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猫小说 > 玄幻魔法 > 天玄地幻 > 云州乱 第十六章 云来去

云州乱 第十六章 云来去(1 / 1)

云来云去客栈。

多少年来,雏岛一直被来自妖兽的恐惧笼罩着。所以雏岛上的行商坐贾,很少有积累财富的概念。他们决不会亏待自己,为一匹矫健的天马豪掷千金,为它佩带最好的鞍鞯马辔,打扮得无比光鲜。近二十年来,因为妖兽一直没有出山,类似的情绪淡了很多。宝剑能够斩将杀敌,却再也不会上战场。世家子弟们对边家的铸剑趋之若鹜,他们给剑装饰上金银玉器,成了佩带在身上的饰品。

一场滂沱大雨的消息,已经传进了云州城内。经受过大雨的外来人,脸上的焦虑与日俱增,城里人却很难感受到外来人的焦虑。有人说,这次大雨是空前的,一天仅仅有四个时辰的停歇期,并且完全笼罩了大平原。青藤河已经暴涨,外来的船只无法从大海迎河而上。云州已经发布了即将关闭城门的政令。天上雷云氤氲,雷光跃动,云州成了与世独立的孤岛。

云来云去客栈的房价每日一变,越发昂贵。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商人住了进来,他们整天在大厅内谈天论道。云来云去客满客散,仿佛永远能够挤进客人。这种地方,不会缺乏热闹。

三楼,一身猎人戎装的离瑶,肩背套马弓,沿着木石墙角,一步两步,谨慎如一个小贼。

她仿佛听到一声欢笑,凝神再去听时,却已经没了,令离瑶好不苦恼,两束眉毛皱成了狗尾巴草。

“边云决,千万别让我看到她在你房间里……”离瑶自言自语。

一道门突然被打开,吓了离瑶一跳。看时,却是在云州内城遇到的释一。

“这么巧?”释一看着她,离瑶这时候还弯着腰、贴着墙。

离瑶若无其事,静静走过,看了下房间的牌号,一脸“这下你了然了吧”的表情,朝释一摊开手,准备敲门。

楼道处,边云决和云可儿从拐角出现,看到了门口的离瑶。

仿佛是一幕哑剧一般,在不声不响的时候,所有演员已经准备就绪,悉数登场。

离瑶闭上了眼睛,抚住额头。

“什么事?”边云决走过来问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我练习一下敲门的诀窍行不行?”离瑶瞪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边云决只觉莫可奈何,云可儿抿嘴微笑。

边云决和云可儿进屋后,离瑶突然转身,悄悄的龇牙咧嘴,如同一头小老虎一般。

释一发笑,说道:“看你的样子,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离瑶道:“十一,你管我?”

两人下楼,离瑶犹在苦恼。

释一道:“有个成语叫‘疏不间亲’知道不?当两个人明显亲密异于常人的时候,任何其他人都会成了阻碍。”

“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离瑶说了一句,打算赶紧逃离。

“等一下!”

释一按住了离瑶的肩膀。离瑶转身,手中已经握住了短刀,反手朝释一劈了过来。释一侧身躲过,左臂夹住了离瑶的右手。

“你放手!”离瑶道。

释一依言放开。

离瑶将短刀插回刀鞘,揉了揉自己的手,转身向前。

释一躲过她背上的套马弓,走上前去,两人并肩而行:“你也看到了,动不动就舞刀弄枪,这样的你,永远学不来云家小姐,当然她也学不来你。人边家少爷是世家子弟啊,可不喜欢野丫头。”

离瑶回了个——“呸!”

释一苦笑,道:“你不是说你恰好没事么,那跟我去个地方?”

