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ngell的病房告辞了出来,两个人沉默的走着,一前一后,两道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响起在暗沉的走廊间。
“紫薰,欧阳与Angell……”走在后面的李在恩忽然停了下来,看向眼前那个身影摇曳的女子,神情里有一丝犹豫。
江紫薰一直在往前走,脚步不停,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行走在黑夜里的人一般,孤寂茫然。她那即使穿了厚厚的羽绒服仍旧显得消瘦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李在恩的心窝仿佛被什么狠狠的一捏,他的话,她没有听见,那个人在她的心中竟然如此重要,重要的让她对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不在意。
心里边忽然觉得烦躁难安,快步走过去,走到江紫薰的面前,拦住她,看进她无神的眼睛里,认真的说:“其实欧阳与Angell……”
“李在恩!”江紫薰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掩去眼角的泪意,“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两个人!尤其是现在这一刻,不要提!”
李在恩幽邃冷静的目光深入她灵魂里一般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窥见了那一波看似平静的清泉里极度隐藏掩饰的漩涡,心里的躁动慢慢安静下来,“好,我再也不提。”
江函晨病房里的东西都被砸烂了,饭盒水壶什么的都用不了了,江紫薰打算到医院斜对面的怡家便利买一些。
李在恩走开了,去接一个电话,好像是生意上的事情。
刚刚走出医院的大门,一辆白色的Pagani轿车在她旁边停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两个男子,目标明确的走向江紫薰,将她给拦了下来。
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到他们是针对她而来,客气礼貌的说了声:“请让一下!”
他们没有一点让路的意思,嬉皮笑脸的挡在她面前。她这才觉得奇怪,不由得注意起这两个人来。
这两个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是她见过的,昨晚在电梯上领人过来闹事的那个家伙。
晚上医院里的灯光黯淡看不出来,白天再见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纵欲过度,未老先衰。虽然仍旧看起来是年轻的容颜,但脸色很差,黯淡无光,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小男孩,高中生小弟弟一般,与他一对比就好像是一枚又白又嫩的鲜果。
这两个人就是郑卓言与小春。
“你叫江紫薰吧?”郑卓言摆出一个自以为酷帅的姿态来,向她伸出手去,“我叫郑卓言,咱们认识一下。”
江紫薰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没有去握郑卓言的手。昨晚与他见面的情景在脑海里一一呈现,这个男人,是个无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郑家的男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子蛊惑人的媚态。郑卓言的相貌气质风度虽然比郑承炫要差不少个档次,但是萦绕眉眼的那邪魅之气却是一脉相承的。
她对长成这样的男人没有好感,而且对方还是害她弟弟的人。
郑卓言讨了个没趣,不过他一向脸皮厚的很,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很自然的就将手cha进了羊绒外衣的口袋里。
“我是江函晨的同学,之前我可能与江函晨有些误会。江紫薰,你不介意我们找个地方私聊一下有关江函晨的事情吧。”郑卓言痞痞的笑,恬不知耻的靠近江紫薰,就要去揽住她的腰身。
江紫薰想要闪避开,退路却被小春挡住,无可避免的落入了郑卓言的怀抱中。
陌生的男士香水的气味,虽然很浅很淡,却让她觉得厌恶恶心,想要挣离他的怀抱,但是男人的力气很大,她摆脱不了。
“亲爱的姐姐,如果不想要江函晨死的话,你今天最好乖乖的听话。”郑卓言凶相毕露,紧紧攥住江紫薰的纤腰,把她往车里塞。
江紫薰想不到这个男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这样做。她用力挣扎,大声的呼救,直觉如果落入这个人渣的手中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可是,听到她的惨叫声,路人只是投过来好奇的目光,不过也只是匆匆一瞥而后便各自走各自的路,无人过来帮她。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一个人,急忙喊道:“等等!郑卓言,我认识你堂哥郑承炫!郑承炫!我与他是很好的朋友!”没有办法了,在这种时刻只能够胡说八道,死马当活马医了。
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郑卓言在听到郑承炫这三个字时,身体骤然僵住了,揽住江紫薰的手不由得一松,江紫薰趁着他一愣神的机会赶紧挣脱了,什么也顾不上,就往医院里头跑。
医院里那么大的地方,十几层楼,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郑卓言肯定找不到。就算他最后能找到,也给她留有求救的机会。
而且李在恩还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里,还有那个人……
怎么又想到他了,不能再多想,多想了难受。
“怎么,你还怕了郑承炫不成?”小春柔嫩娇媚如春花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讽嘲笑,“想不到你郑卓言也有怕的人!”
郑卓言没有回答,面部表情一阵扭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他痛苦的事情。
小春拍拍他的肩膀,不咸不淡的说:“他姓郑,你也姓郑!我原以为都是一样的!没想到你这么怕他!”
