着墙顶跑过去也得往下跳才行。

愚耕还是小心翼翼地在墙顶上移了几步,并站到一根隔有一米多远的电线杆前,欲要扑过去,抱住电线杆滑到地面,可却提心吊胆犹豫不决,,特别是见到那院子里的人已向他这边追赶过来,就更令他多了几分畏惧,不寒而粟,心酸不已。

愚耕在墙顶上犹豫了十几秒后,就见到身后有一位穿制服的人已爬上了第一个屋顶,并朝愚耕大声吆喝,眼看就要将愚耕抓住,迫在眉睫,愚耕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惨,欲哭无泪,如同末日降临,呜呼哀哉。

愚耕只无可奈何,灰心丧气地向那人深情地望了一眼,好像是向那人表明,他只是这模具厂的一名学徒工,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小人物,何必赶尽杀绝,愚耕回头也就稳稳当当地扑过去,抱住电线杆,稳稳当当滑到地面,并暗做好心理准备,哪怕这下被那人抓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听天由命。

那人虽然又从第一个屋顶上到了第二个屋顶,但没有打算要爬上墙顶,可能是也觉得这墙太高了有点害怕,那人见到愚耕滑到那院子地面后,也就放愚耕一马,当即转身退下去了,毕竟查暂住证不是那人家里的事,又何必要做得太绝,得饶人处且饶人,积蓄阴德,而且看愚耕那种胆小的样子,不能激发起那那人,非要把愚耕抓到不可的敌对情绪。

愚耕滑到那院子地面,并没有打算要再往哪里逃窜,只站着不动,以为在劫难逃,束手就擒,当愚耕抬头意外地发现屋顶上的那人已退下去后,这才敢相信那人其实已放他一马,愚耕真是感到死里逃生,有惊无险,也打心眼里感激那人放他一马,恩同再造,真是胆小也有胆小的福气,

那院子里的人却又象抓住了贼似的向愚耕围了过来,看愚耕还能往哪里逃,愚耕竟主动不慌不忙地向这些人解释说,这是在查暂住证,他与前面那些已逃走的人,其实就在隔壁的植物检疫站内的一家模具厂里做工,并还进一步解释说他是湖南茶陵人。

经愚耕这么一解释,这些人也就明白了,看愚耕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坏人,而看前面那些翻墙跳窜的人,真象是一伙盗贼,这些人竟又对愚耕表现出同情,又好像对这种查暂住证的做法产生不满情绪,争相咂嘴呃舌,念念有词,之后便又若无其事地散开了。

有个别人竟还关心安慰愚耕,让愚耕就在这院子里呆着,保证不会有事,也好压压惊,透透气。

愚耕干脆就还坐在墙脚上歇息等待,愚耕感觉到这次查暂住证的突发事件,还正在风头上,不能急切返回模具厂去,愚耕也不敢到大街上去瞎逛荡,说不定大街上正查暂住证查得更厉害,好歹也要在这院子里等等再说,愚耕经过刚才那一无比危险,无比恐惧的瞬间后,受到很大的打击与震撼,心跳还没有停下来,难以平静,需要歇息歇息,压压惊,透透气,愚耕以前从没有这样被吓过,惊魂未定。

愚耕坐在墙脚上,却又情不自禁地感怀身世,愁思百结,闷闷不乐,愚耕总算又能跳出模具学徒工这份工作以外来看问题,比起模具学徒工这份工作以外的那些问题,这份模具学徒工这份工作又算得了什么,愚耕自卑地发现,他原来在深圳是如此的低贱,象是社会渣滓,有损深圳的形象,哪怕他已经在这模具厂里做模具学徒工,有了着落,也不能算是溶入了深圳社会竟还会被查暂住证。

愚耕甚至心灰意冷地想到,干脆这就回家去算了,真是还不如回家老老实实当个农民,好像愚耕通过这次被查暂住证,让他重新回想起在家里的好处,愚耕原本确实有意要在深圳过一个年,但愚耕经过这次查暂住证后,就悲观地想到可能过年的时候,也正是查暂住证查得最利害的时候,像他这种无名鼠辈,别奢望能在深圳过个好年,愚耕再也无法容忍再次被查暂住证,那简直就是对他的肆意欺辱,深恶痛绝。

愚耕也想过如果他真的要这就回家去,也不是件痛快的事,顾虑重重,畏畏缩缩,甚至不堪设想,需要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地勇气,应三思而后行。

愚耕也只是一时冲动,才想起要这就回家去,并不敢真的要这就回家去,权且当作是一种下策,一道底线,喟叹不已,这该死的打工,弄得连想回家,想回家老老实实当个农民,都顾虑重重,已经成为矛盾的根源,成为一个最大的面子问题,好像打工的唯一结果就是看回家有没有面子。

愚耕还情不自禁的想起现在很可能还都在华为工地的舅舅们,对舅舅们而言,他已经神秘失踪,杳无音信,要是舅舅们能亲眼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会有怎样的反应,这都是他自找的,好生惆怅,不是滋味,愚耕没有勇气去华为工地见一见舅舅们,也没有勇气打电话跟舅舅们联系一下,好像不愿让他的情绪又经历一次剧烈的变化。