离瑶道:“承蒙关照,但是没有兴趣唉,实在是有辱明问。”

释一站定,离瑶仿若未觉,继续前行,很快消失在了人潮。

不一会儿,释一摇摇头,也消失了。

这时候离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一脸的疑惑。

她是天生的猎人,是猎人便懂得隐藏情绪、行迹。释一是雷家的贵客,但他却住进了客栈。释一出门的时候,身着劲装,背上跟自己一样,背着一把大弓。大弓与自己的套马弓气质截然不同,但是离瑶却觉出了熟悉的味道。

……

……

云州内城,长松厅与枭首阁,相距不远。

长松厅被林园围墙环绕,枭首阁却居于石峰,视线相通。二者相隔一片叶湖,叶湖形如阔叶,水质尤为清冽。湖中无鱼,仅有一湖心岛,停靠有小舟,不过湖心岛已经很久没人去了。

枭首阁之所以得名,在于很久很久以前,云州召集百城,共同抵御妖兽,每每战前却非得杀掉几个怯战分子不可。百城联合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们万众一心,而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由此诞生的结群心理。所以一有机会,哪怕是虚妄,他们也会失去平时敏锐的判断力,而选择向现实妥协。

想要与妖兽妥协的人很多,不拿出几个典型来枭兽示众,这仗根本没法打。

到了近些年,枭首阁被人所熟知,则是因为云老太爷在此展示过所斩杀的妖兽老祖的头颅。一颗巨大的兽头,即使是死亡了,生前无畏凛然的气势仍然附着其上。

与长松厅不同,此处戒备森严,雷哲来到此处,却没有人阻拦。他经过一个守卫,问道:“城主来过没有。”

守卫恭敬回答:“尚未。”

雷哲嗯了一声,边走边道:“我进去看看。”

入里,布置极为疏朗,正中一座长形沙盘,四周以柜架充墙,柜架上稀稀疏疏,有近五十多卷卷轴,主位上,有一方矮桌,两张蒲团,背后墙上,是一幅雏岛的地形图,上面标注有雏岛百城的方位,十万大山在其中,如同一条被围困的巨龙。

雷哲步入其间,打开矮桌上的一个盒子,取出一方玉印。玉印呈螭龙形状,雕饰有风从云纹。

雷哲将玉印放入怀中,然后悄然离开,整个过程不过半息功夫。

不久,召子忽从外面进入枭首阁,手上拿着一纸书文,直向矮桌处走来。

召子忽打开盒子的时候,盒子却空空如也。他连忙放下书文,往门外走去。

召子忽问道:“还有谁来过枭首阁?”

“世子来过,片刻就离开了。”

回到阁中,召子忽的表情玩味。

……

内城,云家所居客院。

院中,唯长直一人,腰间仗剑,表情凛然,目光戒备。

房内,云夫人半坐椅上,望着恭敬侍立的雷哲。

云夫人秀色怡人,气质端庄,观之可亲。她笑容如同醉人的佳酿,伸手虚拍了雷哲一记,笑埋怨道:“你呀,好的不学尽学坏了,没个庄尊样,竟然打趣你云姨!”

雷哲谄媚道:“云姨是年轻!云姨要是不信,摆擂台弄一个比武招亲,侄儿保证,报名的人要挤破头皮了!”

云夫人笑道:“越发疯言疯语了!”随之问道:“这会儿功夫怎么想到来看你云姨?我看有事。”

雷哲道:“是有事要请示云姨您。”随即,将云可儿住进了云来云去客栈,一应事情,都说了出来。

云夫人端茶,抿湿了一下嘴唇。等雷哲说完,她看了雷哲一眼,道:“坐下罢!看着怪累的。”

“是。”雷哲道:“可儿妹妹一人在外,多有不便,她最听您的话了。实在不行,云姨您做主,侄儿护送她回来。”

云夫人摇了摇头,道:“我的女儿我知道,极是洁身自好。她爹不好,丢在外面十多年了,孤苦伶仃的,怪可怜!我都看在眼里。由她吧,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违逆过我,如今倒开始有主见了。”

雷哲道:“怕的是小人有邪心,诱骗了可儿妹妹!”

云夫人看着雷哲:“你说的是边家世子吧?边家那孩子,我见过的,前段时间刚受了重伤,现在怎么样了?”

