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场雨奇袭背后的策划者错估了她本人的实力,可一次性出动五位白银境高阶的杀手,其势力之大,决断之狠,谋算之深,也都可见一斑。
这是奔着一击致命,不留活口来的。
而且,后续的安排也必不会少。
她不能在此盘桓太久,必须赶在背后敌人后续的手段上来前,尽快寻个妥当的地方恢复调养。
孟小小听了老师的话,点头道:“附近不远处就是确山营地,我们可以去那里休整。”
说到这里,她眸中闪过些许隐晦的神采。
李渝点了点头:“好。”
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去计较学生的儿女情长,来到之前孟小小身边那位靠坐在一株古树之下的断臂护卫之旁,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断臂护卫支撑着站起,眼神在场中一扫,没有去看那五具敌人尸体,而是看向躺在林中各处的十余具同般尸体,虎目一红,比热血还滚烫的热泪夺目而出。
他咬牙摇头道:“赤虎第一小队幸不辱命,拼到最后一人,终究护卫了李教授师徒安危……我的任务已算完成,后面的事情即便有什么变故,以我残废重伤之身,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成为拖累,我现在要将兄弟们的骨灰收殓,你们先走吧!”
李渝盯着他,眉头紧皱。
断臂男子反而催促道:“不要婆妈走吧……那藏在暗中的敌人即便还不罢休,目标也是你不是我,专门为难我一个残废重伤的军士,又有何益?反而会增加暴露的风险,所以,我单独在此,反而是安全的,跟你们一起才是真的危险,对你们更是拖累——走吧!”
李渝再次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隐隐却可见咬合肌紧绷着,显然,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她是一个骄傲之人,无论此人说的多么真诚在理,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为了逃命,自己要扔下面前这与自己并肩作战之人。
他们受陈旒奇的军令,专门护卫自己师徒二人安危。
在五位强大的白银境强敌毫无征兆的出现之时,是他们用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生命,为她争取了时间和机会。
更重要的是,若不是他们,缺乏自保之力的孟小小几乎必无幸理!
“好,那你保重……小小,我们走!”
李渝却也干脆,并未拖延,立刻做出决定。
相比于浑身多处遭受重伤的李渝,孟小小能算是完好无损了。
可她在此战中所遭受的风险,反而比李渝更甚。
因为她孱弱的实力,在这些奇袭者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而他们似是知道自己在李渝心中的重要性,在与李渝和一众护卫搏杀纠缠之时,还刻意分出人手来针对自己,想要因此引得李渝分心,为这一战创造突破口,有三名护卫,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身体拦在她身前,用生命拖延,为李渝创造缓和的了时间。
临走前,孟小小特意找到了那三具尸体,被打得血肉模糊,与他们活着之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她深深的看了几眼,似乎想要将这情景烙入心底,而后,默默跟在李渝身侧,转身快步离去,迅速消失在这片战场。
“老师,进入确山营地之后咱们怎么办?”
“找个住处暂时安顿下来,我的伤势极重,状态很糟糕,需要安心静养一下。”
“不通知下大学城那边吗?”
“……暂时不要,大学城现在的状况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有的人想法太多,有的人却又太单纯了些,混沌不明,有的替人作恶却不自知……这种事告诉大学城那边,我担心起不到什么帮助不说,还会被别人利用。”
“那……陈将军那边需要通知一下吗?”孟小小又问。
那次与古老教授谈话之后,李渝有感于大学城在这场波及整个基地市的动荡中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稳,于是就起心带着孟小小脱身而走。
正好孟小小也缺了荒野历练这一课,无论对于修行还是研究,不真正的认识荒野,深入荒野,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个更深入本质的认识,一切研究都是纸上谈兵的想象。
而陈旒奇知道她的想法之后,没有阻止,却强硬的派遣了一个精锐队伍负责保卫她们的安全。
一正一副两个带队者皆为白银境修为,其他队员全是青铜境修为,这样的护卫力量,已经算是顶配。
不过,以李渝的身份地位,也够得上这样的待遇,不用担心有人会说他公器私用,更何况,即便有人说,他也不在意。
也幸亏如此,她俩才得以逃过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次强力袭杀。
敌人是谁?
与她们有何仇何怨,居然一次出动这么强大的力量?
后面还会有什么在等着她们?