愚耕坐在墙脚上过了一个多小时后,就开始坐不住了,屁股发痒,按捺不住,心里面估摸着这次查暂住证的风头,应该过了吧,却又不敢肯定,并不保险。

愚耕再又强迫自己坐了一会儿后,便完全认为这次查暂住证的风头已经过去了,是该要返回模具厂去,所以也就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并不经意地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埃,展了展腰肢,长长地吐了口气,便若无其事地走出那个院子返转回到模具厂去,大有曾经沧海无所顾忌的气势,一点都不害怕了,只是郁积一肚子的怨愤,气乎不已,无从宣泄,凭地让他受这种罪。

愚耕刚一回到模具厂,就被老板娘关问起来,老板娘急于想了解愚耕及其同伙们在躲避逃窜时的详尽情况,并急于要让愚耕相信她其实是多么地担心,而老板娘更是担心有人会被抓住,就骑着自行车去派出所等候情况,都还没有回来。

愚耕这才明白原来他还是头一个平安挞回来的值得暗自庆幸一番,说不定其他人还真碰到了麻烦,凶吉难卜。

老板娘见愚耕能头一个平安返回来,甚感惊喜,很想知道愚耕这回到底是怎样逢凶化吉的。

愚耕显得不识抬举,面对老板娘的关问,一点也不受感动,回答起来,也是嗡嗡哝哝,嗤嗤哼哼,心灰意懒,无精打采,并痛心疾首地想让老板娘明白,他以前可从没有无缘无故地受过这么大的罪,简直吓都吓得半死,也差一点就被抓住。

老板娘大概了解到愚耕在这事件中的一些经历,却还只是打哈哈,以为愚耕这回很有福气,也富有戏剧性,好像以为愚耕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如果再碰到查暂住证就游刃有余多了。

愚耕见此却不作理会,顾自痛定思痛,忧心忡忡,心事重重,并又噜噜苏苏地明确向老板娘要求解决好暂住证的问题,无法忍受下次再碰到查暂住证。

老板娘却只含含糊糊地应承着,明显很扫兴,不作理睬,敷衍搪塞过去。

愚耕知道自己只是一名学徒工,还没资格跟老板娘谈什么条件,但不能提都不提,愚耕只要提出要求解决好暂住证的问题,愚耕心中的怨愤也就减了一大半。

一两个钟头后,其他员工终于都陆陆续续地平安返回来了,老板是最后才骑着自行车从派出所赶回来的,幸好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被抓住。

经过这次查暂住证,仍然还余波未平,甚至整个植物检疫站内都遭到骚扰,有人还愤愤不平地见言说,这些查暂住证的人也是太放肆了,竟敢查到这里来。

听说植物检疫站内,有个别不幸被查暂住证抓住了,打得半死。

这模具厂的员工们自然而然地骤在宿舍里尽情叙说,看样子除愚耕外他们在跑出那院子后还有很悬乎的经历惊涛骇浪,峰回路转,久久难以平静,愚耕比起他们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老板也来到宿舍与员工们打成一片,用意相当明显,老板还神乎其神地讲到,他是如何如何替员工们担心的,甚至还生动有趣地讲叙他以前有一次碰到查暂住证是如何如何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去,老板想尽到他的本份,老于世故潇洒自如,使得员工们反倒表现出一种迎合巴结的样子,争相叙说各自在这件事情中的经过,有声有色激动不已,好介这次让老板替他们担心实在受宠若惊,过意不去,有了这次经验以后,如果再次碰到查暂住证,就更加容易应付,完全不必再让老板替心,这次毕竟没给老板添多大的麻烦,这是他们的光荣,或者是查暂住证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能够激发起他们偏不让抓住的斗志,本来就有很多让他们值得欢喜的地方,很刺激很过瘾很有胜利感,尽显英雄本色,难道说他们在工作中的那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只不过是戴着一幅假面具。

愚耕明显很沉闷,郁郁寡欢,冷眼旁观,只忍不住自言自语般地反复唸叨着要求老板,能把他们的暂住证问题解决好,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最后老板终于有了答复,说是暂且要想办法为员工们办深圳的临时身份证,而要办暂住证的话按规矩则要等于三月份才行。看样子老板在这方面很有办法,关键是看老板是不是真有这种诚意。

愚耕对老板的这种答复算是满意,姑且就此告一段落,不去想得那么远,得过且过,不太可能很快又会被查暂住证。

愚耕做模具学徒工的第六天晚上,愚耕照样在这模具厂内正常加班做打磨工作,愚耕在这模具厂做了整整六天的打磨工作,不知已将打磨时做的那一固定动作重复做了好多好多遍,却不见有丝毫进展,更谈不上学什么技能,如果愚耕还继续打磨下去肯定还会是老样子,很难得可能有进展,愚耕怀疑是不是天天就这样让他做打磨工作,这哪是什么模具学徒工。