雷哲道:“我见他的时候,生龙活虎,跟我的豹骑打了一架。”

云夫人拍了一下雷哲的手背,道:“雷哲啊,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们家可儿是极用心的!可是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有还无,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毋须强求。真到了要紧时候,告诉姨,姨替你做主!”

雷哲恭敬道:“云姨您老有先见之明,家里长辈常常夸您是女中豪杰,正需要您为侄儿指点迷津呢!是偃旗息鼓,还是迎难而上,全凭您指点一二。”

云夫人道:“要的就是你这个势头,要是像别的世家子弟一样,得不到就强取豪夺,我可不高兴。姨跟你说一句,世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自己思量去吧!”

云夫人眼神如两道柔波,一直凝在雷哲的身上。

直到他带上门了,云夫人的眼神才骤变清冽,流露出平静如刀的意味来。

长直进来,禀告说小姐那里,已经安排有武士了。

云夫人道:“要小心在意!雷家的人,骨子里流着坏血,想要什么老喜欢抢。要时刻预防着。”

长直应了声“是”,随即又说出了对云州城主雷昊天的担忧。

雷昊天对云夫人似乎很是“殷切”。

云夫人笑道:“这你不用担心!从来没有不沾腥的猫儿。很久的事了,癞蛤蟆总是想,天鹅飞到身边也就等于到嘴边了,先下嘴为强!吃不到就一直心心念念。”私下的时候,云夫人才发挥出挖苦人的本性。

云夫人突然轻笑:“话说回来,边锋的世子,也还没正经拜访过我。就这么没眼力价,打算悄悄吃净抹嘴?”

……

……

云州北部,雏岛东海岸。

释一刻意从东城门出来,早有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高大男子牵过两匹骏马,递来一件斗篷。

释一骑上骏马,骑到东海岸,来到青藤河的入海口附近,再沿着青藤河,一路骑马逆流而行。

滔滔青藤河,入海口处,河面已经有将近十五里宽度。水面一洗如铜镜,淼无人迹。

天上,雨水稀疏,但是过了不久,仍然打湿了马鬃。释一穿着灰色斗篷,雨滴只是迎面打在脸上,带来阵阵清凉。

释一毫不顾惜马力,不久就换乘上了另外一匹骏马。遥远处,云州城的城头依稀可见,如海市蜃楼一般。

不久,高大的峡谷悬崖,阻住了释一的去路。

此处峡谷悬崖绵延雏岛东西,最深可延伸至十万大山,最高处四百六十八米,高处不胜寒,唯有苍鹰石巢。大部分为一层一层的板结黄石构成,几乎没有植物生长,偶尔有些地方,可以看到苔藓等微生物。

平原的名字为大平原,峡谷的名字自然是大峡谷。

大平原,大峡谷,相得益彰。

大峡谷偶尔可见一两只黄羊,黄羊可攀爬到极高的地方。猎人们经常来这里猎黄羊,这里的黄羊肉,是极佳的美味。

此处水势稍缓,但是水量却极多。

释一下了马,在两匹马身上一拍,两匹马打了打响鼻,开始往回路奔跑,因为没有载人,所以它们的足迹轻快了很多。

大峡谷下方,阴阴凉凉,偶尔有几滴雨滴了下来。石层潮湿,浸出干净透明的水来。

两个高大男子从(隐秘)处突然出现。

释一揭开斗篷,走过去,与两个人一一拥抱,笑道:“四爷,十二。”

叫四爷的是一个粗豪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头发有了些许斑白。叫十二的则是白面无须,极为高大,他的斗篷宽大,细细看去,腰间竟然插上了一圈短刀。总共四十八把短刀,森寒幽黑,皆是用精铁铸就。

四爷神情严肃,点了点头。十二则笑了起来。

释一问道:“怎么样?”

