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桥的生辰在正月,故而正月过后就已满十七岁。付惜景没想到她竟将他曾经为了安抚她才说的那句“等到你十七岁的时候”一直记在了心里,二月份的某个夜里他再去看她时,她抱住他,说时候已经到了,要他把她变成他的女人。
像是怕他会吓得逃跑一样,她从背后环住他的腰,用力搂着,身体也紧紧贴在他背上。若是他使劲挣扎也是可以把她推开的,可这就有些……
“矫情。”她在身后先替他开了口,小脸恶意地蹭着他的后背,“当初说好了三年,说好了十七岁,去年年底我也来了月事,身子正常了,你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他的身体有些颤,脸上越来越烫,只能硬着头皮说:“你才……刚来,身子还需要接着调理适应,不用这么着急。”
“先前学了很多东西,已经适应了。”她道,声音低沉,“除了这个理由,可还有别的?”
一见他想跑,她立马生气了,语气也是满满的不高兴。
其实他也很不高兴,这算什么,他一个男人,二十多岁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女子强迫做那种事。纵然她从来就没把他当成过主子、从来就没怕过他,却也不能这样罢。
他垂下头,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她扣在他身前的手,还未想好说什么,就听见她突然变得十分委屈的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语气还十分肯定,在他愣神之际更委屈地说:“你不想要我了。”说完就撤了手。
他慌忙转身,只见她也早已背过身去,就想伸手碰她,却又被她打开。
他叹气,用力将她扯入了怀中,调换了方才的姿势,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低头一看,她虽没哭,眼眶却已经红了。
“你想把第一次留给你的妻子是不是。”这回她没有挣扎,只是脑袋垂得更低,“甚至你还会为她守贞,除了她就不再碰任何女人。”
他气笑了,想一想却觉得她说得也没错,便点头:“是。”都已经这样暗示了,希望她能明白。
她的眼泪瞬间溢了出来,咬着唇想要从他怀中挣脱。而他只是稍稍用力就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看着她被气哭的样子,突然觉得和曾经那个小姑娘又有了几分近似。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副矜持端庄的模样,纵是拥抱,也不会再猛扑过来了。她似乎想在他眼前展现一个温顺端淑的静女形象,像是在告诉他,又或许是质问他:“将我送到妓馆来不就是因为想看到我这般样子?如今满意了吗。”
他缓缓眯起眼,手臂不自觉地用力,令她轻轻叫了一声。
回神后,他将她的双手用自己的手包起来,微微抬起,让她注视着它们,见她认真地在看了,才问:“真的就不能再晚一些了?”她说想让他下个月十四过来,可那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如果他们互相交付身体就能令她安心,他自然该好好安抚她。可她确实刚来月事没多久,这种时候根本就不适合接受风月之事,再晚一些,到下半年也好。
她舒了口气,摇头道:“三年前的三月十四,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那时她被七星教的教众按在地上,逢桐在一边想要阻止却也无能为力,是他救下了她,还为了她阉割了那群男人。
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逢桐。他们初见之时她便一眼对他钟情,可那时的她脸上全是灰,他根本看不出她的容貌,就没将她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欣赏逢桐才顺便照顾她。
谁知没过多久,她就成了他心里的人,而最初被他认可的逢桐却时时可能被他杀掉呢。
想到此处,她咬了牙,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双手之间抽出来,转而覆上他的手背。
必须,必须要让他答应才行。
而付惜景并不记得他们初见的日子,只记得他第一次看见她全貌的时候。如今想来,那一日对她确实是最有意义的,也是从那时起,她的心开始慢慢向他靠拢。
只是还是太早了,对她的身体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感觉他还在犹豫,越溪桥想了想,只能又挤出眼泪:“那一天……真的对我很重要。”逢桐是她最重要的人。
最终他只能心软答应,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好好抱她,也是欲望在作祟罢了。
她对他说了自己的“有缘人”计划,还说伏依依已经同意她的请求,会在不久后将她的心意广告天下,待三月十四那一天就安排想要与她结缘的男子一个个见她。
天下,想与她……的男人。
他的眸光似乎只被那一丝丝杀气点明。
不过好像还忽略了一件事。垂眸见她笑意盈盈地对他说着之后的安排,他慢慢勾了唇,突然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先行后闻,怕我不来,都已经提前跟伏依依说好了?”如此他不来都不行。
她似乎懵了一瞬,伸手揉了揉被弹疼了的脑门,先是怔怔地看向他,很快露出狡猾的一笑。
无论如何,那夜他又看到了昔日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更会在不久之后完全拥有她,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为此他做了不少准备,甚至第二天在商州买完七本房中术后才回了陇川总教。虽然就快满二十二岁,他却也不曾与女子经历过情爱之事。年少时是学过一些,可那次事之后就没再在意了,平时有需求也都是自己解决。