愚耕也懂得要做一行爱一行,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可愚耕对于打磨工作就是力不从心,无法将心思用进去,一直是装模作样,敷衍了事,愚耕也暗自为他的这种表现感到着急苦恼,怀疑他在这方面的能力是不是很差劲,不可救药好生自卑。

老板和老板娘的眼睛是雪亮的,愚耕的这种表现一直被他们关注到了,不满情绪足已能够让愚耕明显地感应得到,也迟早会一股脑地向愚耕指点出来,这使得愚耕困坐愁城,宭迫不安却又无从预防,忧心如焚,极不耐烦,真是还不如早点让问题暴露出来。

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老板已不声不响地缓缓腾地移到愚耕打磨的桌子旁,并威严凛然地站着用一种孝官的眼光,密切注视着愚耕打磨的情况,却始终还一语不发,有来者不善凌驾于人的气势,也明显象是有股郁结已久的不满情绪就快要忍不住向愚耕表达出来。

愚耕见此情知不妙,心里也开始有鬼,胡思乱想,暗自慌乱,如坐针毡,连呼吸都能明显感觉得到,却又佯装镇定自若,两只手照样还机械地运动着进行打磨,欲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并不十分害怕,也作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愚耕还是挖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各种感受错综复杂,难受死了,陷入窘境,很像是心虚的样子,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愚耕从来就是这么外表怯弱,窝囊,畏畏缩缩,可实质上却倔强的很。肆无忌惮,胆大妄为,又很会装蒜,从来不会真正失去主意,游刃有余。

一两分钟后,老板终于吭声了,先还只是一本正经地点评愚耕打磨的表现,明确表示不满,接着便含沙射影蜻蜓点水似地总结出愚耕的好多不是,语气相当冷峻。不由分说,闪烁其词,大概意思是说,愚耕的整个表现让他觉得是滑头滑脑,油里油气,很会装蒜,又十分卖乖,完全是在这里混日子过,滥竽充数。

显然这算是老板的肺腑之言,愚耕对于他在这里的表现,以及留给老板的印象,自然心中有数,愚耕经老板这么一说,立即变得脸红耳赤,心里发烧,难堪死了,好象全被老板一下子就说中了,无从辩驳,只强忍着继续进行打磨,连看都不敢看老板一眼。

这也难怪,愚耕处处由着性子乱来,不是人人都看得贯,愚耕进到模具厂本该就要心无杂念,规规矩矩,而愚耕的表现,从来没有真正安分过,几乎有些图谋不轨,,玩世不恭,显然与这里的要求格格不入非但老板和老板娘看愚耕不惯,就连有的员工也看愚耕不惯。愚耕还当是在工地上呢!

愚耕毕竟还有感到委屈,甚至愤愤不平,这整天做打磨工作,学的什么徒,愚耕暗自与老板较上了劲,倒要看看老板想对他干什么,按常理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必定会有暴风骤雨。看老板的架势,这次非要对愚耕采取些措施,示以惩戒,以振纲纪。严重的话,还可能会将愚耕这匹害群之马,就此驱逐出去。免得愚耕会将恶习传染给其他员工。以至于污秽了这里业已巩固形成的良好习气。

结果老板竟把话峰一转,突然郑重其事地命令愚耕暂且停住打磨,并还找来一块像是什么化妆品瓶子的铜坯,要求愚耕将这铜坯从某上部位用钢锯锯断,最后还像煞有介事魄力十足地规定愚耕,什么时候把这铜坯锯断,就什么时候下班,不能锯断就别想下班。这是老板头一次给愚耕安排打磨工作以外的工作,却又带有这么浓的火药味,好像这是给愚耕最后一个机会,到底看愚耕还有没有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磨具学徒工,到底能不能符合这里的要求,当然包括工作纪律方面的要求。

愚耕见此当即就被唬住了,没想到头一次安排打磨工作以外的工作就是在考验他,甚至有刁难他的味道。暗自犯憷,忧心忡忡,以为这肯定是难以完成的任务,至少在其他员工下晚班之前别想完成这个任务。而且愚耕以前可从没有干过类似于这样的活,愚耕不得不怀疑他连锯都锯不了。

愚耕觉得老板这是在故意刁难他,有些过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学徒工,凭地在晚上加班是给他规定这样的任务,真是还不如直接被老板炒鱿鱼了。

只要老板还没有明确提出要炒愚耕鱿鱼,愚耕就不便抬杠,唯有装作乖觉,沉着应战,以退为进,才不至于被老板抓住把柄,进而更加羞辱他。

愚耕甚至暗自得意地想到,就此看来他的人生历程中,又将要掀起一个波澜,横生出一个事端,不再总是靠做打磨工作挨时间,如果光就愚耕做打磨工作的表现来判断,愚耕到底能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磨具学徒工,愚耕情愿被炒鱿鱼。

