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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祸不单行(1 / 1)

“妙!妙!妙!”风宥不禁惊叹道。“翟先生机关术上的造诣恐怕已经超过祖师爷墨翟。公输班二人了吧!”

翟子谦摆手谦让道:“不敢,微末伎俩怎敢与祖师比肩!但不知君上可否满意?”

“如此神品岂有不满意之理啊?!非常满意!”风宥不住地点头赞许,随即好奇地问道:“但不知这此剑之中的机关变化有多少种?”

翟子谦反问道:“君上可知围棋有多少局变化?”

“天上星辰有几多,围棋之变化就有几多!”风宥此言一点也不夸张,围棋棋路十九乘以十九路,共三百六十一路,法周天之数。第一枚棋子落下,便有三百六十一种可能,第二颗棋子落下,就有三百六十种可能,第三子落下,有三百五十九种可能,以此类推,其变数之多,恐怕已经超过恒河沙数的数量了,即使如此,这还是没有考虑弈棋过程中吃子、劫争等诸多其他变化后才得出的数字。要是把这些纷繁复杂的变化也都考虑进去,恐怕只有天能算得出其中有多少局变化了吧!围棋号称千古无同局的奥秘也正在于此。

有了风宥的铺垫,翟子谦自信地解释道:“围棋只有三百六十一路,尚且变化如此之多,更何况此剑中机巧构件共有一万又一千五百二十个之多,每一个小到毫末的部件既是机关之运作关键又是机关之触发开关,而且每件与整一个部个机关整体互为表里紧密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变化,君上可自思量。”

听到一万又一千五百二十这个数字时,风宥微微一惊,熟料这机关构件之数竟与古老神秘的揲蓍之术推算出的天地之数相同。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以上仅为乾坤之策数,六十四卦有三百八十四爻,阴阳爻各一百九十二。阳爻一百九十二,每爻揲之以四策,共七百六十八策。阳数九,七百六十八乘九得六千九百一十二策。同理,阴爻共四千六百有八策,阴阳爻合而得一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如此惊人相似的数字,不可能仅仅是巧合,恐怕是匠心参透天机的实证了。万物之数的变化,风宥就是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完全参透,以有涯之身参无涯之变,怠也!所以也不再追问了,可还有一点风宥很是困惑:“翟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水流就下,是因为高低之势。飞矢远射,是因为弯弓蓄势。一切人力有为之法,无不需要动力。此动力可以是人力、畜力,也可以是风力、水力,反正都要有力推动。请问这变化莫测的机关的动力是什么?”

翟子谦略微思忖后反问道:“太阳每日东升西落,诸天星宿轮转不休,请问推动它们的是什么?”

“这……”风宥一时语塞。

“大象无形,真正鞭驱四运,推动星日的伟力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无极太虚演化出世间万物,也没听说需要什么动力!如果非要强行给这种伟力起个名字,那就叫道。”翟子谦给出的解释之词似乎不像是墨家的风格,倒有点道家的意思。

虚无缥缈的道都扯出来了,再问下去也是枉然。风宥当即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三人施礼。“三位先生辛苦了,此宝剑足以传世,风宥在此谢过了!钟鸣,谢礼!”家宰钟鸣闻声从内堂带着三名下人出来了,每个下人都手捧一份红布苫盖分量不轻的谢礼恭敬的呈递到三位名匠的面前。“微薄之仪,不成敬意。聊表寸心,慰劳三位铸剑之辛苦。”

三人都不推辞,拜谢过风宥后就离开了,剩下风宥在屋中品剑。此剑什么都好,唯一点不好,就是太重,风宥双手用劲才堪堪能将其举起。看来想真正熟练顺手地使用此剑,还得先练几年力气再说。

风宥在一边自顾自地品鉴着宝剑,欢喜之情难以掩饰,但一旁欲言又止满面愁容的钟鸣却更加眉头紧锁了。心中纠结挣扎一番后,缓缓走到了风宥身边,擦了擦额头的汗,开了难发之口:“公子,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说了,您听了可千万别太着急生气,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平常都叫君上的,今天这么改口叫公子了?风宥品剑正高兴呢,也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你说吧!”风宥对钟鸣的话没有太上心,敷衍一句后,继续自己的事情。

风宥爱答不理,可自己的话又不能不说,钟鸣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声音还尽量得轻,生怕风宥受不了。“老太史薨了!”