他是真的喜欢她,无论她还是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他都想要拥有,如她所说,娶她为妻,为她守贞,除了她就不再与任何女人扯上关系。
她也是第一次,待在妓馆,或许会提前学一些东西,不至于到时候手足无措。但她毕竟是女孩子,他才该成为那个引导者。
为此他忽略了该做的事,一门心思放在“怎么做才能让她不那么疼”等种种研究上,竟也暗暗期待起那一日的到来。
三月初,伏依依就将越溪桥的心意告知了整个江湖,一时间人流如潮水般往河清涌,远的近的,穷的富的,美的丑的,都抛下了手头的正事齐聚商州,无不希望自己成为越美人的有缘人。
说实话,他不气是不可能的,不是气他们仰慕越溪桥,也不是气他们想做她的那个有缘人,而是气一切还未下定论之时,这群男人就开始垂涎幻想着越美人的唇有多么软、皮肤有多么滑、抱着有多令人舒服——这样肮脏的事。
在这群人中,他挑了一个恶事做尽、四十多岁还未被中原诸多自诩“正义”的侠士替天行道的地痞。易容成这种人难度很大,面皮难做,还需要软骨功辅助,很是麻烦。
可当他亲眼目睹那地痞将一不知来历的女子按在巷口的墙上、边挺动身体边喊她“越姑娘”时,就不再犹豫。
这样的人被选为美人的有缘人,在与美人春风一度后会遭遇什么已是显而易见,这样的败类除去也好。
除暴安良?打抱不平?以他的身份确实该做这样的事,只是这里是皞昭,是世仇的国土,他不会在意皞昭的百姓,在意的只有越溪桥而已。
而这样的人死了,已经融入皞昭中原、心系皞昭之人的越溪桥也不会觉得他的做法有错。他想告诉她他一直在用心待她,为了顾及她的感受,方方面面他都会考虑到。
那夜的她又给了他“小姑娘”的感觉,笑得那么纯真,也不再矜持,主动抱住了他。他是第一次,纵然想着一定会全力忍下去、不让她疼,也怕冲动比理智更占上风,一不小心给了她不好的体验。
她的身体干瘪瘪的,胸前也只是微微凸起而已,这样的身子实在难令人冲动。可她还有一张足以媚惑天下人的脸,平日里他看她的脸看久了都会情不自禁地脸红,更不要说这种时候。
于是他将她的眼睛蒙住,又觉得自己临时编出的那个借口或许可以成真。
——“桥儿应当在最重要的那个时刻看到这张脸。”
等到她身体痊愈、他带她回乾闻见母亲,等到他们的大婚之日。
不知她有没有将之前的那次暗示放在心里,但想来是没有的。虽然他们的初夜很顺利,他能感受到她的满足和对他的依赖,可沐浴之后他们互相抱着躺回床上,他戴好面具,刚要为她解下覆眼的束带,她就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即使不看那双眼,他也知道她变了一副样子,不久前的温存全然消失,只剩下……
他眨了眨眼睛,放弃去解她的束带:“说什么?”
他刻意保持缱绻之后微微沙哑低沉的声音,转而去抚摸她裸在外面的手臂。这样的举动似乎给了她“他的心情很好”的错觉,她于是很快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或许彼时他该觉得,他的小姑娘根本就没变,还是那么天真。他没有问,顺着她的心意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笑了,但也很紧张,抿着唇纠结了许久才出声:“放了逢桐好不好?”
他却不再笑了,眸光寒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放在他胸前的两只手渐渐握成拳,脸上落了汗,又咽了几下口水:“我希望他能离开七星教,来中原。”
“他这么对你说的?”他突然问。南门转送的信他都看过,越逢桐并没有在信上提到多余的事,那就只能是更久以前。
见她用力摇头,口中还说“我是他的孪生姐姐,和他是一体的,我能懂他的心”,他不由想到,她早就知道了越逢桐的心思,那这些年这么听他的话,说喜欢他,还如此着急地献身,难道全都是为了越逢桐?
所以她并不真心喜欢他,也并不愿意待在他身边,甚至将刚正常一点的身体都当成了工具,只是为了迷惑他,让他对她动心,让他心软,让他答应将自己的心腹放到中原来。
“我保证,他即使离开你身边,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教中的事。”听他久不言语,她慌张地爬到他身上,“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用秘术清除他的记忆。但我求你饶他一命,求你让他……让他自由。”
付惜景愣神了半晌,缓缓低下头看着流泪的她。幸好此时此刻那双绝美的狐狸眼还被蒙着,若被他看到,定然立时就会将一个“好”字说出口了。
他有些不解,不解她现在的模样。就算是想通过献身来打动他、求他放了越逢桐,她也不该如此着急,生怕他看不出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越逢桐、她一直在利用他一样。
他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别再哭,低声道:“桥儿,我待你真心。”
她柔软的身子狠狠地一颤,牙关紧咬,颤颤巍巍地说:“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我从没有想过利用你,将你送到这里来,也仅是为了治疗你的身体而已。”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喜欢,每一次听见他的心都会颤动好久,而这一次,怀中还抱着赤裸的她,他却一点都不心动了,“桥儿,你真心喜欢我,可有利用过我?”
她的样子越来越颓废,想是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才令她骇得连假话都不敢说了。
……假话,都是假话。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为了利用他而喜欢他,逐渐将说假话当成了习惯,从未有过想真正与他在一起的心愿。
他不再看她,微微抬起头,轻叹道:“我若不放,你会如何?”
她咬着唇,贴在他胸前的手缓缓扣住他的皮肤,艰难地道:“……求求你。”
他合了眼,手也握紧了她纤巧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