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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沦落星际(1 / 1)

红日悬在大漠西边天际,烧红了一片云霞。

虎贲战训基地的金字塔半卧在沙丘中,似乎沉吟着一股雄壮的声势,隐而待发。金字塔顶的玻璃天窗倏然滑开,一架直升机疾速飞来,钻进天窗。约莫过了半个钟,直升机又从天窗飞出,径直攀上高空,向远方掠去。

红桃K坐在飞机上,从高处俯瞰整片大漠,嘴角牵动一丝笑意,胸中油然升起万丈豪情:“自己开启了“MIX—锐士”项目的第一步。或许,多年以后,这一步将载入历史。”

“MIX—锐士”是红桃K为“械能武士的基因转码研究”的定名,其意思是将“强大的机械动能、优良的人类基因、勇敢的士兵品格”融为一体。在后来向虎贲总部司令官的汇报中,红桃K就以“MIX—锐士”为项目代号。

韩秋水闭着眼睛,醉心地闻着盆栽兰花的香味。好香!他的眼前不期然跳出兰汐妖娆的身姿。就在刚刚,红桃K对他说:“治不好,就该调整方向。你是个科学家,职责是科研。懂吗?”这么多天以来,韩秋水邀集多方医学家、生物学家给萧逸辰会诊,却毫无进展,令他深感焦虑。而红桃K这句话让韩秋水豁然开朗,心念如电——人体冷冻。

这方法绝妙!韩秋水在心里得意地笑。

一壶酒,萧逸辰醉了!

一扬沙,兰汐想哭!

萧逸辰疼得骨肉奇痒,他只想灌醉自己,然后忘却一切。

正是夜里10点。萧逸辰和兰汐坐在沙丘顶端,相互依偎着看大漠里的月亮。

大漠的月亮,像个银盘,又大又圆。可以连缀起一切美好而浪漫的想象。

韩秋水带着一列兵士,持枪走来,“护送你们回基地。”

兰汐瞥了一眼士兵手中的枪,冷冷道:“这什么意思?”

韩秋水默然不语,手一挥。两名士兵走过去,把萧逸辰架住往基地金字塔里走。

兰汐要追上去,却被一名士兵伸手拦住。

“要分开我们?”兰汐盯着韩秋水。

“不是分开,是隔离。比起他来,跟我在一起,你会感觉到人生更有希望,或者说更有力量。”韩秋水脸上滑过一丝得意的微笑,想着要牵住兰汐的手。兰汐鄙夷地剜了他一眼,一甩手径直跟了上去。

隔离!这是一个冷酷的字眼,淌在兰汐心里,更有着一种凌虐的滋味。

萧逸辰整个人被置于一个透明的玻璃冷冻房中,安静地躺在一个玻璃罩中,周身插满了七七八八的电线和试管。一束明亮的灯光照在他周身。他就那样躺在平静世界的另一端,没有痛苦,似乎也不会醒来。韩秋水对这样处置萧逸辰颇有成就感,因为这绝妙的人体冷冻,既能保证萧逸辰不会很快不治而亡,还能保证源源不断地获得大量对科研有益的体征数据。

“你看,这样他就不痛了,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韩秋水带着兰汐前来看望萧逸辰。

“就这样一直冷冻着他吗?”兰汐伤心地问。

“如果找到治疗的好办法,自然会解冻他。”韩秋水神采飞扬地说,“你放心好了。我们采用的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人体冷冻技术。这样能最大限度地延续他的生命。”

“不!我不要一个冷冰冰的他,我要一个活生生的他。把他还给我,放他出来!”兰汐突然转身扭住韩秋水,冲他大吼道。

“卫兵!”猝不及防,韩秋水慌忙叫进来两个士兵,“把她拖走。”

太阳从东落西,已经三天了!

窗外挂着一轮残月,犹如自己残缺的幸福。兰汐在禁闭室里潸然泪下,因为萧逸辰被实验,自己却束手无策。兰汐望向星空,心道:看来,只有把萧逸辰待会自己遥远的故乡,可是我的逃离,故乡还会接受我吗?

