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麟!墨麟!墨麟!
此时此刻,多么想这么叫,但是她知道再不能。欧阳文羲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客观存在,不管眼前的风平浪静有多么虚假,她却也不能再掀起一波狂潮。沧浪之水能够涤净污尘,还原其本来的面目,却也有可能具有毁天灭地的吞噬性,虽然力量微薄,但她也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意她!
因为,在这份感情起始的开头,她就没有打算要等价交换,否则她也不会拼命生下那个可怜的孩子,自毁前尘也在所不惜。
他倒在两扇门之间,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随风摇晃的门扇无情的拍打挤压着他的身体。从没有想过那么冷酷强大的人也会有软弱的时刻,江紫薰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知道这个秘密。他的狼狈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一分一毫都不要,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应该是璀璨如星辰一般的存在,是站在顶峰,睥睨天下的欧阳集团总裁。
轮椅的高速旋转比不过屋外神秘轻快的脚步,一身黑衣的小李闻风而至,带进来一股午夜清冷的寒意。他看见距离欧阳文羲仅有一步之遥的江紫薰,微微一愣,冲着她有礼貌的点了点头,而后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男人。
“等等!”江紫薰无声无息的滑过去,“你要带他去哪里?”
“江秘书,他生病了,烧得很厉害!”小李的声音里带有一丝责备的意味。
唉,她又失职了!其实刚刚与他靠近时,那不正常的温热气息,她就应该有所察觉的。但是,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又哪里想的了那么多?
她干巴巴的问:“你是要带他去医院吗?”
“是的,医院!”
“不,”欧阳文羲全身的力量几乎都压在小李的肩膀上,虚弱的开口,“送我去楼上,卧室!”
“欧总!”小李犹豫,不过下一刻他点了点头,“那好,我让佑苍马上过来!”
欧阳文羲没再说什么,抬起右手颤巍巍地晃了晃。两个黑衣人卡在他手指收势的节奏及时的出现,非常恭敬的说:“欧总!”
欧阳文羲指了指身后。
两个黑衣人说一声“遵命!”而后走进来,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抬起江紫薰坐着的轮椅。
“小姐,请坐稳了!”
江紫薰没有料到在余下的日子里,左右两边的黑衣人就成了自己的随侍,专门负责抬她上下楼,而欧阳文羲再也没有抱过她。
到了二楼,她想要去欧阳文羲的房间看看他病地怎么样,却被小李拦在门前。那个气质与欧阳文羲如出一辙的年轻男子,一贯的冷眉冷眼更添了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寒,伸手搭在门框上,“江秘书,我希望你能看着点,下次不要再让欧总去地下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向张嫂要地下室的钥匙,我只想要告诫你,好奇心有时候真的能够害死人。”
是的,害死自己,或者害死别人!
这样的诬陷指责,她无从辩解。不过,却终于明白,为什么那锁的好好的门忽然就被打开了。
张嫂,那个不笑时面善亲切,笑起来温和慈蔼地比她亲妈还要亲妈的女人,在这幢欧阳家的古怪别墅里,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少时每逢假期,学习压力骤减,而她是习惯夜读之人,所以经常会睡不着。秦墨麟牵着她的手,两个人漫步在耀眼星子闪烁的天幕下,少年的掌心仿似缠绕了和风一般的温暖柔和,刹那涌上心间的有羞涩,亦有甜蜜。
山坡上的嫩草毛绒绒的铺成一片天然的地毯,少年拉着她席地而坐,头靠着头缓缓躺下。他说,睡不着的时候数多少只羊完全是骗人的,还不如数天上有多少颗星。
一、二、三、四、五、六……然后,就可以睡了。
她不信,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坚持不了多久,她便慢慢合上了星光灿烂交织的眸子,嘴角带着一丝温软的笑意,依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待在他的身边,是兴奋,激动的,却也舒适安心。这世上的美好统统都敌不过,他的陪伴。两个人的心紧密相连,又有多少困难不能克服。
然而,今晚,她站在窗边,只身仰望点缀于黑漆漆夜幕上那几颗寂寥萧索的星辰。同一片天地,两个空间,各自数着各自的星。
蓦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短讯,周峰发过来的。
短信上说,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但是实在受不了了,你丫的这么多天还不回来。赶紧完工,我这里有欧阳文羲是秦墨麟的证据!
证据么?她觉得这个词太过乌龙,很好笑。真不知道周峰是怎么想的,竟然费心费力地去找什么证据,欧阳文羲又不是犯人。感情的事,不是刑事案件,需要真凭实据才能抓捕犯罪嫌疑人。
如果他的心不在了,勉强了又有什么意思。如果哪一天,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那只能够说明,他们之间真的完了,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在还没有忘记的时候,她不主张放弃,可以通过努力试图挽回,因为什么都不做,就对不起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夜已经很深,热闹和鸣的秋虫,早已销声匿迹,越发强烈的风将高大茂密的树影摇晃得支离破碎,细密的小小暗影,斑点一般映在透明的玻璃上,烦躁不安地悸动。
欧阳文羲的房间在江紫薰的隔壁,她一夜无眠,正因为如此也知道他那边的动静。大约十五分钟以后,有人匆匆忙忙上楼,小李急切的将他迎进屋里,从隔壁那两人听得不太清楚的谈话中,她约摸知道来人是个医生,为欧阳文羲打了退烧针,开了一些药。后来,小李带着那个医生下楼去了。
又听了一会儿,确定隔壁再没有什么声音,她挪移到床边,准备过去欧阳文羲那边看看。刚刚穿好鞋子,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行走的方向似乎是她的卧室。
她的心在瞬间宁静,即刻便又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炙烈的狂躁。脚步声在她的门边停下,静默。她捂着胸口,清晰地感受那静默的节奏。
他的手按在门上,那声音细微的像是蛛丝马迹,但她却听到了,真的想不顾一切的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门拉开。
然而,她没有,而是脱了鞋,赤足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瘸一拐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将整个身体紧紧地贴靠在坚硬的木板门上,仿佛这么做了就能够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一般。
此时此刻,隔着一扇门,两颗有力跳动的心,一样的寂寞,一样地急于寻求温暖,却因为千山万水的距离,终究没有越了界。
此去经年,当一切都顺遂了人意之后,回想起他们曾经走过的这一段蜿蜒曲折的路程,已经说不清,有多少次的错失,又是谁的错失?而对当时的他们而言,因为迷茫,只得把那一份难以割舍的情,不得不压抑到心底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