十二道:“已经进去了,在看情况。”

释一说道:“那我们也准备准备。”

三人一齐,沿着泥泞潮湿的路面走去,河水跃动,如一条潜伏的蛇。三个人走过的地方留下的淡淡的足迹,都没有纹路。

水声越来越大,空气也越来越潮湿。

终于,豁然开朗,走过转角,好一方大潭!两三里地界,青藤河水在九曲十八环的峡谷壁上不断撞击,来到这里,水面方才舒展开来,激起了一圈又一圈可见的水纹,荡漾到了河畔。

十二笑道:“云州决想不到我们会从这个地方偷偷进去。”

四爷点头:“好一个釜底抽薪。”

释一道:“也是运气,不过半年功夫,就找到了这处疑点,这里有七八分可能就是风陵了。”

风陵,风之陵墓。别人不知道,但是云家的长辈高层皆知,这里曾是云家的圣地,多少云家先贤,死后在这里安息长存。

来到峡谷壁,释一向上望了望,遮天蔽日,似乎有两三百米高低。

释一伸手拍了拍,道:“很硬实,可以上去。”

四爷从背后取出一根柔韧如丝的绳索,约摸一指粗细。

三个人一一将绳子绑在腰上,连成一条线。

十二笑道:“这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要是爬到一半,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四爷伸手,重重的一记拍在他的脑袋上,说道:“放心,我会割掉绳子。”又看了看青藤河,道:“你看好了,掉下去粉身碎骨。”

十二道:“我可没打算给自己安排这样的死法。”随之抢先攀援上了峡谷崖壁,手握两把短刀,以之为借力,将自己钉牢在壁上。

四爷伸手感受了一下质地,双手并成虎爪,爪子深深的抓进了壁里,竟然凭此一步一步往上面爬去。

而释一凝视了自己的双手片刻,双手并掌,轻轻的按在崖壁上,向上一步,两步,双掌仿佛是吸盘一般,将他牢牢的吸在壁上,如同壁虎。

仔细看时,释一的掌下有淡淡的风力盘旋,掌下的石层被风力激起细小的粉末。

十二的眼神满是惊佩,道:“少当家的,你这手功夫可真是硬!这下好了,在哪里混都吃喝不愁了!”

释一笑道:“怎么,十二也会愁吃喝吗?”

十二道:“那说不准!”

四爷叱道:“用心!凝神!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三个人绳子连在一起,在绝壁上一步步攀爬,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双刀,五指,掌痕,时间推移,不久之后,这些很久就会变得模糊,让人认不出它们原来的模样。看到的人只能猜测,这到底是怎样的妖兽留下的?

终于,三人爬上了顶峰。

四爷年纪大了,气血不足,已经有一些气喘。

三人解开腰上的绳子,回望下方时,风声响过,水迹淼淼,青藤河已经看不清了,恰如天上人间。

三人匍匐前进,任湿黄泥尘沾在身上。

释一摸到了一筒箭,十二在前面对他挤眉弄眼,道:“老七放的,他知道你肯定喜欢。”

释一一笑,箭筒由海鱼皮革做成,柔韧性极佳,装有二十支箭——五支大箭,十五支轻箭。释一指肚摩挲着箭头,熟悉的锋利感。

三人前行了约摸五十尺,终于看见别有洞天。

前方,方圆十几里,地面被挖空,深入地面数百米,呈漏斗状,漏斗壁接近垂直。

如同一个史前巨兽的巢穴!

下面,依稀有人影进出深不见底的洞穴。

“这他妈对外说是铜矿也有人信?”十二不禁哑然失笑。

“恰好是欲盖弥彰啊。”释一道。

风起之时,遥望漏斗下方,三人恍惚间生起光怪陆离的错觉。

释一感知着空气中的风之本源,道:“空气流动极为异常,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老七也不必再探了,他出来我们就迅速离开。”

三人等了良久,终于——

“出来了!”十二惊喜,随之大喊:“后面有追兵!”

释一看去,灰袍男子正是老七,从一处地缝爬了出来。后面连续追出云州军武,转眼间已经有五六十人。

片刻之间,释一已经将箭筒固定在腰间,挽好了绳索,戴好斗篷,朝下面冲了下去,四爷和十二只隐隐听到:“在这等我!”