愚耕在这里做了六天的模具学徒工,好象除查暂住证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甚至连整个在深圳的经历都快淡忘了,与世隔绝,不省人事,迷迷乎乎,空空落落,愚耕正希望能有事发生,好让他彻底醒过来,找回自我。

愚耕听到命令后,先是慢条斯理地停止打磨,再又轻轻缓缓地站了起来,稍微动了动身子,并装作一幅很是乖觉很是虔诚的表情。最后还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好象是在向老板表态说锯就锯吧,这有什么大不了得,好歹锯过了就知道,无足轻重,小事一桩,愚耕始终还一语不发,态度缓和,不慌不忙。老板见愚耕这种态度,有些感动,以为可以救药,还有可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磨具学徒工,还不能完全从愚耕以前做打磨工作的表现来判定。毕竟做模具学徒工,并不完全只是做打磨工作,毕竟愚耕还没有一处是要与老板抬杠。给足了老板面子,甚至让老板在其他员工眼里都威信十足,没想到愚耕平常看样子很是吊儿郎当,这回却嗡都不嗡一声,使得老板的态度相应也普变得缓和下来,好象已没有考验惩治愚耕的意思,完全只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才会给愚耕规定这样的任务。

接下来老板便将愚耕领到一台绞夹机前,先还主动替愚耕用绞夹机将铜坯夹住,然后示范性地用钢锯在铜坯上锯一个口子,并还念念有词一本正经地向愚耕传受要领,最后就将钢锯交到愚耕手中。

愚耕也毫不怯阵,接过钢锯就硬着头皮锯了起来,显得生硬,勉为其难。老板先还站在愚耕旁边,一边观看一边进一步指导,甚至还手把手地教愚耕做几个锯的动作,好像愚耕在这里做磨具学徒工,丧失了起码的干活能力,只知到机械地学着去做,笨得要命。之后老板轻描淡写地向愚耕重声了这个任务,也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任由愚耕独自在那里锯,好自为之。。其实老板在心里面还是要通过这次任务来考验愚耕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磨具学徒,只是不便说明。

愚耕锯了几分钟后不见有进展,也就感到心慌意乱,犹豫不决,好生苦恼,不知到底要多久才能锯断,又能不能锯断,不知是锯还是不锯,是狠命地锯,尽量争取在其他员工下晚班之前锯断,还是敷衍着锯,假装尽力而为,不信老板在其他员工下晚班后还强行要他完成任务,更不信老板会要让其他员工等到他完成任务才一同下晚班。

愚耕还是忍不住向挨近身旁的一位老员工打探,好让那老员工估计一下,这大概需要多少时间才能锯断。好像愚耕在这里做磨具学徒,丧失了起码的判断能力,甚至丧失了做主的能力,只知道机械地问那老员工,甚至希望那老员工能帮他做主。愚耕作磨具学徒什么也没学会,都让愚耕完全丧失了自我。这哪是以前的愚耕。

那老员工正还在工作,经愚耕这么一打搅,好生厌恶,无暇顾及,那老员工也同其他员工一样已暗自关注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对愚耕产生避讳,不敢同流合污,那老员工只漫不经心,咕咕哝哝地告诉愚耕这可能要两三个小时,说完便不再理睬愚耕,很像是幸灾乐祸。

愚耕见此也就暗自狠下心来,开始埋头佝偻着背,死劲地锯起来,心里却一直在骂骂咧咧,发誓赌咒,化怨愤愤为力量,于其说愚耕是在锯铜坯还不如说是在发作,是在锯铜坯出气。老板原来是要通过这次任务来考验愚耕到底又没有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磨具学徒工,愚耕却出人意料地完全恢复了在工地上干活的作派。愚耕完全开始把这个任务当做是纯粹的力气活来干,既然当做是干力气活,就不用管老板是怎么教的啦,愚耕怎么可能连这点干力气活的最起码的能力也没有。愚耕早已是干力气活的高手,愚耕自有一套干力气活的方法,愚耕怎么锯好使劲就怎么锯,哪来什么技术要求,哪还要学。

愚耕锯的时候太用劲了,加上心理作用,容易口渴,为了解渴,愚耕会暂且停止锯铜坯,顾自理直气壮地走到铁门外,去拧开水龙头,便低着头,张开嘴巴,要命一样的往肚子里灌水,愚耕灌饱水后,重又提起劲来继续锯铜坯,锯不了多久重又口渴,重又要往肚里灌水,前后总共竟灌了三次水,愚耕用劲的程度,也由此可见一班。这最能表明愚耕已经完全恢复了在工地上干活的作派,就像工地上的人吃饭的样子,就能看出干活的样子,愚耕喝水的样子就能看出愚耕干活的样子,愚耕既然把这个任务当作是纯粹的力气活来干,那还管得了模具厂里上班的纪律,口渴了当然要出去喝水。连老板暗自关注到愚耕动不动就要出去灌水解渴。也情不自禁地有异样的表情,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却不便指出愚耕其实已违反了上班的纪律。

