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窗外下起了小雨。
冥渊走到窗前看着合欢花被雨水打落在地上,忽觉自己的命运就像合欢花这般,原本站在最高点享受着阳光雨露,却一朝跌落深渊,任人踩踏。
他本想返回继续抄写经书,却瞥见院落门口立着一人影,手执一把青伞。那影子他很熟悉,许久之前立在太子宫角落里的人影……
那人影逐渐靠近,直到那整个人走出树的阴影,冥渊眉头微皱,喃喃道“是他……”然后又自嘲道,“还能有谁呢?”
等那人影靠近时,冥渊又返回继续抄写经书。
门吱呀的被推开,来人脚步伴着水渍声。冥渊知道承欢殿离着这里很远,而那人每日都会准时叩响他的屋门。
冥渊抵着头,但是能感觉到水汽越来越近,“今日为何焚香这么早?”
冥渊看一眼床边的香炉正冒着淡淡的青烟,之前焚香是因为这香是母后给的,现在焚香是因为这已成了他每日的习惯。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来人忽然握住他手中的笔杆,纸上那刚刚写好的静字瞬间被墨迹污成一团黑色……
冥渊抬起头对上那墨色的眸子,他能察觉到那眼神和往日的不同,但他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松开手,然后朝着窗前走过去。忽然他感觉重心不稳整个人被一股强力压住,他本能的去防御,可是几招过后还是被压在墙上。
眼前的人盯着他,“你的武功还是我教你的。”
冥渊本想抬腿踢他,却没想到双腿分开的瞬间,那难以启齿的地方被对方的大腿狠狠的压住,他吃痛的倒吸几口凉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眼前的人眼神忽然变得柔情,“渊,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整整一个月,不管我对你多好,你都不肯跟我说话。”
冥渊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忽然心头一阵乱,语气加重,“你闪开,我与你之间无话可说!”
冥寒眼神里透露出他不曾见到的痛苦,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不是你……不是。
忽然冥寒伸出手摸着冥渊的脸,喉咙艰难的挤出“我的渊……我的……哥哥”
听到那两个字,冥渊忽然身子僵硬,记忆又奔涌而来:哥哥……哥哥……
就在这时,冥渊感到嘴唇一热,呼吸有些困难,然后嘴唇有些疼痛像是被撕咬,舌头也发麻,整个人快要窒息,直到感觉到身上有一双大手在游走,他才醒过来,他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猛的咬了下侵占到口腔里的软物,那软物瞬间抽了出去。
冥寒整个人瞬间也被推了出去,随即被扇了一耳光,嘴角流着血。
冥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口腔里还翻腾着血腥味,这味道让他想恶心。等他再看向对面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慢慢的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到地上,他忽然记起夜千觞曾经也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他们是同一个人,冥渊内心忽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慌,这恐慌沿着周身血脉渗入内心深处。
*
屋内一片凌乱,抄写的经书散落地一地,有些湿漉漉的被踩在地上皱的不成样子,深夜时,窗前挂起一块血玉。
翌日。
便有人带着冥渊去见了太后,虽然他母后精神不怎么好,但是身体还无恙,那一颗久悬的心才慢慢的落地。
刚出未央宫,便听到旁边有太监尖声谩骂,“你个瞎了眼的臭太监!往哪撞啊!没见我们明妃的仪仗吗!”
一个太监身上扛着两担看似很重的木桶像无头苍蝇样乱撞,正被那太监一脚踢到一边,瞬间那木桶里的东西流了出来。
“什么东西这么臭,……哎呀歪,要命了!要命了!你一个臭掏粪的太监不想活了竟敢走这主道?你找死啊,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上来几个人看着地上的太监一身粪,都没有下手,“这么脏怎么打?”
这时轿子里探出一个人,目光正好和冥渊对上,轿子里的人发现冥渊立马躲了进去。
冥渊见状立马跑过去,握着轿子,“如烟……是你吗?”
“公子,您认错人了。”
冥渊挡在轿子面前,“去有话要对你说,借一步说话。”周围的太监虽然本想拦下却被冥渊犀利的眼神给震慑回去。
轿子里的人沉默了很久,但是人还是从轿子走了下来。
两个人走到花园里停下来。
“如烟……之前我找了你很久,直到……”冥渊没有继续说,“你可安好?”忽然冥渊看见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顿时绞痛,“恭喜你了。”
如烟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他对我很好……很好……我的族人因为我而保住了性命,我的爹爹因为我,在朝廷依旧是丞相。他说,我若生个皇子,皇后的位置便是我的……”女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太子……如烟对不起你,如烟今生不能与太子共结连理,但求来世。”
冥渊拥住女人,擦了擦她的眼泪,“是我对不起你,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是我对不起你。”
“如烟……”冥渊情不自禁摸着女人的脸吻了起来。
“太子……”
“太子……如烟该回去了。”
冥渊点点头,望着如烟离开,拳头紧紧攥在手里。
等他折回去时,见地上的太监在一滩臭气熏天的粪便里摸索着,看样子眼睛是瞎掉了,瞎子还让做这种活,冥渊有些可怜他,但也无能为力,现下他无权无势,又能奈何的了谁呢?
他本想离开,却听见地上的太监轻声的呜咽,那声音他有些熟悉!冥渊凑近了看,大吃一惊,“福贵!”
地上的人听到有人唤他便抬起头,“太子?是太子吗?”
冥渊也不顾福贵身上脏,把他扶起来,“福贵……你怎么在挑大粪?”
“太子,福贵这辈子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冥渊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福贵立马转到一边,紧张的说,“没事,奴才,奴才只是不小心磕的,太子离奴才远点,小心脏了衣服。”
冥渊见那伤疤是利刃所留,“你若还认为我,就跟我说实情!”
噗通一声,福贵跪在地上,“太子,您大婚的第二日,新的皇上就派人到咱太子宫问谁是负责平日您的贴身事务,皇上问奴才有没有看过……看过您的身子。奴才平日给太子洗澡,当然看过,也就承认了……谁曾想眼睛就被刺瞎了。然后又被派去清理每个宫里的茅坑,每日必须完成两百担粪便,今日走错了路撞了明妃。”
冥渊又见福贵身上的鞭痕,“这是怎么了?他们还对你用刑?”
福贵抽回手,把衣服撸下盖起伤痕,“两百但粪便,奴才这瞎子一天怎么能完成,他们又不准奴才用马车,皇宫这么大,不吃不喝不睡最多也就挑十担,剩下的就就只能用鞭子替代。”说完福贵越发觉得委屈,跪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冥渊顿时一股怨气直逼心脉,他扔下福贵,直径朝着承欢殿走去。
“主子,这冥渊好大的胆子,白日就敢这样轻薄明妃,现在又去找您兴师问罪,明白没把您放眼里!。”阿奴站在一边说。
冥渊站在一角的亭廊,看着远处的冥渊,墨色的眸子散发出幽蓝的光,摆摆手道,“别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