爱不释手地把玩剑器的风宥听到老太史三个字心中一凉,立刻停下了手中事,沉着脸转身问钟鸣:“你说老太史怎么了?”

钟鸣战战兢兢地言道:“薨了!”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死曰不禄,庶人死曰死或殁,钟鸣此言就是说老太史亡故了。

“当啷啷”宝剑落地,心头一紧,风宥立时觉得有些头晕。钟鸣见状立刻扶着风宥坐下了,沉默失神许久后风宥方缓过神儿来。“总有这一天,总有这一天,谁也逃不过去……”风宥自言自语地说了半天自我安慰的话,但丝毫不起作用,眼泪在眼眶中打了几转儿,最后还是没收摄住……

钟鸣也在一旁默默流泪,因为死的不是老太史一个人,还有他的父亲钟阅。老家宰在料理完老太史的后事后,自己也油尽灯枯,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烛台上的半截蜡炬逐渐成灰,二人的泪水冲淡了些许悲痛。风宥压抑着哭泣和眼泪,问道:“伯父葬于何处?”

钟鸣哭道:“老太史临终之前留下遗言,身死之后必薄葬于瘠薄之地,因高而基,不封不树。”

不封不树就是说坟墓既没有封土堆也没有墓碑和墓树,葬于瘠薄之地就不能通过堪舆相地的风水之术找到墓地所在,种种所为既能断绝盗墓之患又不侵占可耕作的良田沃土,实为有德楷模之举。但就是这有德之举,让风宥想哭丧都找不到坟头了。古语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连坟前祭祀都成为了奢望,风宥岂能不痛心欲绝?!

擦干了眼泪却依旧红着眼眶,钟鸣不住地劝慰风宥将息保重、节哀顺变,不要过度伤心,因为风宥倘若让失亲之痛击垮的话,那眼下还有一个更大的打击风宥将如何挺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不欺后人。钟鸣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一封梁国国君风璧亲笔签发的国书,颤颤巍巍地递向风宥。

“念!”风宥实在无心在这个时候打理什么国家大事了。孟子曰为送死以当大事,足见其人是一个深恤人情的圣人,不是腐儒可比。

“风宥失德,荼毒无辜。纠集党羽,谋求非分,本应严惩,但念其有功于社稷,从轻发落。褫夺爵位封地及一切尊荣,废为庶人。限日离境,不得驻恋。”钟鸣一字一顿地念着诏书,不时抬眼看看风宥的表情。

“荼毒无辜?”虽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条罪名无论如何风宥也不认。

“公子是不是去过晋国一个叫五掌沟的地方?”钟鸣也不相信这样对风宥的无端指控,但还是想听风宥亲口确认一下。

“去过,住在了当地里正家里,只住了半夜就离开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风宥如实回答,没有丝毫隐瞒。

钟鸣道:“就在公子离开五掌沟的当夜,五掌沟被屠村。老幼不放鸡犬不留,数百条人命都算在了公子身上。只因为里正家里外人入村的登记簿上记录的屠村之夜唯一的外来之人是一个名叫牧赐的游学士子。晋国百姓惨死为由,向尚未在禹城立稳脚跟的梁国发难,索捕公子,最后经过一番扯皮,两方达成协议。晋国死了多少个百姓,梁国就割让多少里土地,如此狮子大开口,国君竟然也就认了。”

风宥黯然无话,细想那夜的所见所闻,怕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地方当时肯定还潜藏有什么人,他们同样觊觎着人参娃娃,当夜自己捷足先登溜之大吉,恼羞成怒的潜藏着就自然加罪于无辜百姓了。虽然不是风宥亲自下的手,但也算间接杀人,这条罪名还得认!但第二条坚决不认:“纠集党羽,谋求非分,这绝对是污蔑之词!”

钟鸣冷笑一声:“这一条纯属污蔑,天下人都知道,但这污蔑之词从而出,公子可知道?”风宥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钟鸣道:“只皆因公子是个负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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