愚耕大概锯了一个多小时,竟奇迹般地把铜坯给锯断了,而其他员工却还远远不到下班的时间。

愚耕只好主动找来老板,上交已完成的任务,老板见愚耕竟能如此神速地将铜坯锯断,甚为惊讶,咂嘴念佛,而且锯断面的质量也合乎指示要求,无可挑剔。结果只打着哈哈对愚耕说了几句夸赞认可的话,就此表示愚耕已出色地完成任务。

愚耕通过完成这次任务,让老板刮目相看,表明愚耕还有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磨具学徒工。愚耕做打磨工作中的那些不如意表现也有了可解释的理由,看样子对愚耕要因才施用,不能整天整天让愚耕干打磨工作。老板好像忘了刚才他给愚耕安排这次任务的时候,特别强调要愚耕什么时候把这铜坯锯断就是什么时候下班,不能锯断就别想下班。老板无意要让愚耕这就提前下班去,好让愚耕乖乖地继续打磨,待到与其他员工一同下晚班。

愚耕却痛心地记住老板原本是要求他什么时候锯断,就什么时候下班,没锯断就别想下班,他竟然把铜坯锯断了,老板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难道他就是这么好欺负。

愚耕当真不吃老板这一套套,倨傲不逊,顾自大模大样地立即就从一位员工那里拿到宿舍钥匙,显然是在张扬地表示他这就要我行我素,不顾一切地提前下晚班,回到宿舍里去睡大觉,也明摆着是与老板较上了劲,针锋相对。

这也正是在工地上干活的作派。在工地上的人都有鲜明的强烈的个性。愚耕在工地上还算是老实的啦。愚耕并没有跟老板直接说起,老板原本要求他什么时候锯断就什么时候下班的,而换成工地上个性很强的人早就跟老板争论起来了。

老板见此先还只严肃认真地补充要求愚耕继续加班,不得擅自提前下班,否则就是有待无恐,不可理喻。老板还以为愚耕通过这次任务会变得更加符合这里的要求,更加与其他员工是同一类型的人,老板那里知道,愚耕通过这次任务恢复了在工地上干活的作派,就会更加与其他员工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愚耕也不作理论,只表现出精皮力尽,无精打采的样子,并低声下气嗡嗡哝哝地向老板解释说,他现在已十分地累。实在需要提下晚班,睡觉休息。

老板被惹怒了,气乎不已,万万没想到愚耕竟是这么一根筋,变着法子来跟他抬杠。可恶之极,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尊守了,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无法无天。而且老板还会想到愚耕之所以会这么卖力地迅速把铜坯锯断,也只是为了要跟他抬杠,实际很不服气。这哪还像磨具学徒工。非得要给愚耕来个下马威,要不他还怎能管理好其他员工。

结果老板只郑重其事不由分说地向愚耕淡淡吭了一声,说是愚耕如果现在要提前下晚班睡觉休息地话,那明天也就接着休息好了。

听弦外之间,这分明就是拿抄鱿鱼来吓唬愚耕,除非愚耕存心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这不得不让愚耕暗自进行激烈地思想斗争,作出重大抉择。而且又是这么突然。

愚耕表面上并没有明显反应,只稍作停顿,也就若无其事大模大样地移了出去,假装像是没有听懂老板的弦外之音,也还像是一个正从火线上退下来的伤员。这是工地上干活的作派,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吃软不吃硬。愚耕算是温和的了,换成是个性很强的人,肯定会跟老板吵起来了。工地上干活的人经常会闹别扭,说不干就不干,怎么会被炒鱿鱼吓到。愚耕这哪还是模具学徒,愚耕完全变回了在工地上干活的样子。

愚耕已存心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这是愚耕一时冲动才刚刚作出的抉择,却也坚定不移,只是没作太多的考虑,觉得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凭地要让老板来这样吓唬他,别以为他这么容易吓唬得了,这恐怕又是天意,怪不得他沉不住气,他只是在顺其自然,听天由命,愚耕还一点都没有想到,他不在这里干下去了,又该怎么办。

愚耕提前下晚班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平静,心似狂潮,思绪万千,重新开始审时夺势,作具体打算。愚耕很快就兴冲冲地想到,干脆明天就回家去算了,而且直接一个人从火车站搭火车到株洲转回去。

愚耕一想到回家就归心似箭,不顾一切,再也不做其它打算。甚至不把很可能还都在华为工地的舅舅们当作必需考虑的因素,独断专行,我行我素。

其实愚耕心里一直就有回家的念头在作怪,只是被愚耕强行抑制住了,以为回家会很没面子,顾虑重重,不切实际,愚耕经过这次强烈地刺激后,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开歹要回家平平安安地过完年再说,反正也快要过年了。好像愚耕不能让他年底还在深圳产生更多的问题,愚耕甚至还多愁善感,心灰意冷地回顾他这次在深圳的经历,是多么地暗淡昏庸,卑贱。几乎没有一处能让他引以为豪,败局已定,注定要把问题带回家去。需要回家调整调整,来年再战。