韩秋水来禁闭室,看过几回兰汐,给她送来水果还有鲜花和镜子。

兰汐一直盼苏玥青来救他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

兰汐望着镜中自己美丽的面容,暗忖:只有靠自己了。

又过了三天,韩秋水来看兰汐。

兰汐特意戴了一朵花。

“今天,你的人跟这花一样美。”韩秋水的夸赞有点蹩脚。

兰汐黯然神伤的样子,道:“长夜漫漫多寂寥。你是对的,或许他很久都不在醒来,我又何苦空耗青春。”

“你终于开窍了!”韩秋水笑道。

“那么……”兰汐水汪汪地看着韩秋水,“你会对我好吗?”

“这是当然。”

“嗯。”兰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再去看他一眼,算是道别吧。”

韩秋水望着兰汐,有点犹豫。

兰汐闭上眼睛,像是祈祷,“但愿他在那个安静的世界里,一个人过得好。”

“你去看看他吧。”韩秋水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自己何苦跟一个冰冻之人计较呢。

或许,地球这个世界再难对他温柔相待。

兰汐只深情地看了一眼玻璃罩中的萧逸辰,稍作留恋,便一寸一缕地扫视冰冻房中的陈设。阵阵袭来的透骨寒意让兰汐此刻无比冷静!

不锈钢杯中盛着消毒液,插放着一把尖头的镊子。旁边有个输液铁架,挂着一瓶玻璃盐水,正通过胶皮管在给萧逸辰输营养液。

这就足够了!其实,相对枪炮,兰汐对冷兵器更为得心应手。

因为在那遥远的故乡,始终是刀光剑影的冷兵器时代。

她掂起镊子,藏在衣袖中,突然一滑,身子朝钢架栽去,钢架将器皿砸得一地粉碎。守在冰冻房外的韩秋水,赶紧冲进来扶起兰汐。

“真是对不起!“兰汐满面愧色,小鸟依人地裹进韩秋水的怀里。

“秋水,你有多喜欢我?”

“很喜欢。”

“那是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当然。”韩秋水一脸幸福。

只是这幸福转瞬即逝。他感到脖颈间一片冰凉,尖利的镊子抵着他。

“韩博士,”兰汐问道:“怎么唤醒萧逸辰?”

“我……不……”

“是吗?!”兰汐一手夹住韩秋水的脖颈,镊尖插入他的膝盖,像螺旋钻一样在骨肉中钻动,疼得他嗷嗷叫。外面一堆士兵要冲进来,兰汐喝道:“你们敢进来,我就杀了他。”

“滚出去!”兰汐回头,凌冽的眼神犹如闪电,“赶紧唤醒萧逸辰。”

镊子的尖刺又深入骨肉几寸。

“从电脑进入他的体征监控系统,开启暖流复苏程式。”

“你来操作。”兰汐一把将韩秋水扭送到电脑前。

半个小时后,萧逸辰慢悠悠醒转过来,满面狐疑地看着兰汐和韩秋水。

“逸辰,先把韩博士绑了,一会再跟你细说。”兰汐不敢丝毫松懈,仍用镊子胁着韩秋水。

“有我在,还用绑?!”萧逸辰拍拍手,笑着跳下平台。

“那确实!”兰汐嫣然一笑,丢掉手中镊子,扑入萧逸辰怀里。

韩秋水见状,伺机夺门而出。他刚跨出冰库一步,顿觉背后一阵疾风,便像个包袱般被扔至墙角。

“韩博士,不要心存侥幸!叫辆车护送我们出基地,兴许你能活命。”萧逸辰说。

西边天际,红彤彤的火烧云快要落进沙漠。一辆敞篷军用吉普疾速冲出虎贲基地,在茫茫大漠中卷着漫天风沙。

当车开进北京市区,韩秋水被放下车。兰汐摇下车窗,冲他摆手道:“韩博士,再见!”

待吉普车远去,韩秋水立即拨通红桃K的手机,焦急道:“K先生,萧逸辰和他女友从基地跑了。”

“知道了!”红桃K紧锁眉头,思虑对策。其时,他正和安德萨在澳门的一栋半山别墅里,商谈合作的具体事宜。安德萨习惯地叼着雪茄,问:“遇到麻烦了?”