“我不是怕他!”郑卓言一把扭住小春的手,少年的手经受不住他如此大的力道,手腕有些变形的往外翻,“那个家伙,太让人倒胃口!她的女人也同样让人倒胃口!”
理所当然的,郑卓言把江紫薰当成了郑承炫的女人。在他看来,男人与女人关系只有这一种。
“到底是倒胃口,还是害怕的不敢有胃口,真是说不准吶!”小春另外一只自由的手点在郑卓言的胸口,“郑卓言,你扪心自问,到底是哪一种!从此以后,我不准你再逃避!我章红春的朋友,怎么能够这么窝囊!”
“我没有窝囊!”郑卓言火了,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郑承炫的女人是吧,我现在就进去,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女人找出来!今天我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给毁了!”
小春赞赏的看着他,瑰丽如暖春樱花花瓣一般的红唇里吐出的话语却是令人发指的寒,“然后再把视频发给郑承炫!”
江紫薰跑了几步感觉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回头看去,正看到郑卓言与小春向医院的方向走来。郑卓言气势汹汹的,整个人看起来带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戾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什么,没有时间多想什么了,飞快的往安全出口的方向跑去。
忽然近旁闪过来一个人,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往角落里拖拽。顿时,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耳中心里都是狂躁的心跳声音。
第一反应,是郑卓言!
然而被拽着走了两步,才察觉到那个人不是。
清爽干净的味道,他是……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间,感应灯亮了,又熄灭。虽然还是在大白天,但是这里的光线却有一种将近黄昏般的黯淡。
“紫薰,不要说话,先听我说。”男人温柔醇厚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上方。
剧烈的挣扎,这个时候,她只想要对他发脾气,狠狠的伤害他!
“秦墨麟,你混蛋!”又是打又是哭,她手上的动作不停,泪水止不住的流,“你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吗!你神经病嘛!你讨厌!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意识还在混沌之中,下手不知道轻重,她也不知道打到他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打的怎么样了,渐渐的空气里飘散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才想起来他受伤了,慌忙抬起脸看向他的头,眼前好像是蒙上了雨水做的帘幕,模模糊糊的,抬起袖子擦了又擦,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那近在鼻翼的血腥气味,却异常清晰的一丝一缕直往她心里头钻,就如同她对他的感情一般,顽固执着,怎么也抹不掉。
大概是伤口崩裂了!一时之间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伸手捶着他结实的胸膛,“你傻了吗?你就不会躲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阻止不了我打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掏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擦拭着泪水,只那晶莹剔透的明珠怎么擦也擦不完。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去,将那宣泄着她内心苦涩与委屈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吻干。
轻柔的碰触让她控制不住的轻颤,感受到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他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将她紧紧紧紧的裹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她却像是一枝带露而开的玫瑰,浑身上下充满了刺,在他的怀里拼命挣扎,拒绝。他使了大力气,不允许她脱离自己的掌控,两只手使劲圈住她的后背,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
“我不会阻止,紫薰,你想要打我多少下都可以,我承受得住!这两天……”他喘了口气,“你有多少怨气都尽管冲着我来!”
“秦墨麟,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你有多少怨气都尽管冲着我来’!你以为我是怎样的?我会把气撒在她身上吗?别说她是一个受不了刺激的心脏病病人,就算她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也不至于那样做!你太小看我了!”
“紫薰,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的……”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其实在她面前,他的语言表达一向都是这样拙劣的,从来都是!
外面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欧阳文羲将她的身子转了个圈,让她背对着墙,不让她被人看见。
郑卓言与小春顺着台阶走上来,骤然看见站在台阶上的欧阳文羲,他们都是一愣。
“他妈的,这是在演戏么?”郑卓言冷眼觑着欧阳文羲,“打扮的就好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败将一样!”忽然伸手在欧阳文羲浸血的纱布上摸了一把,“这是真的吗?番茄汁,红药水?还是……”
“郑卓言你有病吗!”小春急忙打断他的话,cha进两个人中间,歉然的看向欧阳文羲,“对不起啊,这人脑子不好,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请问,你见过一个穿着枚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子吗?头发长长的,直发!”
欧阳文羲的眸光淡淡瞥过怀里那个倏忽僵硬的躯体,“没见过。”
“我就说过,她走的不是这边!”郑卓言开始往下走。
小春拉住他,“不管怎样我们先上去!医院这么大,你以为我们这样没头苍蝇一般的到处乱找,能够找到人吗?赶紧去十三楼堵在江函晨病房门口!我不相信那个女人会不回去!”
被小春这么一说,郑卓言更是脚步不停的往下走,“既然如此,去坐电梯!”一边掏出手机来,“先打个电话通知那个贱人!老子要去了!”
两个人路过欧阳文羲与江紫薰身边时,江紫薰兜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不同于惯常使用的流行歌曲,各种各样人物混合在一起的夸张的大笑声音吓了江紫薰一跳。足足愣了有三十秒钟的时间,她才意识到,那是江函晨的电话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