如果打工的唯一结果就是看回家有没有面子的话,愚耕这次在深圳打工的唯一结果就是让愚耕感到情愿回家的没有面子。也不愿在深圳受到际遇的捉弄,真是还不如回家老老实实得当农民。愚耕不知多少回冒出这个念头,但都被压下去了,想也没用,

愚耕在这里只干了六天,六天工资也很少损失掉六天的工资,与回家比起来只是件小事。愚耕在这里只干了六天,六天工资也很少,愚耕也还有回家的路费,明天愚耕可以尽管放心地收拾东西就走人,作自动辞职,甚至完全不必跟老板和老板娘打一声招呼,就一走了之,老板和老板娘无从阻拦,听之任之。互不相干。很可能老板和老板娘还巴不得愚耕那样一走了之呢。

可愚耕这回却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想那样乖乖地无声无息地一走了之,而是非要把他的六天工资结到手不可,愚耕情知想要把他六天工资结到手,就一定要撕破脸来得罪老板和老板娘。也很难得逞,几乎就是与虎谋皮,自讨没趣,于情于理他都有些站不住脚,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死缠烂磨。死皮赖脸,无理取闹,厚颜无耻。甚至哭哭啼啼、癫癫魔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愚耕并不是真正心痛那六天的工资,愚耕觉得他这次在深圳的感受实在太窝囊太敝气了,渐渐失去自我。变得很懦弱,畏缩抑郁。简直不像人样,比阿猫阿狗还不如,正需抓住最后这个机会,风风火火地闹腾一回。这对他有特别重大的意义。甚至可以彻底扭转他这次在深圳的感受。使得整个这次在深圳的经历有个圆满的结局,否则会悔恨终生。

第七天待到其他员工都吃过早饭开始上班了。愚耕这才起床。愚耕洗刷完毕,没吃早饭,就先直接去火车站,把火车票买好了再说。

愚耕只要想好了的事情很难再有变动,还是要按昨晚想好的去做。愚耕动身去买火车票之际,正好见到老板站在铁门前刷牙,愚耕则咕咕哝哝地向老板打一声招呼说:“哦,我看我还是回家算了。”这很像是人们早上习惯性的相互打招呼,不太有正式提出辞工的味道。

老板只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声,也就不作理睬,愚耕难以着磨出老板的态度,有些忐忑不安,却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好歹先买了火车票再说,只有先买了火车票他才能坚定不移地回家,才能坚决地要求把他六天的工资结到手。

愚耕赶到火车站后,很顺利地就买好一张当晚七点多深圳至株洲的火车票,票价140元。这也可以算是愚耕早点回家过年的好处之一。再往后一阵的话,就会使回家的过程变得有些困难,愚耕选择在这种时候回家,实在是太容易了。愚耕买好火车票回家就已成定局,就算愚耕不能把他六天的工资结到手,愚耕也还是要乘这趟火车回家。愚耕一点也不用再去想回家的事情啦。愚耕为了要把他六天的工资结到手,开始要主要打响一场战役,全力以赴,无后顾之忧。也不想太操之过急,要沉得住气。反正离乘车时间还早着呢。

愚耕买好火车票返回到模具厂,并没有急着去收拾好行李,而是直接去找老板或老板娘。

愚耕一从铁门进去,就见到老板娘正在忙一些家务活。

老板娘一开始就敏感地注意到了愚耕,却又装作视而不见,不动声色。老板娘当然知道昨晚的事,也能看出愚耕所为何来。明显与平常不太一样,使得愚耕很难堪,羞于启齿。

之后愚耕还是忍不住吭声了,开门见山地表示要回家去,连火车票都刚刚买好了,却不好说起昨晚的事,好像唯有买好了火车票这一点可以拿来说事。更不便直接了当地要求把他六天的工资结了。以为心照不宣,还是含蓄点好,语气也相当诚恳,必恭必敬。好像唯有指望老板娘纯粹看在他买好了火车票的份上,对他通情达理。老板娘半响没有作出回应,经愚耕噜噜苏苏地再次强调声明,则把老板娘惹火了,只一边忙于做家务,一边冷漠傲慢地吟叨一声,说是愚耕要回家就回家去呗,这跟她有什么可说的。

愚耕见此就开始着急了,只好硬着头皮明确要求把他六天的工资结了。却也显得理直气壮,毫不羞愧。

老板娘看来愚耕竟还好意思开口提出这种要求,简直荒廖绝伦。无耻下流。可恶之极,忍无可忍。就一个劲地针对愚耕在这里的一些表现,数落几句,并含沙射影地表示,她实在没心情没功夫,跟愚耕这种下三滥的人物搅和什么,让愚耕尽快消失得好。连看都看饱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愚耕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并已大模大样地在一只凳子上坐了下来。却也不想多费口舌,只时不时叽哩咕噜,唉声叹气。甚至也还嘿嘿几声,有点像是赖着不走的乞丐。也像是一樽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的雕塑,这反倒使得老板娘失了主意,没了言语。不理不睬。老板娘再怎么对愚耕有看法,也比不过愚耕想要把他的六天工资结到手。