“实不相瞒,你送来的标本从基地跑了。”

“哈哈………据我所知,你们虎贲基地高度神秘,24小时特级护卫。能从那地逃出来,至少证明那小子不仅功夫好,还聪明。”安德萨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

红桃K面无表情地说:“必须立即抓他回来,防止走漏风声。”

“世界虽大,恐无他安身之处。我早已在他身上植入了光标定位芯片。无论他在哪,我们都能实时追踪他。他一身病痛,定要四处求医。我们可暗中跟踪他,静观事态发展,必要时再行抓捕。”

“有光标定位,这样甚好!”红桃K心里顿时轻松。

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仰望北京的星空。

站在国贸顶层一套间的巨幅落地窗前,看着夜空星子闪烁,再眺望北京城入夜后的霓虹闪烁,兰汐拥着萧逸辰,心中涌起向这座城市道别的伤感。萧逸辰只裹了一条浴袍,肌肤表面依然渗出丝丝鲜血,依然骨肉疼痒,但他似乎已经承受这般苦楚,不再需要用冰冻来麻木。兰汐轻轻一模萧逸辰的脊背,一手黏黏的鲜血,“逸辰,我要带你回故乡。或许,那里有人可以救你。”

“你故乡?”萧逸辰有点惊讶,这还是头一次听兰汐主动说起她的家乡。

“对啊!愿意去么?我家乡山水秀丽,只是有点遥远。”

“只要陪着你,去哪都无所谓。”骨头里一阵钻心的痛,萧逸辰不由自主地颤抖。

兰汐抱紧萧逸辰,仰起脸说:“那好!明天,先去香港找一个人,然后就去往我的故乡。”

“为何得先去找人?”

“我的家乡在天边边,就好比那颗最亮的星。只有那人才能送我们回家。”兰汐指着夜空一颗星星,脸上漾出动人的微笑。

香港浅水湾。

傍晚,伴着习习海风,声声轻悠的丝竹雅乐从一座庄园中飘出来。庭院坐落在海湾之畔,背靠青山,恰好藏身内凹的山窝,拱山而栖。庭院格局低奢典雅,前院是银色沙滩、游艇码头、泳池、假山绿地,中间矗立排布着三栋6层小楼,都是穹顶白墙的欧式风格;后院则循着山坡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几匹马正在那悠闲地漫步。此时,庄园中正在举办一场比基尼酒会,各色俊男靓女穿着泳装,举着酒杯,觥筹交,一派浮华热闹的景象。一名男子穿一袭白色浴袍,仰躺在沙滩椅上,半眯着眼睛打量周遭一派浮华热闹的景象。他似乎对此提不起兴致,又似乎在默默地关注。无论怎样,他十分引人注目,时不时有人过来与之寒暄。因为他不仅是酒会的主人,模样亦很俊美。他有着一头蓝莹莹的长发,高挺的鼻梁衬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左手中指戴一枚龙头金戒。

一辆白色轿车从庄园那道雕花铁门悄然驶入,停在欧式小楼前。一名仆人走到蓝头发跟前,“公子,你朋友到了。”如今,被人称作“公子”或许有点滑稽,但这称呼的确是这座庄园的传统。在庄园里,还有很多传统,外面的现代人都难以理解,却都被很好地保持传承下来。基本无人知道原因,正如基本无人知道庄园主人的来历。

不过,兰汐知道!因为她和蓝发公子都来自那个遥远的故乡。

萧逸辰坐在客厅,饶有兴致地欣赏墙壁上张挂的字画。墙上,一幅山水国画,一幅苏东坡词《念奴娇·赤壁怀古》的楷体书法。而在后院的廊亭里,蓝发公子摩挲着龙头戒指,眼中带着些许清冷的笑意,正跟兰汐说:“公主殿下,在这个世界浪迹那么多年,终于想起来看看本公子。”