释一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从高至低,往下疾奔,十二看得吞了吞口水。

释一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掌握住平衡,解放双手,拿下大弓,“咻!咻!”两声,两发箭在一瞬间似乎同时发出,两名云州军武中箭,身体由于惯性,重重的摔在前方地上。

释一和老七会合,老七喊了句:“少当家的!”

释一来不及表示,拉了老七一把,身体一顿,向回路奔跑。

奔跑途中,他射出一支重箭,箭牵引着他手中的绳索,钉在了石壁上。

“上去!”释一说道,随即转身,牵弓搭箭,一连射出五箭,其中有一发重箭,竟然接连贯穿三人!余下的云州军武,脚步缓了下来。

释一手中大弓,弓弦颤动不已。

释一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右臂,他周身火热,双眼的水分被蒸发殆尽,炙烤得通红。

释一抓住绳索,冲了上去,到了顶部,老七一手取出箭杆,一手抱住释一的腰,将他往上面一掷。

释一拉开大弓,重箭牵引绳索,再次钉在了上方的壁上。

两人之间的配合,无比默契,十二在上面重重的道了一声好,四爷很不高兴的盯了他一眼,继续紧张注视着云州军武的动态。

老七向上攀爬,这时候云州军武停下脚步。为首一人大喝一声:“掷!”然后一干军武,纷纷向上掷出手中的短戟,声势凌厉。释一单手抓住箭杆,一百八十度一个大回旋,躲避了掷向自己的短戟,双腿盘旋,风生障壁,又帮老七拨开了不少。

短戟钉在壁上,如同兽齿一般。

云州军武继续挥掷,恰好,一根短戟力道惊人,从释一的后脚跟划过,带出殷红血迹,洒在了壁上。

释一踉跄了一下,呼吸稍稍变重,双眼愈发血红,若无其事,朝上面攀爬。

两人继续向上。

而下方云州军武,为首一人做出几个手势,身后大半军武开始四散而开,他则紧紧盯视着上方两人。他的头盔与云州本城军武的头盔有所不同,愈加轻便,愈加短小。

十二在上方看着,散去的军武有的往谷外跑去了,忽然,他看到下方空中,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鹫卫!”十二惊呼。

云州八卫之鹫卫,神龙见首不见尾,十二是第一次看见,但马上就认了出来。

“少当家的重箭已经用完了。”说着,四爷从斗篷下又拿出一圈绳索,没有向后看,口中说着:“抓住绳头!”已经朝下方跳了下去。

十二手忙脚乱,急忙抓住绳头,随之绳子便被拉紧,一股巨力传来。

十二的身子顿了顿,抓住绳子的手浸出了淡淡的血液,但他仍然咬牙抓住,另一只手握住三把短刀,紧紧的钉在了地上。

十二喘着气,往下方看去,四爷一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准备接应释一和老七两人。

不远处,鹫卫骑下的飞鸟声声嘶呖,上面的军武拿出重弩,朝三个人瞄准。

十二心弦拉紧。

释一和老七越过四爷,朝上面爬去。

弩箭飞来——

一支弩箭正中四爷后心,四爷的身子随之萎顿。

“老爹!”上面的十二大喊,身体一松,绳子随之向下面坠了坠。

十二急忙拉住。

四爷呸了一口,口中似乎在骂十二。

十二将嘴唇咬出了血,硬生生的挺住了。

先是释一和老七上来,不久,四爷也上来了,比刚才更严重,左臂和右腿都中箭了。

十二心神一紧。

释一道:“放心,没大碍。”

四爷看上去气色虽然萎顿,但的确不至于油尽灯枯。

十二不由得展开了笑容。

四爷说道:“老了!毕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释一笑道:“四爷不老。”随之问老七道:“里面怎么样?”

老七吐了一口血沫,怒笑道:“另外两个人都折了,但是幸不辱命!”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一个包袱。

鹫卫的飞鸟嘶呖声传来,释一道:“先回去!”