过了些时候,老板娘终于对愚耕开了绿灯,表态要愚耕去找老板说,像是已完全与她无关,实在烦透了愚耕。老板娘对愚耕的不耐烦比不过愚耕的死皮赖脸。

愚耕情知最主要还得要过老板那一关,经老板娘这么一表态,愚耕便不慌不忙地起身进到里面车间去。

老板正在车间里闲坐着,也肯定听见前面愚耕与老板娘说的话,也情知愚耕还会跟他说的,,想必老板早就有了对付愚耕的办法。

愚耕一见到老板便嘟嚷着要求结帐。希望老板就应该有老板的样子,不要为了他这么一点点工钱而婆婆妈妈的,其实他这么一点点工钱,远还抵不上已花掉的一百二十元职介费。以及其它费用。只不过如果他不能把这一点点工钱结到手的话,回家后会很没面子,不然他也不会在乎这么一点点工钱。不信老板还会比他更加在呼这么一点点工钱。

愚耕在老板面前也还不亢不卑,直来直去,憨态可掬。诚诚恳恳。

老板也没有给愚耕脸色看,只嘻嘻哈哈地强调,昨晚他并没有说要让愚耕不干了,欲要回避结帐的问题,也丝毫没有要给愚耕结帐的意识,权且当作是闲扯,以为愚耕这是在向他求情,暗自痛快,倒要看看愚耕又怎样奈何得了他。

愚耕强忍着与老板东拉西扯后,见老板始终没有丝毫地松动,城府很深,好象以为他想要结帐是根本不可能的,简直无理取闹,哪还存在结帐这么一回事。

愚耕重又急了,并义正严辞地说,他只是要得到他应该得到的工钱,而不是在乞讨,接着愚耕竟又情不自禁耀武扬威地举例说,他以前在广州的时候,有人押了他的身份证与押金,结果就被他告到了派出所。

老板经愚耕这么一说,顿时变了脸色,怒不可竭,以为愚耕竟还敢威胁他,口出狂言。可恶之极,老板接口就劈头盖脸,气极败坏地冲着愚耕噼哩啪啦地抢白一顿。说是尽管让愚耕去告派出所,去告劳动局好了,按照劳动法,员工辞职都必需提前一个月就写申请,愚耕这样要走完全是自动离职。

愚耕见此这才意识到,他前面说话没有撑握好分寸,后悔莫及,也开始明白在老板面前无法强硬起来。只有靠软磨,并慌忙就咕咕哝哝地委屈解释说,他并没有告示派出所告劳动局的意思,是老板误解了他前面说话的意思。愚耕还依依呀呀地进一步强调,是因为老板对他的表现非常不满,他才不干的。这哪能说他是自动离职呢。

愚耕这一套说法算是很圆滑,很乖觉,明显。能缓和老板的怒气,但老板转而又振振有词地发起劳骚来,以为愚耕这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愚耕在这里的表现确实很差劲,愚耕却反而好象说成是他很苟刻,不能容忍愚耕似地,可事实上他对愚耕是十分的宽宏大量,更没有特意亏待过愚耕。

老板这样发劳骚是合乎人之常情,不吐不快,愚耕却不想把话题越扯越远。不作争辩,好说歹说终于还是绕过了这节骨眼,重又回到结帐的话题上来。却还是没有明显的进展。

经愚耕再三纠缠,老板终于意识到该要给愚耕一个具体的说法。敷衍了事,还是没有给愚耕结帐的意思。只想要找个说法,好让愚耕彻底死了这条心,或者哄过一时是一时,尽量往后拖延。倒要看看愚耕能坚持多久,结果老板抛给愚耕一具最有魄力的说法。无隙可击,并暗自得意地以为愚耕这下可要知难而退了吧。

老板这个说法的大致做含意是,他可以答应给愚耕结帐就是了,但愚耕必须得等,因为按这里的规矩,他都是在每月的最后一个晚上统一为所有员工结清当月的工资。他当然也不会少愚耕一分钱工资。但现在还不到统一结帐的时候,他不能单单只为愚耕一具人结帐,而坏了这里的规矩,并还劝愚尖耕尽管放心回家去,他还会为愚耕记帐的。愚耕明年到时来拿,保证一分钱也不会少。他还不至于为这一点钱赖账。

愚耕一开始对老板的这种说法还不以为然,忍不住嘿嘿呵呵地进行争辩,甚至敢嘻嘻哈哈地进行请求,希望老板不要装模作样,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他嘛,何必呢。

可老板偏偏坚定不移地用他的这种说法来敷衍愚耕,别无商量余地,任愚耕怎么费尽口舌都有无济于事。

后来愚耕急中生智,找一到了一个突破口,长驱直入。竟郑重其事地要求老板给他打一张欠条就算了事,而不再一味要求结帐。

愚耕欲要让老板明白,其实他并不等这么一点点工钱出汗呢,反正明年正月他肯定还会来深圳,只要老板给他打了欠条就不愁拿不到工钱。虽然只是一点点呀钱,他是决不会主动放弃的,哪怕等到十年后,他还是会凭着欠条来拿工钱。