“掌星使者,我本流放罪徒,不敢前来叨扰。还请恕罪!”兰汐拱手,一脸恭敬肃然。

“是吗?这人间繁华,或许令你已经忘了龙羲。”蓝头发的掌星使者冷冷地说道。

“从未忘记。”兰汐从脖子上摘下胸牌,“我一直戴着它。而且,我一直住在龙羲人的祖籍地——中国。这也算是认祖归宗吧。”

掌星使者把兰汐的胸牌掂在手里,细细欣赏。胸牌纯金质地,镌刻着一条金龙盘踞于阴阳太极圆盘中。“那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掌星使者问。

“我要回龙羲。”

“是眷恋故土,还是图谋复仇?”掌星使者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不。我回去,是救人一命。”

“谁的命?颜墟公子吗?他对你用情极深。你若回去,正好解其相思之苦。”

“你想多了!使者。”兰汐说道,“我要带他回龙羲,救他一命。”

“他?就是你带来的那年轻人。”

“对。他是我心上人!”

掌星使者的脸色阴沉下来,锁着眉头久久才开口道:“作为前朝公主,您身份尊贵,要回龙羲,合情合理。但是,若要带个地球人回去,恐怕不行。”

“他是中国人,与我们龙羲人本就同出一脉。而且,这么多年,时不时有那么一两个地球人被选中送往龙羲。带他回去,亦非破例。作为掌星使者,你有何为难?!”

掌星使者指着廊亭挂的一幅山水画,说:“那些被选中的人物可都是有一定名气、且极富潜质的名人名家。”

“在本公主眼里,我男友才华横溢。难道我以前朝公主的身份作保,还不够吗?”兰汐郑重地说。

掌星使者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可以放行。但天机院是否同意,我无能为力。”

“那个不用你操心。”

“好吧!”掌星使者点头道,“你带他跟我来。”

掌星使者有一个仓库般的书房,里面藏有书籍、字画、雕塑。在他的书案上,架着一柄铜鞘古剑。案面上随处丢放着几本奇门遁甲典籍和武学书刊。掌星使者随意在宣纸上挥毫写字,一面贴墙壁橱悄然转动,打开密室的门。

倒了一杯酒“青花醉”,掌星使者温柔地打量萧逸辰,徐徐说道:“我有一种直觉,到了龙羲,你是个危险的存在。但为了公主殿下,在下愿意冒险。或许,她押对你这一注。庄家却是当朝王廷。”

龙羲?公主?萧逸辰一脸茫然,还未明白过来。掌星使者便让人领着他和兰汐,先在一个温泉池沐浴完毕,经受“净尘”仪式。而后,掌星使者给萧逸辰和兰汐分别戴上一枚龙头金戒,又给了兰汐一份地图和罗盘:“根据紫薇星斗推算,大概7天后,在中国张家界,晚上月残之时,会出现‘时空褶皱’。那时,水往高处流,湍急处会形成一个涌现天空的瀑布。找到那瀑布,公主殿下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多谢使者!”兰汐挽过萧逸辰。

掌星使者面无表情,应道:“不谢。或是命中注定。”

当萧逸辰和兰汐在张家界的青山绿水间苦苦寻觅那一段“时空褶皱”时,苏玥青正在欧美各国,搜集人体生物研究领域最新的科技情报。这类科技情报不是十分敏感,机密程度也不高。谍报工作相对轻松,苏玥青在伦敦街头匆匆走过时,偶尔还会忍不住想起萧逸辰。何时重相逢,故人可安好?正当她思念怅惘之际,红桃K来电:“回国,监护你的线人。”

根据苏玥青后来呈送给红桃K的报告,萧逸辰和兰汐从香港到张家界,跟热恋情侣度蜜月旅游一般,并无异常。但在2015年8月20日,也就是农历七夕的晚上,萧逸辰和兰汐彻底失踪。就连植入在萧逸辰体内的光标定位信号也完全消失。

萧逸辰,你究竟去了哪里?苏玥青坐着直升机,一遍遍从空中搜索他的踪影,心底渐渐泛起“阴阳相隔”的哀伤,放眼茫茫山水,遍地悲凉,满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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