一无所知。
“不用我们通知,我相信陈旒奇已经知道了异常,说不定已经展开了行动……若是有心,他会安排人来找我们,不用我们上赶着去汇报情况。”李渝淡淡的道。
“他已经知道了?我们才刚发生战斗,这么短的时间,更没有任何人传讯出去,他如何能够知道?”孟小小疑惑。
“因为他派出来的人死了,而且,死的还很多。”
见孟小小依然迷惑,李渝解释道:“我和他认识,其实就是源于十几年前的一次科研委托。”
“当时他还只是守备军中的一位中校,我也才是副教授。他有做一番事业的野心,我也因刚获得独立带团研究的资格有些跃跃欲试。
他的想法是寻找一种好的及时传讯手段,这个看似简单的课题,早在前科技文明时代就已经被前人解决,可在当今世界,却再次成为困扰人类的难题。真要说来,那次研究的结果是失败的……嗯,我第一次带团做研究,花了近三年时间,最终以失败告终。”
说到这里,李渝眼中也露出追忆之色。
“不过,也不是毫无成果,我找到一种配对秘纹结构,它们有着一种神秘的强关联性,哪怕虚空相隔,距离遥远,当其中一个秘纹结构损毁时,另一秘纹结构也将大受损害。
最初,这个发现让我为之振奋,也是因此,我才甘愿为此投入两三年时间,可惜,这个发现只是孤例,缺乏更多的发现来丰富完善这一现象,所以,研究那么久,我连这对秘纹结构的作用机理都不知道,其他的成果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我为这次失败很有些恼怒,陈旒奇却说我已经完成他的委托,他说,只要在炼制某些秘炼物时分别额外植入这两个秘纹结构,由两个兵士血炼入体,两人一个去前线执勤,一个在后方坐镇,若是前线执勤者身死,后方那人瞬间就会心生感应。
这就是最简单快捷的及时传讯,至于这信息的简单与否,完全可以通过事前更合理的安排,更详尽的推演预案尽可能使之变得丰富。
那样,后方总部能够通过‘何处之人身死’,‘什么时候死亡’,‘具体死了多少’,‘不同死者间的先后顺序’等情况获得足够丰富的信息。
他还感慨说,可惜秘炼物太过珍贵,不可能被当成真正的消耗品来用,不然,真正的及时通讯已经可以宣布诞生了。
因为每一个配对秘纹结构都有‘毁灭’与‘不灭’两种状态,按照二进制原则,这就已经构成了传输完整讯息的基础。”
说到这里,李渝的神色变得极其复杂。
“当时,我对他说的这些,是极其恼火的,因为每个秘纹结构的毁灭,对应的就是一个人的死亡,他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在考虑让更多人更有计划性的死亡以保证传递的信息更加丰富完善。
我无法认同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人如此利用,并提出最严正的声明,在找到其他可替代方案之前,不能让这种‘通讯’传播开来。
他答应了,可却又极其坚持的认为,这项成果要在守备军内部有限度的使用起来。”
“在这一点上,他没能说服我,可我也没能再说服他。”
说到这里,她看向孟小小,神色复杂的道:“所以,我相信,他现在不仅已经知道了我们这边出现了变故,甚至很可能通过那些护卫军士死亡的具体信息,得到了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的情报。”
“所以,不要去考虑其他了,我们只需安顿好我们自己即可……其他的事,自然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她最后在这个问题上一锤定音。
……
基地市。
铁围防线西北区域。
正是秋季,沉甸甸的水稻已在近百万公顷的土地上等待着收割入仓。
外围防线,黑压压宛如浪潮洪流的妖兽野物不断的冲击,消磨。
指挥中心,气氛凝重而安静。
不是因为眼前这让观睹者心惊肉跳的血肉碰撞,对于兽潮,除非特大规模,到了威胁基地市大局的地步,守备军上下早就有了无数套成熟的方案以做应对,这本就是守备军最大的一项“日常”。
所以,引起他们情绪如此巨大的原因,乃是因为另有预料之外的变故发生。
陈旒奇坐在首位上,始终温和儒雅的脸色冰冷如寒铁,给在场所有人都带来巨大的压迫力。
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提起了心,以十二万分的端正心态应对。
他的副官正捧着一份文件,介绍着最新反馈回来的情况。
“现已确定,有五名外出荒野的学者名人受到了来自暗处的袭击。
其中,有四处,我们守备军安排的护卫军士全部阵亡,而且,前后间隔时间不长,以他们能够力敌至少两名白银境敌人的团队实力,能在如此短时间被人灭亡,袭击者这一次出动的力量之强可想而知,至少都得四位白银境战力……若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出动的人手还会更多,五个方向,就是二十多个。
另外,我们也初步整理出一些信息,在此向各位通报一下。
首先,这五波袭击,地点方位不一,有的在基地市北面莽原,有的在基地市南面丛林,相隔极远,他们相互之间又无任何沟通关联,可却在同一时间都遭受到如此强烈度的袭杀,这传递给我们一个确凿无疑的信号,那就是这些袭杀者背后有着同一源头,有实力,有决断,有明确的目标,更有明确的目的!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额外讲一点,这五位受袭击的学者名流,他们相互之间可能交情不深,却有一些共同点。
第一,在他们那个小圈子内声誉极隆,颇有话语权,说出来的话,做出的决断,都很有分量,能够影响到不少人;
其次,他们或是学者,或是名流,撇开圈内人不提,外界人们对他们的印象也极佳,若他们做出什么选择,能让好大一部分人为之深思,甚至改变自身原有立场;
最后,他们都算是亲守备军统辖局的人士,这些无论是从他们有时传递出的明确无误的讯号甚至是讲话,还是他们日常恪守的行事准则,都能看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抢话道:
“还用分析吗?能够一次性出动这么强的力量,基地市又有几家?最近他们不正好组建了反对同盟,目的就是为了与我们唱反调,这次动手,必是他们无疑,同盟刚成立,要表决心,而他们出手针对的人,自身实力不高,影响力却又偏偏极大,立场上更是天然倾向我们……他们选择这些人动手,代价小,各种有形无形的收获却极大,我都想象不到这不是他们出手的理由!”
却另有人出声反对道:“是啊,理由也太显而易见了些,几乎一条条摆在了我们面前,就差指着某些人的鼻子说‘这些人就是主使者’,可真的如此吗?到底要有多蠢的决策层才会做出这种一旦曝光就将成为众矢之的的决定!……这样一来,我们反而不得不更加慎重,万一被人当枪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