众人看了看远在下方的青藤河。

释一抓住四爷的手臂,率先跳了下去。

十二跳之前,自言自语,大声说了一句:“我说了自己的死法不会是这样!”

山河伟岸,身如浮尘。

四个人,如同四片落叶。

释一落水,周身灵力急转,在水中先看了一眼四爷的情况。

一艘白帆船适时的出现在四个人的上面,船上的人朝下方抛下了绳子。

释一最后一个上来,这时候峡谷上方,一群鹫卫从上至下,如同根根利箭,朝这边飞了过来。

“走!走走!”释一大喊。

“爹!”十二喊道,声音有些哽咽。

四爷的神智已经有一些模糊。

“龟心丹!”释一吩咐。

船中一短发汉子,递来一个瓷瓶。

释一将三粒龟心丹放入四爷口中,伸手贴于四爷脑后,催动灵力,慢慢下移,帮助四爷度引龟心丹药力。

不久,释一说道:“拔箭。”三根箭立刻被拔掉,鲜血喷涌而出,然后血量很快变小。

四爷的内息渐复平稳,缓缓的苏醒了过来。

十二用心的为他包扎伤口。

“咻咻!”利箭从空中飞来,将甲板射成了刺猬,白帆上千疮百孔。

白帆船沿着青藤河,顺流而下,且风力饱满,有如利剑出鞘。

释一撇开众人,迅速取出一箭,张满大弓,弯弓射去,有如后羿射日一般,天上一名鹫卫应声而落,坐骑和卫士同时被射穿。

随即,释一取出三箭,同样搭上大弓,弯弓射去,宛若天神。

三名鹫卫再次落了下来。

释一箭筒中的箭很快用完,这时候鹫卫纷纷散开、后退。

释一浑身发热,双眼被烧得通红。

船上众人皆露出钦佩的神情,独四爷和短发汉子面露担忧。

短发汉子走过来,释一伸手打断他的开口,道:“三爷,我没事,撑得住!”

“后面追过来了!”船尾的水手大喊。

众人看去,果然有三条帆船追了过来。

释一笑道:“在这雏岛,还有人跟我们白港比船上功夫的?”

只见三条帆船,因为风势饱满,速度也是极快,况且船上之人毫不顾惜船体,偶尔磕着碰着岸岩抑或水下土层,根本毫不在意。

众人都笑,三爷和四爷也笑着互相对看了一眼。

释一大声道:“三爷!靠你了!”

三爷应了声“好嘞!”随之大声吩咐:“打开所有船帆!”

白帆船本有三帆,本来只升了一帆,这时候另外两帆慢慢升了起来。

三爷走向船头,亲自掌舵行驶。

释一道:“三爷四爷都是水中前辈、海中游龙,正好跟这些菜鸟好好耍耍!”

四爷咳嗽着大笑,身上渗出血迹。

三帆升起,船速陡然加快。

大浪滔滔,风力惊人。

青藤河上,一艘帆船横冲直撞,直如水中游龙。

良久,帆船重新落下两帆。

几个人围成一圈,老七取出包袱。

释一打开包袱,包袱里有约摸两拳大小的泥土,土质浑黄,有如黄金一般。

“水。”释一吩咐道,随之将泥土展在甲板上,用拳头将泥土展成两个相连的圆丘。

释一将水倒入圆丘内。

奇迹出现。

水在双圆内不断幻化,如同有一条泥鳅在里面游动。

雨滴撒下。

土丘周围有一道透明的光罩,将雨水隔阻在外,激出腾腾的气雾。

几个人不由自主,相互看了看。

老七说道:“云州还在里面开采出了一些奇怪的残片,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状若青铜。可惜极为机密,根本没有机会拿到。”

释一道:“这已经够了。”

忽然,船尾水手报告,又有异常。

众人起身,后面又有大船追来,这回多了两艘,一共五艘,而且有鹫卫高高在上,为其指引方向。

“死缠烂打!”三爷骂道,准备再次命令升起风帆。

这里离入海口没多远了,再不甩开,到了宽阔海面便难以逃脱。

“没用的,三爷。”释一拉住了他,道:“看他们这个样子,即使我们甩开了,他们也会跟上来。就算我们把船砸沉,他们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释一说道:“拿重箭来。”

