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紫薰吓坏了,与他在一起这么些年还从来都没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墨麟,你到底怎么了?”手很自然的按在他的后背上,却让他发出一声倒吸气声。连忙放开,惊惶无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厚重的西装上。
秦墨麟手撑着墙壁,身体半趴靠上去,好似长跑过后一样重重的喘息,伸手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如同手掌一样虚软衰弱,“不要担心,我逗你玩的,哪里就弱成这样了!扶我一把。”扭头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沙发。
他在骗人!肯定出事了!他平常是个极力隐忍的人,可是现在就连那么近的沙发,他都没有力气走过去了。
江紫薰紧紧咬着嘴唇,眼前起了一层暖湿的水雾,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沙发旁。
秦墨麟颓然倒下,就好像整个人已经到极限了一般。他选择的是趴在沙发上,江紫薰注意到刚才他扶着墙壁身体也是趴靠的姿势,而且他的后背不能碰。在那身与季节极为不符的西装下面,到底隐藏了什么触目惊心的事实?
“墨麟,我帮你把西装脱下来吧。”
“不用,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先去睡吧,帮我给左萧打个电话,让他把老刘接过来。”男人将手机递给她。
江紫薰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从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如果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心里头有气,但他现在的状况让人担忧,她没有时间计较这个。
拨打了左萧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通了,为避免他误会,江紫薰抢在他前头出声,“请问是左萧吗?我是江紫薰。”
“江,小姐!”左萧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总裁此刻正与江紫薰在一起,“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文羲让你现在去把老刘接过来,是丽都公寓这边。”
“出什么事情了吗?”左萧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肃了,“总裁,他……”
“他看起来很不好,在历山庄园那边见了秦老爷子,现在刚刚回来!”江紫薰不知道该怎么说。隐隐猜到了秦墨麟身上发生的事情,至于他到底伤成什么样,她没有看见。
“哦!我马上就到!”左萧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之后,左萧带着一个背着医药箱的中年男子赶了过来。左萧一看秦墨麟是趴在那里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走过去帮他的外套脱掉。被厚重布料掩饰住的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来本来颜色的白衬衫暴露了出来,强烈的血腥味在客厅弥漫。
他的后背,已经不能成为后背了,白衬衫几乎全部烂掉,皮肉上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到处都是面目狰狞的伤口,有些伤口非常严重,皮肉外翻,还在留着血,真是惨不忍睹。
江紫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哭出来。这样的镜头,只有在抗日剧里才会看见!秦家老爷子是把墨麟当做死敌对待了吗?
早知道是这样,今天下午就绝对不会离开历山庄园,她应该与墨麟一起承受。秦家老爷子怎么这么狠呢?怎么下得了手。他这是要把人给打死吗?
这样鲜血淋淋的鞭伤,不要说江紫薰,就是左萧与老刘两个大男人看了都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严重?”老刘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把剪刀,将秦墨麟身上的衬衫剪开,小心的将碎布放到垃圾桶里。还有一些碎成布屑粘在血水上的无法弄下来,不过已经被血水浸透,几乎看不出来是布料了。
老刘额头中间挤出来一个深刻的川字,“忍着点。”他取出好几瓶消毒药水,整瓶整瓶的往伤口上倒。秦墨麟咬紧牙关,忍不住发出呻吟声,额头上的汗一颗一颗的滑落。
“老爷子这脾气真是的!迟早要出人命!”老刘一边为秦墨麟清洗伤口一边嘟囔,“小麟,你到底是怎么惹到老爷子了?上一次,就是五年前那一次,老爷子枪都掏出来了!不过,那时伤的倒没有这么厉害。就是玻璃掉下来砸到额头了,缝了几针。今天这样,就是我做了这么多年医生,也从来都没遇见有哪家的孙子被爷爷打成这样需要送医院的!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打么。”
秦墨麟沉默不语,他是疼的没有力气说话了。
“你这孩子傻吗?就不能跑,不能躲吗?你就站在那里任他打吗?”老刘越说越激动,“那一个已经被他打死了,现在连这一个也不放过!就这一根独苗子……”
老刘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转了话题,将怒气发泄到一旁的左萧身上,“小左,你是死人吗?你家总裁被打成这样,你就不能一旁劝劝?”