愚耕当然不会指望老板真能给他打一张欠条,更不会指望经后要凭着欠条去找老板拿来工钱,愚耕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老板的这种说法又何尚不是说说而已。老板更不可能会为了愚耕这么一点点工钱割下脸来给愚耕打什么欠条。愚耕这完全是以予攻予。以讹攻论,以飞机打,飞机,空对空。肆无忌惮,气焰嚣张。

愚耕甚至还无赖一样地油腔滑调流里流气地向老板表示,他虽然买好了火车票,但可以把火车票退了,他并不急于要回家,他只要还没结帐就还算是这里的员工,他可以在这里白吃白住,一直等到结帐这止。

愚耕这也只是嘴上说说,愚耕这样说是为了显示锋芒,盛气凛人。

老板显然防不胜防,万万没想到愚耕竟还有这么一手,阴险狡猾,无耻下流,老板有些难以招架,气乎不已,不作无谓的争辩。

后来老板干脆对愚耕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倒要看看愚耕能奈他何,顿时陷入疆局。

陷入疆局后,愚耕已黔驴技穷,该说的都说了,愚耕意识到老板就是老板,奈他不何,前面拉锯式的争辩,纯粹是口头游戏,表面上他像是占了上风,实际已失利,如此看来这事可真难办,这事早已超过了这一点点工钱本身。

愚耕并不灰心,也不急于要打破这种疆局,只希望能把这种疆局,变成一种有种的转迹。愚耕也没想到为了要把他的六天工资结到手,一旦投入进去,就这么很难抽身出来,愚耕以前从没有这么沉得住气,竟还不放弃。

无奈之下愚耕还是很知趣地乖乖地从车间退了出来,开始站在铁门外面,欲要让时间来解决好问题。不能急于求成。

愚耕要扮演面壁思过负荆请罪的角色,站着面对铁门对面的墙壁一动也不动,并时时刻刻装作一幅悲苦可怜的样子,又像是心烦意乱,急不可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愚耕隔一会时间就稍稍改变一下站姿,受尽煎熬,只希望老板或老板娘看到他这个样子,能有所打动,别再为难他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老板或老板娘也偶尔才出来一下,却对愚耕这个样子视若无睹,不屑理睬。以为愚耕这是在演戏,不为所动,甚至明显有厌烦情绪,愚耕满心希望能早早地再次与老板或老板娘搭上话,却要见机行事,自自然然。

大概下午一点过后,愚耕觉得时机可能成熟。每瞅准老板或老板娘出来,便喃喃自语般向老板或老板娘搭话,示以恳求。面色羞愧,含含糊糊,低声下气。

老板或老板娘只假惺惺地唐塞应付几声,也就走开了,以为跟愚耕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没什么好谈的,也不值得同情,只暗自得意,却又像是爱莫难助,怪愚耕自作主受。也好自为之。愚耕看来老板或老板娘能有这种态度就算是一种有利的转迹,来之不易。冬天快要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大概下午两点多,老板终于主动缓步向愚耕走来,看情形对愚耕十分有利,愚耕也有意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作最后冲刺。

愚耕还是主动嘟嚷着向老板搭话,直接就重声恳求之意。倒也不亢不卑,自自然然,愚耕为了表示友好打破疆局,竟冷不防打着哈哈向老板表态说,等结了帐就请老板去吃饭,愚耕还头一次向老板吐露心曲,述说经历,好让老板明白,他虽然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玩世不恭,但也绝对善良忠厚。

愚耕这次的表现很对老板的味口,老板也明显表现得很友好和善,嘻嘻哈哈,不记前嫌,重新看待愚耕的为人。愚耕还暗自以为这回一定会成功,但最后老板还是没有答应给愚耕结帐也就又走开了,愚耕见此真是灰心丧气,无可奈何。愚耕暗自开始计算去搭火车的时间,愚耕多么希望上天能给他一点指示,好让他知道坚持到什么程度,才抽身出来,愚耕只求无愧于心,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稍微隔了一阵子后,愚耕见到老板出来,还是忍不住对老板作最后一次恳求,甚至是纠缠,但也十分地诚挚默契,好象不必再噜嗦什么啦,也开始表现得大大咧咧,直来直去。

老板稍作犹豫,也就爽快地答应给愚耕结帐,其实这对老板只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老板也挣够了面子。一点不愉快的心情都没有了。

愚耕暗自以为取得了重大胜利,引以为豪,自命不凡,面上却不取得意忘形。好像愚耕与老板面对的不是一件事,双方都有胜利感,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接下来愚耕终于顺顺利利地从老板娘手中结到了九十元钱,老板娘也守着愚耕收拾好东西,直至愚耕提着包裹正式离开模具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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