下面人取来一筒重箭,一共十支。

释一屏息凝神,站立片刻,身上激起凝然气势。

他望向天空,感受黑云酝酿,风中雨滴倾斜。

倏尔,他摆开架势,引动气机。

周围的人纷纷避开。

他牵弓搭箭,弓弦满月,一一向天上射出,一根一根,毫不迟疑。

众人看向后方,半息功夫,天上有惊雷响动。

后面五艘船上的人露出惊恐,因为一道道数十丈长的气柱,从天而降——

气柱携巨力,冲撞了过来。

穿过鹫卫,鹫卫随之消失。

射在船上,船板破裂,粉身碎骨。

落空的气柱,砸在水面上,激起了滔天的波澜。

“好啊!”十二和老七大喜。

突然,释一跪在地上。

十二连忙去扶,好烫!从来没有这么烫。十二的手缩了一下。

释一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倒了下去。

天上乌云被其箭气激动,这时候瓢泼大雨,飘然而至,雨泄如洪。

释一周身,激发出淡淡的气雾。

释一眼神恍惚,四爷在甲板上半躺着,又在大骂十二,但是释一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好安静,好累。

白港人都很自豪,来往白港的人都说海狗子的公子早熟,海狗子后继有人。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起于一。

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有一的话自然格外珍惜。

……

……

云来云去客栈,门前。

离瑶和释一不期而遇。

离瑶一脸诧异的看着释一,释一脸色苍白,而且他的脚步微跛。

“你的弓呢?”离瑶抢先开口。

释一摇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往客栈里走。

离瑶紧跟在他的后面。

不久,客栈门前,再次出现对峙两人。

一人为雷哲,云淡风轻中透着三分狂妄。

另一人,高大,黑发结辫,身穿大裘,脚蹬兽皮靴,看到雷哲的时候,双眼火热。

“叶赫连征……”雷哲喃喃出语。

叶赫连征,拜将城世子,又一个年少成名的人物。

“住店?”雷哲笑道,“你确定你不是要拆房子?”

“雷哲。”叶赫连征说话中气十足,但好像习惯了发号施令,对这种面对面的平等对话有些不自在。“我等你了你很久,你一直没有来。”

雷哲道:“你?我找你一次就够了,在我看来,打败你也没那么难!”

昔日,叶赫连征成了雷哲进阶的垫脚石,雷哲与之一战成名。

“你很不守规矩,雷哲。”叶赫连征说道,“别先这么急着下论断,要知道聪明的人并不真的聪明,因为大家知道你聪明以后,你再也耍不了小聪明。”

雷哲只是轻轻一笑。

感受到这种复杂的气氛,云来云去客栈原先的住客渐渐的陆续搬了出来。

不过几天功夫,房间一下子空了下来。

客栈掌柜的叫苦不迭,整天愁眉苦脸,像是没睡醒一般。

“长风。”边锋回到客栈的时候,同样感受到了这股不一般的气氛。

“公子。”身后的长风恭敬应答。

“这客栈不住了,我们也搬。”边锋说道。

……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传来。

掌柜的强撑着睁开眼睛。

来人是一个短发和尚,半僧半俗,双手合十,一脸醉人的笑容。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真正的和尚,超然世外,有如遗世的白莲。

如果是边云决,自然能认得,这是和尚月光,和他的两个师弟。

“和尚,做什么?”掌柜的似乎没睡醒,说话很累。

“贫道来此,自然是为住店。”月光笑语盈盈。

“和尚也住店。”掌柜的咕哝——“小二!”

小二领三人上楼的时候,掌柜的依稀听见小和尚紧张上前对月光说道:“师兄,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小和尚倒是老实!

无所谓了,当做慈善了。

掌柜的打了个哈欠,望了望门可罗雀的大堂,似乎看到了以往门庭若市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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