左萧有些尴尬,下午他一直都在处理新闻发布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在总裁身边,但现在不适宜说这个。
“刘叔,老爷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哪里敢说个不字!”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其实就是老刘本人,在老爷子面前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老刘是老爷子以前部队里的军医,对老爷子几乎是言听计从,也就敢在背后发发牢骚。
“刘叔,不要怪左萧,是我心甘情愿被爷爷打的!”
秦墨麟脑海里闪现出在历山庄园的画面。
“小麟,跪下!五十鞭子下去,你如果还能走出去,爷爷以后再也不会管你!”秦玉斋手里拿着一根乌漆漆的鞭子,几乎是冲他吼出这句话来。
“好!”他一丝犹豫都没有,当场就跪了下去,“我希望爷爷能够说话算话!”他知道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挨了鞭子也还会阻挠他跟紫薰在一起,他太了解自己的爷爷了。
但是,他不会退缩,他所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坚强的意志。
与五年前一样,爷爷再一次失控了,鞭子朝他身上挥落,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道。一下一下,他在心里数着,五十鞭子没有打完,还剩二十下。
这个他也知道,爷爷不会打完,这样以后再插手他与紫薰的事情时,就有了借口。
“你这孩子,性格也真是倔强。”老刘叹了口气,“你这伤口恐怕要好好休养几天了。”
左萧帮着老刘收拾,老刘则给秦墨麟挂了一瓶吊水。
一切都收拾停当,已经是凌晨一点,左萧与老刘离去,客厅里只剩下江紫薰与趴在沙发上的秦墨麟。消毒药水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深深刺激着她身体的各个感官。
默默坐在秦墨麟的身边,握住他冰凉汗湿的手,柔声问,“还疼吗?”刚才是亲眼看见他隐忍的脸,听见他呼痛的声音,虽然已经非常克制,但那微弱的声响,全都化作了那曾经打在他身上那根无情可怕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她的心,使得她也跟着一起疼痛。
“那些伤口……”她的视线落在他打满白色绷带的后背上,站起来转身走进卧室,取来了一条薄毯子给他盖上。
男人握住她的手,“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血流的多了些,看起来可怕,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伤。”
死死忍住的泪意再次汹涌澎湃!都伤成那样了,他还要安慰她。刚才不给她看伤口,也是怕她着急吧。的确,如果在左萧与老刘来之前,她就看到了,肯定会奔溃掉。
“我不碍事,爷爷已经手下留情了。”
那样的还叫手下留情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如果执意留在他身边,秦老爷子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来。今天下午还坚定无比的决心,在这一刻开始动摇。
四年前,与他情意正浓,他忽然消失,让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人世。四年后再次相遇,经过重重磨难终于走到一起,却又知道了他们的表兄妹关系。而现在,不伦禁断恋情已经不存在,好像是什么障碍都没有了,他们两个终于可以走到一起了,却又遭到了他爷爷的强烈反对,致使他遍体鳞伤。
她开始思考,他们两个到底应不应该在一起。如果爱她,只会让他受伤,让他时不时的遭受心灵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那她还是要坚持下去,这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想什么呢?”男人低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过神来后,发现他的手抬了起来,温热的指尖暖着她微凉的脸颊,“这么晚了,你去睡觉吧。”
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的嗓音发抖发涩,“我睡不着,想陪着你。”
男人轻笑,“今天不是周末,你明天都不用上班吗?”
对于上班一族来说,一夜不睡的后果有多严重,她是知道的。可她真的不困,只要一想到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感觉浑身都难受,那得多疼啊!
男人的手抚到了她的小腹上,柔柔的按摩几下,“你现在不同以往,就算你不睡,也要考虑考虑它。”大手比量了几下,“四个多月了,它还这么小。”
她的肚子不大,四个半月了,还看不出来,与大腹便便的Angell简直不能比。
“你若是想要陪着我,那就请假吧。”男人的手在她的小腹上画着圈圈,“为了它,你也不该再去上班。紫薰,搬过来,跟我和果果住在一起。你这么瘦弱,我应该想办法把你喂的肥一些。我可不想孩子生出来之后,好像受过虐待一样。”
她笑了笑,想起他们之间还有诸多事情尚未解决,现在什么都无法承诺,“我明天请假陪你,至于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说。”
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点了点头,“明天,等明天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